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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相残 ...

  •   秋风微凉,天光明净而湿润。我倚了前庭水阁的栏杆站着,紫檀小几,几个白瓷碟盏中皆盛着简单的清汤淡菜。
      每日食斋茹素,诵经持咒,打坐参禅,学佛修行,已是我多年的习惯。
      阁楼下,太平与宫人们正在放纸鸢,一路雀跃着,欢笑着。不远处,李弘与李贤几位皇子正净手烹茶,光阴缓逝,一切似乎都是如此的恬静与自然。
      “显儿略显愚笨,兴许是大智若愚。旦儿这孩子自幼便品行纯良,无是非之心。弘儿倒是沉稳豁达,可惜太过仁厚,难免有些优柔寡断,怕亦是难堪大任,贤倒是有勇有谋,可惜常铤而走险,总是一副鱼死网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唉……”
      上官婉儿在侧,垂首敬候我的吩咐,:“皇后娘娘是在忧心将来大唐的君王么?”
      我偏头望着她:“你以为呢?”
      她却只是淡笑道:“此乃娘娘家事,又是国事,婉儿不敢妄言。”
      “说吧。这里没有外人。”我瞥了她一眼,轻声低语,“你这个孩子,总是太过谨慎。”
      “太子的废立,事关皇家的威信,若处置不好,极易动摇皇储的根基,给别有用心之徒可乘之机。皇后娘娘做为人母,责罚子女,不过是为了教育他们。责之越切,爱之越深,越是寄予厚望。”上官婉儿被我望得侧转了目光,语调中有几分不自然,显然不习惯我将她称为孩子。其实她仍年幼,确还算是孩子,只是生来就置身于险恶之境,便再没有人将她当做孩子。
      我微微笑了,她确是不同于一般女子,待人接物中庸平和温婉,与周遭总是维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又善解人意,呵气若兰,口齿噙香,总是能使人真心地欢喜起来。
      “飞啦,飞啦!”清脆如铃的笑声使我转了目光,“母后!您看,我的纸鸢飞得最高。”太平牵着纸鸢飞快地跑了过来。她得意地朝我挥手,却没留心脚下,拌到一块石子,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却被身前之人一把扶住。
      “公主,臣有罪。没有撞疼您吧?”那男子一身素色,面容俊雅非常,他轻轻放开扶着太平的双手,跪地行礼。
      太平呆望着他,怔忡在原地,不能作声。直到听见宫人的惊呼,她才似回过神来,手中的纸鸢不知何时竟断了线。牡丹花型的纸鸢似一瓣落花,随风愈飘愈远。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太平柔声对那男子说,而后她径直地飞奔上阁楼:“母后,我要嫁他!”
      不会有比这更直接的请求了,即便是皇子如此,亦是惊世骇俗,何况是公主。我虽感意外,却含笑轻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太平有些莫名的紧张,她定了定神,坚定地说道。
      “你喜欢他?”我仍是笑着问道,“你喜欢他哪里呢?”
      “我初次见他,是在父皇赐的宫宴上,”太平的两颊浮上少女独有的红晕,羞涩的微笑彻底泄露了她的心意,“其他人都对我唯唯诺诺,只有他不动声色。而今日又见到他,我便知道,他就是我要嫁的人!”
      我肃颜问道:“太平,你是认真的么?一面之交,你又怎能知道他的为人?”
      “出身名门的才女卓文君,只因一曲《凤求凰》就毅然选择了穷书生司马相如,在遇见他之前,我确是不信这个荒诞的传奇。而如今,我终是信了。”太平的语气中有着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坚定,“母后,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自己恋爱了,我不了解他,他亦不了解我。这确不理智。但您也曾说过,爱情从来就不需要理智!”
      太平追求爱情的胆识勇气远胜于我。或许,一个女子,能真正相信爱情,也是一种幸福。
      我长叹一声:“叫那个年轻人上来吧。”
      “臣薛绍,参见皇后娘娘。”那男子登上阁来,恭敬地行礼。
      夜来风凉,薛绍的衣袂轻举,他虽跪伏着,丰神依然如玉,确是一个少见的美男子。只是眉目过冷,看似无情。
      我问道:“薛绍?你的母亲可是先帝之女城阳公主?”
      “正是。”他不卑不亢地答道。
      “如此说来,你的身份确也配得上太平了。”我以轻快的语调说道,“你愿意娶太平么?”
