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绝》宇真

11、下有江湖

　　江湖，小客栈，油腻腻的方桌，满地跑的小二，武当的清风明月同昨日一起去了。
　　我忿忿地拔出玄铁匕首，不用怀疑，就是十年前那把玄铁剑改小的，一掌拍进了木桌，桌子微颤颤地晃了几下。
　　“客官，你要什么？”小二终于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超大牌地把抹布往肩上一甩。
　　“三斤酱牛肉，一坛女儿红！”我豪气干云。
　　小二挑起嘴角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客官，最近某地某地发大水了。”
　　“呃？”
　　“为救灾区百姓，明教教主发了禁奢令，”小二平静地宣布，“武林中人，浪费食物者，杀无赦。”
　　……
　　世道变了，明教教主不就是妖人吗？
　　禁奢令？！
　　“客官，重点吧？”小二挑了挑眉，用肯定句的语气礼貌地垂询。
　　“三……两酱牛肉，一杯女儿红，”我翻了个白眼，算他有道理，“补充一点，我乃武当韩貂，不归明教管。”
　　“嗤，”小二冷笑了一声，心直口快地道，“你们不是自称正派吗？好好跟人家学学。”
　　……自称？
　　是什么时候他们邪教居然那么得民心了？他们邪教居然悲天悯人起来了？
　　一碟黑乎乎的所谓牛肉扔在我桌上，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运内力拔出玄铁匕首，开始耐心地割碎剩下的肉，早知道就点豆腐羹了。
　　酒足饭饱……其实有恶心，头一次吃粗旷式的武林饭。酒足饭饱后，我要了天字第一号房，万幸禁奢令光针对吃喝，还没有波及到住宿问题。要是让我住马厩，我宁可蹲在客栈门口吹一夜冷风。
　　小二一脸不耐烦地把我带到天字第一号房，从他的脸部表情上，我一点也找不到睡天字第一号房应有的心理上的自豪感。
　　“就这！”他一把推开门，草草地指了指，甩头去了。
　　我怔怔地瞪着荡开的房门，望着里面无比高档（俗气）的装饰，一只手很隐忍地抚了抚我心爱的玄铁匕首。
　　看来这些年，他们邪教实在是用心歹毒，在舆论宣传方面已经远远领先我们正派一方了。
　　武当还拉着少林的手，双双睡着恬美的午觉呢，邪教已经收伏天下的民心了。
　　想当年，MR太宗说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啊。
　　我很痛心地迈步进入房间，反身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落锁，再从包袱里掏出一副武当紫金密锁加上一道保险。
　　包袱塞在枕头下面，开玩笑，我那包袱里可是装着几十张万两银票呢……出门在外，财不露白，就委屈一下脖子吧。
　　躺进被子里发现自己了无睡意，武当……
　　我睡惯了武当那张红木床，睡不惯身下这张刷了红漆贴了几块铜片冒充镶金的板床，一看就是假货，如何安眠？我在武当那个枕头叫荞麦枕，里面还放珍珠和神仙草，睡起来香喷喷的，如何像这个，不看也知道是A货，如何睡得？我在武当盖得那床被，那是贡品苏绣锦缎，如何像这床，一盖就知道……算了。
　　眨着眼睛瞪着床顶，黑魆魆的，突然心里也变得空荡荡的。
　　人就是奇怪，在不该想起某些东西的时候，偏偏就是会想起来。
　　“想”这东西更奇怪，一旦开了个头，就势如奔马，勒也勒不停。
　　没错……我在想妖人，更确切地说，我在想……那天他落在我唇上那个温凉似水的吻。
　　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轻抚自己的唇，……唉，我荡漾了。
　　就这样，我迷迷糊糊地开始往梦境里陷……
　　一觉香甜，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翻了个身，如果不是一眼瞥见桌上多出来一个扎眼的红信封，我本是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
　　这个……我一骨碌爬起来，拎起枕头，看见鼓鼓囊囊的包袱安然无恙，大大地吐了口气。
　　再四下看看，门窗桌椅一概无损。
　　不会吧……我缓缓地放下枕头，脸色开始发黑，如果什么都没有损失的话，难道是……失身？！
　　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巧的敲门声，及时地打断了我撩衣服自我检查的冲动。
　　门外站着昨天那个小二，端着一个铜盆，铜盆里盛着热水，腾腾地冒着热气。
　　“洗脸水，”他简要地说明，往我手里一塞，掉头走了。
　　……我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烫！烫！烫烫烫！！”
　　无比哀怨地搓着热毛巾洗脸，拿眼梢瞄那个红信封。
　　昨天半夜有一个人潜进我的房间，既没有破坏那把密锁，也没有惊醒我，这说明要么送信的是个鬼，要么他就是一个一等一的高手……
　　如果昨天他想杀我，那掐死、勒死、拿刀捅、用剑划拉……他随意，我可以死上一百回了。
　　这个人没有杀我，却留下一个比这个豪华间还俗气的红信封。
　　“唉……”我叹着气小心翼翼地拆开这个诡异的信封。
　　……比、武、招、亲……
　　一群乌鸦遮天蔽日地飞过去，不知道是哪家武林名门望族看上了我这个初出道的武当少侠？……算他有眼光！
　　乌家堡……乌三小姐比武招亲……不论门第，胜者为上……
　　冷笑，不论门第，你还挑着给我这名门出身的送贴，不会去大街上撒贴啊！
　　说到这乌家堡，在武当山的时候，听老鬼提过，说是江湖上富得数一数二的大家，据老鬼说，他当年和乌家大小姐（如今大约已经是乌家大阿婆了）在江湖上是人皆称颂的一对金童玉女……
　　乌家堡每一代总有一位小姐是比武招亲，届时江湖上有些名头的新秀都会聚集到乌家堡。
　　据说，少林方丈还会大架光临，做证婚人。
　　看来乌家堡是个大施主。
　　土狗懊恼忒土狗？（TO GO OR NOT TO GO）
　　一苦思，一挣扎，虽然我被妖人非礼过了嘴，但大丈夫君子活得是心，所以……乌家堡我来啦~~~
　　“小二，买单！！”
　　我拉开门，冲着楼梯一声喊，爽快，感觉出了口气。
　　果然，迎着“买单”二字上来的小二果然有些小二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