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舞·落樱·梦陨》梓刃

27、第二十二章

　　碧霄轻轻以手敲击着桌子，睁开眼看了坐在正中央的佐雅一眼，在心底微微摇了摇头，又闭上眼假寐。
　　银珏也没开口，对于一年到头几乎都见不到云倦初一眼的他而言，京城里的事务基本上从不涉及，也因此对于云倦初和云璃玥偷跑一事，他反而不像黄姬他们那么着急。
　　他比较在意的反而是在前一阵子出现的那封信函。
　　“余将于新月之初，前来取回云上之月。”
　　五年前银珏是唯一和云倦初以及云璃玥在一起的人，对于五年前的那件事，即使是今天也历历在目。
　　多少次午夜梦回，银珏都在心底无比庆幸，当初若是再迟一步的话，恐怕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所以，幸好！
　　银珏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这封信函所意味着的意义，所以他也就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心急一点，不过即使着急，也不能说出来，因为云倦初既然不曾开口，就说明他压根不想让众人知道任何一星半点和那件事无关的事情。
　　所以，银珏也不说，虽然把话讲的义正言辞的，说穿了他只是害怕云倦初事后的报复而已。
　　“银珏……银珏！”
　　熟悉的声音让银珏从自己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到的就是一张几乎快贴到他脸上的被放大的俊颜，银珏条件反射的就将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袖口的匕首划到手中，毫不迟疑的直接对着那张脸一划。
　　“唔哇啊！”
　　我退，我退，我退退退……
　　红颜快速的将头向后一仰，同时脚下不停，飞速的向后退。
　　即使如此，银珏的匕首也将红颜额前的几缕头发给割了下来。
　　红颜看着还留在匕首上的头发，欲哭无泪。
　　我我我……我不过是叫个人，要不是你自己发呆我至于嘛我！
　　银珏此时也发现自己的反应是有些过激，不过他也没觉得有啥良心不安的，本来嘛，将脸凑到别人面前就是红颜自己不对，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而且……，要说到良心，……跟在云倦初身边的人要还有这东西那才是奇迹咧！
　　所以银珏只是不动声色的拂去匕首上的发丝，将匕首收回衣袖，然后抬头冲着围观看好戏的众人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讨论到哪里了呢？”
　　无力，无力，再无力。
　　恍惚间众人发现，原来云倦初带给他们的影响，已经深远到了几乎不曾回京的银珏也深受其害的地步了。
　　或者说……这才是他的本性？
　　唉……
　　“我们已经讨论完毕了，银珏……各归其位，各司其职……”
　　黄姬无奈的将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她现在的心情和当初从云倦初口中得知自己的权力时的情景一样，有苦说不出。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贱呢？人家冲你一笑你就乖乖自投罗网，喜欢美人也不是这么喜欢的呀……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如果让时光倒流，黄姬还会不会上当呢？
　　这……还真不好说，毕竞这人要是笑起来可是神仙也没办法的事。
　　听到事情已经结束，银珏立马起身向殿外走去，他可是撇下了很多事务才赶来的，现在既然已经没事了，那他还留再这儿干嘛？他可没兴趣在这儿吃晚饭，天晓得青衣和白岚这两个混蛋会在饭里放什么。
　　一见有人带头，同样也是扔下手头事务赶回来的朱鸾和碧霄也依次离座，走了出去，临走时碧霄仔细看了一眼佐雅，心中若有所思。
　　“喂……你们等……”
　　黄姬看着那三人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再次确定自己吃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的身份，在心中狠狠的将云倦初给鄙视了一下，看看殿内其他心不在焉的众人，火大的挥挥手，大发雌威。
　　“你们！！！给老娘我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老娘我面前碍眼，当心我一刀劈了，你们！”
　　安静，安静……
　　佐雅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在自己眼中一直都是温柔可人，美丽娴静的黄姬。
　　不是吧，我心目中的女神，就、就这么……
　　少年的心碎了，只能任身体随着大流离开大殿。
　　走到殿外，众人眼带怜悯的看着那因为震惊而尚未回神的佐雅，青衣抬头看看漆黑的夜空，拍拍佐雅的肩，语重心长的说：“人不风流枉少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唉……”
　　啥意思？
　　受的刺激过深让佐雅对青衣的话有些反映不过来，却又见青衣已经潇洒的离开了。
　　绿意也摇摇头，叹了口气。
　　“美丽的花儿可是带刺的噢……”
　　白岚也在一边赞同的点点头，“没错……不过……唉……青春啊……”