      薛绍不语,只侧头望着太平。
      只是那眸光流转处的一瞬,他的眼眸忽如一汪青波,漠然的神情里有了悲欢。淡淡暖意染上眉梢,仿佛云破日出,乍然点亮平静的韶华。
      我懒洋洋地接过上官婉儿递来的茶盅,心中是洞悉一切的睿智:“明日我便奏请陛下,将太平公主配于薛绍。”
      ******************************
      苍穹旷远,炫目的阳光,莹如琉璃,静洒而下,潋滟荡漾,光影掠浮,仿若是一场最美妙、最炫丽的梦境。
      绯红彩绘细纹纱裙,牡丹外袍长曳,碎玉流苏轻摆,细腰拂柳,青丝如云,秋水明眸,染粉描黛,太平笑得比春光更明艳:“母后,我好看么?”
      仿佛嗅到她衣袖中荡来的凤鸣香气,醺然欲醉,我笑道:“天人之姿,即使粗布麻衣,亦是美的。”
      在母亲心中,自己的子女总是最美最好的。就如同在每个儿女眼中,母亲都拥有一张永远不老的容颜那般自然。
      我命上官婉儿捧出一个沉香漆匣,匣中黄绸内,静躺着一块白玉——端然有致,温润纯净,似一泓泉水,游离着丝丝翡翠而又清澈见底。
      “女儿有玉,佩戴于身,可定惊。此玉谓之太平,”我微微欠身,将玉佩轻挂于太平腰带上,“这是我送给你出嫁的贺礼。”
      “那就多谢母后了!”太平咯咯笑着,顾盼生姿,灵动至极,她犹如离巢的鸟儿,等待高飞,对她而言,远方莫测的前途意味着光明美好的期望。
      我静望着她,心中轻叹,面上却不露一丝悲戚的颜色。
      太平于我,就如同拈起一颗发光的明珠,捧在手心怕摔了,却又不忍放下。而如今却要将这掌中珠宝拱手让人,有哪一个母亲不心痛难舍?
      在重重沉闷的宫阙中,唯有太平能令我感觉我的那情感曾经鲜活过。如今她亦走了,这宫中便要冰天雪地,千鸟飞绝,人踪俱灭,万物萧索。
      鼓瑟齐鸣,重重宫门依次渐开。
      大唐最尊贵的新娘——太平在女官的搀扶下姗姗而走。
      红妆十里,奢华如幻,望之惊心动魄。全副鸾驾凤仪,是册后时才能有的。太平的妆奁丰厚,早已逾了仪制。虽有朝臣觉得不妥,曾上书谏言,却一一被我驳回,而后再无人提出异议。
      太平走上前与薛绍并排站了,眉目流转,言笑淡淡,堪称双璧,真如神仙中人。
      “父皇,母后,”太平跪在玉阶下,她仰首,出嫁的羞涩与喜悦尽敛,眉梢眼底忽笼上一层薄薄的愁烟,“女儿走了。”
      李治微颤地摆了摆手,唇角抽动数下,却也无言。
      “好孩子……”我幽幽地说道,带泪也在微笑,刺痛亦是欣慰。
      “太平……”李显最是不舍,拉了太平的手便不放开。
      李旦神色虽平静,轻颤的手却显示出他内心的慌乱。李贤抚着太平的衣袖,似是不为所动,只是故作从容的举止反而透露了他的不舍。
      只有李弘在旁沉默不语,若有所思,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轻声唤道:“弘儿,太平今日出嫁,做为兄长,你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的么?”
      李弘声音平静地随风传来:“母后,您认为我要与太平说什么呢?”
      “婚姻是一个女子的终身大事,你是太平的兄长,莫非不该给她祝福?”我双眉微蹙。
      “弘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李治面露担忧,“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李弘面容险如山崖,沉痛地答道:“公主出嫁,本是该普天同庆,我却只觉心如刀割。”
      隐隐嗅到风雨欲来那不同寻常的气息,我仍平静地凝视着他:“弘儿,你想说什么?”
      李弘愣神半晌,叹道:“太平作为公主,风光出嫁,那么,曾禁于苑中的义阳与宣城公主呢?”
      我心如电转,刹时便明白李弘真正的用意,只不动声色地问道:“两位公主的婚后生活还好么?”
      “好与不好,将她们下嫁与翊卫之时,母后便已是心中有数。公主配于侍卫,这是何等的讽刺。以您的聪慧,想必不会不懂,要真正折磨一个人,不是取走她的性命,而是令她生不如死。”李弘眼神渐渐凌厉,“同时大唐的公主,她们与太平的境遇却差若天壤!”
      李显惊慌地拉住李弘的衣袖:“弘!你忘了今日是太平的大喜之日了么?!”
