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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回舞落 (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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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
旦夕祸福从来只是在瞬息间便决定
轮回命数说来也只是神明指间的玩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过如此而已。
几日都没见得楚成焰,对他所作出所谓“出游”的承诺
尚初舞也只是暗暗失望,想着他大概也只是哄着弟弟好玩,亏自己还傻傻地当真,白高兴了许久。
怕他也只是觉得,对自己说出的话不必当真。
比较奇怪的大概就是成涟了。从来都整日整日粘着自己不肯安分一点的二少爷,居然也是几天未见。
问了院里的侍从口径倒是一致“二少爷去南苑静养了”“老爷把二少爷送去南苑医治心疾”什么的。
笑话,尚初舞岂看不出来楚成连那先天的心疾无药可医,唯一的减缓方法就是避免情绪过激而已…
也难怪,除了楚成涟这宰相府怕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偷学医术,而且以他的慧性和对医术废寝忘食的程度… 自然已不是庸医之辈。
这下问题就明显了,为什么骗他?
苦苦思量着却又得不到什么结果,想从侍从口里套出什么话也似乎完全不可能——那些侍从丫头些,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罢。
池上有碧苔两三点叶下翠鸟一声啼 梨花冷冷。
凤过起,卷了那碧杉人的青丝三千,毫不张扬地轻舞了几分更有一种刻入骨子里的媚。
皱皱眉,似是不耐烦地把扫到自己面前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便显出小巧的耳廓,白玉一样的耳珠。
不行… …
尚初舞庸散地合了书,有些疲倦。
根本看不下去嘛… 这么安静…还真是不习惯。
懒懒地站起,刚想伸展一下身体。
才一抬头,看清旁边的人,动作颓然僵了僵。
那穿着深蓝色冰绸缎子的人也是表情僵硬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在外院池塘边遇见。
[成焰?]
“成焰”
忽然觉得那钟亲昵的称呼有些刺耳。
应该是自己很早以前就默许他这样叫的吧,只是从来没有在今天听得这番不自在。
[你…早就回来了?]
是啊,早就回来了。
只是不想见你。
楚成焰僵了半晌终于回过神,却已经在嘴角抹上一抹惯有的笑容。
[没呢,刚回来。过来转转。]
低低抿了嘴,尚初舞表面不言,心下却一凉。
——他锦鞋边分明是有氤氲出的水汽,这几日并未下雨地上自然不会湿。这水汽就应是在池边站立许久侵上的潮气…
[都几天没看到成涟了呢。]
转过头看池塘上一片翠色叶盘,间隙中藏着几个小小的花苞。
夏又近了罢… …
伸手又把一些被卷起的长发别了别,嫣然一笑,淡色的唇瓣上似是沾了一点落红,娆娆一点不自知的妩媚。
[… …]
像是在隐忍什么,楚成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黑亮眸子,一层层暗色在深邃着流转,难以察觉。
[初舞]
他说,向他伸出手看似随意地帮他理了理被风弄凌乱的发。
[我带你去街市可好?]
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拉出一个勉强笑容。
[又哄我?]
有些失笑
[我什么时候哄你了?现在就去?]
你什么时候没哄过我…
[不过爹说了不准你出门呢…]
看罢
[所以我们不能就这样出去…]
是吧是吧,总归是要哄——等下,什么意思?
对上尚初舞睁得大大的漂亮眼睛,楚成焰勾起一丝笑。
——然而人们通常把那种笑容称为…奸笑。
[… …]
[… …]
[我想回去了。]
[不行,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
扯住后方一袖纱衣,楚成焰饶有趣味地看着尚初舞窘迫的脸。
不可能不窘迫狼狈,就算是清冷如他。
玉腕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妆面盛荷花。
鬓婵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颊…
[除了女装…就没有其他主意了么…]
黛眉微颦,尚初舞实在有点后悔。
[瞒过宰相府的家丁,也只有这个方法最简单易行了。]
楚成焰一脸正经,伸手拨开拥过来的人群
还有一句话,就是太人注意了…
楚成焰自己就不用说了,总是有或羞涩或大方的未婚女子或远远望一眼或直接挤到自己身边,反正夜市从来拥堵看似也没什么不妥。这么久了,自己也早就习惯。
问题就是初舞了…大概是没见过如此国色天香的“女子”,窃窃私语着的,明目张胆指指点点的都快围在他身边了。从未出过门的尚初舞哪里看过这等架势,虽还是冷着脸却在不着声色地往成焰身后躲。
着实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周围都是吵吵嚷嚷向这边推挤着的人,隐隐有些头痛。
自幼便是清静惯了的他怎忍得这样的喧嚣。
而这人流中唯一可以依赖的,竟也只是那个从来摸不清想法的人。
低头垂眉,孤自懊恼。
人浪一冲,那人的手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松了。心下一惊,颓然停住步子。
天到处是布衣灰衫人头攒动,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勉强稳下心神,寻思着还是呆在这里等成焰找回来比较妥当。
退到街边隐蔽处,望望天,本来是傍晚出来的,就算快入夏天黑得晚,这晌儿太阳也收了光彩,整个眼界都是灰蒙蒙,雾岑岑。
抬手,用手背在唇上一印,雪白的皓腕上就留下淡色樱红。
无言看了半晌,不觉失笑。
[楚腰蛴领团香玉,鬓叠层层绿。月娥星眼笑微频,柳妖桃面不胜春,晚妆匀。]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正好掩了那一点红。
虽并不会多少诗词,还是听得出这人所吟的是描述女子花容月貌的曲。不由有些脑怒,尚初舞抬起眼狠狠瞪了对面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男子。
平凡的容貌,大街上一抓一把。粗布淡衣,应该是普通的商贩,要不就是农人…
只是,农人会吟得风雅?
挑起粗粗的眉,那高大的男子微讶地顿了一下[凝眸流汇眄,秋水横波。]
声音却是磁性异常,嘴角升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全然不像他皮相一样老实木讷。
[果然美人。]
尚初舞暗下气急,面上却不动声色,未被挟制的右手偷偷往袖里探了探。
[多谢公子夸奖——]
旋而露齿一笑,唇红齿白。
右手一扬,白色的药粉散出来,痹骨迷药一下子就要洒在那人脸面上。
身穿粗布灰衣的男子却及时松开手,再就势足尖一点,退开几尺远。
尚初舞见一次不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顺手换了更毒辣的药正要再次抛下。
只一晃神,忽然不见了那人的身形。正茫然四顾,手臂却徒然一痛,不由松开手。
再抬头却看到灰衣男子稳稳地站在自己面前,含笑而立。只一伸臂,青色小药瓶便稳稳落入他手。
[这药凶险得很,小心伤了自己。]
[… …]
第二次被制,尚初舞暗道不好。本性的骄傲却叫他让不得人,也只是抬头傲然瞪着依旧笑得不明所以的男子。
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张无奇的脸却因为他格外明亮的黑色眸子多添了几分神采。
看初舞对自己怒目以视,倒也似是极满意的样子。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美人。
在被盯得毛骨悚然之前,他终是先开了口,却只是说
[后会有期。]
然后在尚初舞不敢相信的眼光中,抬起握过初舞手腕,被映上浅浅红痕的掌心,眼被笑容拉得狭长,狡黠的光一闪而过。
放在唇边一吻。
身影便像是消失了一样,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终于暗淡下来的暮色中。
[… …混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