　　众人齐齐摇头叹息，回身离开。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佐雅满脸黑线的站在原地，北风吹过，几分萧索，几分凄凉。
　　碧霄走在安静的皇宫小道上，脑中不停闪现出那个坐在殿内的少年的脸。那个少年他，该不会是……
　　“碧霄。”
　　朱鸾从小道上赶过来。
　　“怎么了吗？”
　　碧霄回神，周身严谨的气息顷刻缓和了下来。
　　“没有，只是想着难得回来一次，想到三殿下那儿去问一下安。”
　　“这样啊……”
　　朱鸾点点头，脚步轻快的走在碧霄身边。
　　十二卫中，红颜和朱鸾是最为孩子气的，也许和自身的经历有关吧，碧霄想着。
　　“呐呐，碧霄，你在想什么？在殿上的时候我就想问了。”
　　朱鸾将脸凑到碧霄面前，眼睛忽扇忽扇的，好奇撒娇的感觉就这么溢了出来。
　　碧霄宠溺的揉揉朱鸾的头，柔软的发质总让人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啊啊，佐雅，那个孩子。”
　　“佐雅？他怎么了吗？”
　　“嗯，他……很像一个人。”
　　碧霄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很像……已经死去的护国将军鸠歌。”
　　听了这话，朱鸾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护国将军？我记得，当时是……”
　　“诛九族，满门抄斩。”
　　碧霄冷冷的说出当时的判决，丝毫不带怜悯。
　　“话是如此，不过……当时确实是有传言，鸠歌曾与一青楼女子有染，并育一子。不过，因为只是谣言，查证了一下也没有结果，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看来，也并非空穴来风。”
　　朱鸾皱了皱眉，有些心烦的扯下头顶的头冠，如瀑的黑发披散了下来。
　　“既然是这样，那青衣他们怎么会让他留在公子身边？”
　　碧霄伸手将一枝挡住视线的花枝给拂到一边，脚不停步的继续走，一边解释。
　　“护国将军死的时候是8年前，且又是满门全灭，估计他们是早已记不清楚了吧。不过，公子他们是不可能认不出来的，没有揭穿他，想必是因为他们心中对护国将军之事还心怀愧疚吧……”
　　七、八两位皇子为质，后被俘，因涉及谋逆，因此被太皇太后下旨诛九族。曾风光一时的护国将军府就这样成为了京城百姓记忆中的一景。
　　“鸠歌将军曾是公子们的武技先生，虽然因为身体和个性的关系，两位公子并不是很热衷于此，不过却也经常和鸠歌将军一起交谈，公子曾说，如果当时他能够察觉到鸠歌将军的一丝不妥之处并进行劝慰的话，也许将军就不会做出如此失策的举动了吧。”
　　朱鸾不赞同的摇摇头，尖锐的指出事实。
　　“这和公子他们有什么关系？决定那条路的人是他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人？就像我们自己。”
　　朱鸾伸出双手，在月光的照耀下，手上交错的伤痕益加明显。
　　“我不喜欢鲜血，那种红色的液体总是会让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提醒我曾经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我知道公子和殿下对于让我们做这种事情总是很内疚，可是，我其实一直很想告诉他们，选择让这双手沾满鲜血的，是我自己的意志，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所以我从来不曾后悔。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也许你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去影响别人，却绝对不可能代替他决定什么，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行。”
　　碧霄沉默了下来，因为朱鸾说的都是实话，只是那两个人……太善良了，总是孩子气的想对周围的人好，却忘记了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每个人的能力都有界限，也许他们确实比一般人都更加强大，所以周围的人都习惯于去依赖他们，忘记了连带着他们自己也忘记了，他们不是神，他们，毕竞不是神。
　　朱鸾抬头看着那冷冷的月光，以异常怀念的语气说，“我啊，从来都是很简单的人，想过上简单的生活，可是那一天，公子站在我面前，对着那群远比他更强壮的人说‘强大并不只是力量而已，也许它确实是达到目的所必须的一种手段和途径，却决不是唯一的。’”
　　呼了一口气，朱鸾继续说了下去。
　　“就在那一刻，我决定留在它身边，也许这确实和我所设想的未来不同，却是我当时最希望走的道路，并且，直到现在我都不曾后悔过。”
　　碧霄点点头，身后折下了一根柳枝，感觉到柳叶随风拂过面颊的柔软的感觉，觉得就连心中最坚硬的地方也变得柔软起来，衲衲的说，“我也一样，不曾后悔。”
　　朱鸾甩了甩头发，一扫先前感伤的氛围，元气十足的说：“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我们只要提醒一下青衣他们，他们就会解决的啦！”
　　碧霄笑了一下，又揉了揉朱鸾的头发，“说的，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