      李弘的身子顿住,他缓缓地回转身凝望太平。太平苍白着脸,眼眸中尽是纯真无邪的失措,她那一身细心的装扮在这一瞬亦颓然朽尽了颜色。
      李弘眉头深锁,一脸苦楚,想来他亦是后悔说重了话,伤了太平的心,可惜话已出口,错已铸就,一切皆已成真,那是扼腕也挽不回的痛。
      “自你先前上奏,我便立即为义阳与宣城公主选定了驸马。不错,他们是翊卫,但是翊卫是陛下身边的亲近侍卫,祖上必须有人任过三品以上大员,子孙方才有当翊卫的资格。”我静若止水,处变不惊地道,“且婚后,我便立即将那两个翊卫升了官,一个是袁州刺史,一个是颍州刺史,皆有四品,两位公主配给他们,想来亦是不委屈了。”
      “这……”李弘一愣,身子僵住。
      我长叹一声,柔声说道:“弘儿,你是大唐的太子,日后便是大唐的君主,做事务必慎之又慎,三思而行。上苍既给予了你无上的荣耀,自然也给予了你潜在的苦难。你的身份与颜面,早已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整个大唐。这点,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铭记于心。”
      李弘怔怔望着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在心中概叹:曾经我多么喜欢李弘那颗无遮无拦的赤子之心。将胸怀敞开,敢爱敢恨,大悲大喜,性情随意坦露,任世人诟病而不闻不问。如今才知,如此的随意,如此的放纵,真实,却愚蠢。
      “时辰不早了,起驾吧。”我云淡风清地说着,却惊醒了所有人。
      “起驾!”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绯红纱衣飘然轻摆,腰间璎珞环佩叮当轻响宛若清泉,太平回眸再望一眼,便登上了凤羽鸾车。
      珠帘锦幔簌簌飞卷,鸾车辘辘,缓缓驶出重重宫门。
      满城繁华,红尘弥漫,薰风盈袖,巍峨宫城华丽炫美得宛如梦境。天边云蒸霞蔚,璀璨得可灼人眼眸,却也比不过这人间的奢华迷离。
      夕阳渐收,霞光缓缓暗淡,凉月初升,寒冷的星辰将人世所有的温暖淹没,没有什么能逃过上天的定数。
      ***********************************
      空旷的大殿内,龙涎香的气息太过浓郁,熏得我有些神志恍惚。
      “弘儿呢?”李治四下张望,“今日仍是病卧不能早朝?”
      立即有朝臣出列奏道道:“太子殿下痨瘵愈深,已不能下榻,多日不见朝臣,负责他起居饮食的典膳丞已有异议,甚至上书抗议。”
      “弘儿的病,竟到如此地步了?”李治艰涩地问道。
      “御医说痨瘵无法痊愈,唯能保全性命……”
      “朕决定,不日便将帝位禅让与李弘。”李治默认片刻,突然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陛下!”群臣哗然,连我亦是一惊。
      “自古帝王便是真龙天子,有百灵护体……”李治轻轻地道,眼中却是空洞,“或许弘儿登上帝位,他的病也会……”
      群臣见他如此感伤,便也都垂首禁言。
      下了朝去,我默不作声地随李治回了寝宫,倒是他忍不住先开口问道:“你对朕将禅位于弘儿有何谏言?”
      我在帘幕前驻足,淡淡地说道:“臣妾无言可谏。”
      李治如释重负,慨然一叹,只是眉宇间愁思不减。殿内一时死寂,甚至听得见香炉中香料轻爆的微声。
      晦暗中,龙涎香的气息如流水般滑过我身旁,华郁而沉重。
      我接过宫人递上的茶盅,亲自烹茶。
      清香浮动,茶色暖暖,澄净透碧。我盈满一杯,回身递给李治:“陛下。”
      李治顿了下,他饮下小半杯,再递给我。
      我看着他,淡然一笑,仰首饮尽。我起身想走,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皓腕冰指,一如当年……”李治轻抚我的手指,“媚娘,我们有多少年不曾如此牵手了……”
      我一愣,他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这声音曾在我的心湖中激起淡淡涟漪。
      李治修长的手指掠过我的鬓角,抚着我的眉眼:“如此美艳的双眸中,究竟藏着什么?”
      我无声叹息,却不答话,只轻轻倚靠在他怀里。
      缱绻的温柔氤氲了记忆,化作花上浮金,晶莹欲流,但这光,仍照不亮我心底最深的那一抹幽暗。
      心中的凄凉是一杯深品的苦茗,单薄茶叶慢慢在杯中天旋地转,色泽渐淡,一如秋天天光。
      这盅茶终是要饮尽了。
      我轻挣开李治的怀抱,笑意温柔:“臣妾再为陛下烹一盅茶来。”
      我举步欲走,殿外却有嘈杂之声。
      我蹙眉望去,一个年轻内侍已快步奔入殿来,扑倒跪地。
      我认得他,他是自小便跟随李弘的内侍,几乎是片刻不离。
      他的声调微微哽咽:“陛下,皇后,太子,去了……”
      砰的一声,李治手中的茶杯跌落于地,茶液四溅,污了我的衣裙。
      前一刻的旖旎异色、眷恋情深,在这一刹那被抽离,如大梦初醒般。以为痛楚会奔涌而出,我轻按住心口,但心中却只有一片空茫的平静,如茫茫旷野,凄凄冷风,无悲无喜。
      “你,下去吧。”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我回身望向李治,微微伸出手,竟感晕眩,“陛下……”
      泪水滑过李治的脸颊,微颤,滴落。听见我的叫唤,他一言不发,目光恶狼般锐利地盯住我,像是要一口将我吞噬:“是你?!”
      我心中一颤,疼痛犹如刀绞:“在陛下心中,臣妾果真如此不堪么?”
      李治怔了片刻,冷硬的面容陡然崩溃。他的身子颤了几下,而后颓丧地靠回榻上,他抬袖遮了脸,强忍呜咽之声。
      长夜悄至,暗影重重,满地斑驳,如水夜色漫了上来。
      泠然清风拍打我的衣袖,烛火飘摇,映着我的影子,模糊而苍老,我静立不动,恍惚笑了,冷漠夜色或许是我最好的掩饰。
      ***************************
      东宫本就清简,如今人去楼空,又撤去了一些陈设,更显空寂,已失去了往日的活气与神采,望之萧条,触目冰冷。立于其中,恍若置身冰窖冷宫。
      遣退了一干宫女内侍,我倚坐窗下。窗前一株雪白的桂花,迤逦垂下,零露瀼瀼,香气华浓。
      我站立许久,抬头时已是月色苍凉,落花满地,香染半衫。我懒懒回身,惊见上官婉儿仍一动不动地在我身后。
      “你退下吧。”此时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却固执地说道:“不,婉儿想在这陪娘娘。”
      我轻拈起一瓣落花,对花频语:“如今朝中有人非议,太子是被我鸠杀的,莫非你不怕我连你也杀了?”
      上官婉儿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不是您。”
      我有些意外,仰首看她。
      “太子自小体弱,本就多病,但凡懂些医术的人都知晓,痨瘵之症,终身不得痊愈。前些日子,数位御医出入东宫,各种昂贵药物也接连不断地送入东宫,太子的病却一直不见起色。”上官婉儿甚是镇定,神情自若,“太子缠绵病榻,已是无药可救,即使无人害他,他亦很快就会撒手人寰。”
      我自嘲地扑哧一笑:“为何你不说是我怨恨他为宣城义阳两位公主而一再忤逆我,陛下又说要将帝位禅让于他,为争权势,所以我便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我知道不是您。虽说太子八岁开始监国,是陛下培养了十数年的继承人,他拥有的是来自多位朝中重臣的鼎力支持,”上官婉儿摇头,平静道,“而这些人,这些李唐王室是能与您抗衡的最有威胁的力量。”她顿了下,终是继续说道,“太子病逝,去得安稳,想来亦是欣慰,若太子不死……”
      我知道,余下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若太子不死,他日亦是要与我同室操戈,骨肉相残……
      “母后,猜猜我是谁?”那年,稚气孩童用软软热热的小手蒙住我的双眼。
      “母后……您不再疼爱弘儿了么?莫非完美的君主便是再无眷恋,再无依靠?”那年,小小少年,却已比我高一个头,瘦弱的臂弯轻轻圈着我。
      脉脉温情,轻语呢喃,戏谑笑声,犹在耳畔,一幕幕宛如昨日。只是那昨日,却再已回不去了。
      他太过天真了。
      天真的人便是真人。摈弃那些繁枝冗节精密的谋划,是以为真。完美,其实便是随意天真。随意天真的人才会永葆青春,随意天真的人值得赞美,随意天真的人生却从不适意。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一个母亲的心死。华美,却悲哀。心底有泪。而如此的泪,慢慢也会少了,直至枯槁。这渐渐失去温暖的过程,令人心中有说不出的苦与忍无可忍的悔,比灼目之痛,更甚三分。
      “弘儿……”终是轻唤出声,声声凄凄,一滴迟来的泪打在我的衣袂上,幽凉如冰霜,杳然远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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