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藤蔓》澄碧儿

23、最终抉择

　　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依旧居住于幽冥宫。已经过去三天了，自从那夜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冥歌，渐渐我开始怀疑，那月圆之夜自己见到的真的是冥歌么？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变得虚幻起来。

　　随手打开那本《熙华女皇训诫》，发现上面都是历代女皇制定的训导和感悟。映入眼帘的是第一代女皇写下的：女皇掌国，切忌意气用事，应以理治国。皇夫应为知书达理之人，切忌出自风花雪月氏及权臣之族，避免大权旁落外戚。

　　又翻了几页，五世女皇教导她的女儿，即六世女皇曰：“熙华国花者，紫藤也。开国圣祖女帝取其坚韧不拔之志，攀附缠绕之坚。紫藤虽看似柔弱，不能自行挺立，然每每攀附于藤架或树木之上，甚为坚韧，非一般刀剑所能断也。皇儿应亦如此藤，外柔内韧，借群臣之才，依百姓之力，巩固我熙华基业。”

　　翻到最后一页，竟发现我外祖母熙若寒的字，用紫色墨书写，是颜体的正楷。字迹娟秀细腻，但并不显得单薄轻浮。“熙华后人谨记：女子在世，切忌为情所困，偏听偏信；乱世之中，危险重重；唯老臣谢氏，总管乐氏，帝师宇文氏及幽冥宫可信。应仿效紫藤，有所依托，以柔克刚，方能洗雪破国之恨。”这是在灭国之后写的，她一定很希望后辈能为她复仇吧。

　　想起复仇的抉择，我又开始心烦起来。无意中，看到了指上的夜灵。“凝结历代幽冥宫主的功力和法力的夜灵，如果你可以给我一些启示。。。”我喃喃自语道。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有一种往外走的冲动。我走出了偏殿的后门，熟练的穿过了后园，就好像已经来过这里许多次一样。一堵又高又厚的石墙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夜灵把你带到这里的？”身后响起了殷千寻的声音。我转过身，看着他拄着拐杖，虽然已是夏季，他还披着灰色的绒缎斗篷。面色苍白，看着他强打着精神，支撑自己，想起那夜他说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我心里感到一阵酸痛。“殷前辈所为何来？您身体可好些了？”

　　“还好。既然夜灵带你来到这里，就是想让老夫带你进去了。”他说话间气息急促，一副大病缠身的样子。

　　我赶忙上前搀扶着他。“您说进去什么地方？云蔓不明白。”他也不答，只是举起我戴着夜灵的右手，只见从夜灵上射出一道蓝色的光芒，照在高墙上。一会儿，墙上就出现了一座圆形的石拱门。“我们进去吧。”我扶着殷千寻一起跨过这道门，进入了一个黑暗的隧道，夜灵的光一直为我们照路。我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心里竟一点也不害怕或者紧张。反而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出了隧道，发现在我们的面前是一条神路：两旁是马，狗，羊及卫士，文臣的雕像。中间通向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的后面是翠绿的群山。郁郁葱葱，不时有几声鸟啼，山间有雾气围绕，山泉潺潺流下，清新的空气里都是草木青葱的味道。仿佛我已经置身仙境。

　　“这就是熙华陵寝。历代熙华皇族及功勋卓著的大臣死后都会在这里安息。这巍峨的圣陵山，高耸入云，它的顶端，据说通往天国。” 殷千寻感慨地讲述，我感觉他的语气里有些许向往之情。难道他过世后也会长眠于此吗？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不知道夜灵为什么会带我来到这里，但却有些兴奋的心情，毕竟这里是我的根，我的祖先长眠的地方。我也很庆幸熙华灭国时，祖坟陵寝被完好的保存下来了，或许因为地处偏僻吧。

　　我走到祭坛边上，看到祭坛中间燃烧着白色的火焰，像是节日里的烟花。周围是血玉的圆形台面，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许多名字。“这圣坛，是熙华灭国后建造的。上面的名字都是熙华灭国时被杀掉的皇族及忠臣的名字。熙华皇族，除了熙姓女皇血脉，还有历代皇夫以及皇女的后人，从襁褓之中的婴儿，到垂暮之年的老者都全部被处死。忠臣志士都是因为不服四国统治而被杀的。他们本来都应该安葬这仙境般的净土，然而因为被杀者有上万之多，根本无法一一送到这里。只能让他们尸横遍野，魂无所归。老夫一想到这些，就万分心痛。”殷千寻倚着拐杖，深沉的声音里带着恨，带着无能为力的悲哀。

　　我俯下身子，抚摸着一个个刻在血玉台上的名字，每一个名字这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啊。我猜想曾经驰诧风云的女皇也许因为施政有偏颇而遭受灭国，也算是理所当然。但在惨烈的改朝换代中，无辜的婴儿老人就这样送命，曾经尊贵的皇族扬尸荒野。如果没有这一切，他们或许会平静安稳的度过一生。忠臣志士用生命捍卫了清白的名节，这些用生命承载的信仰带给我沉重的感动。血色的玉石，红的深沉，壮烈，就好像是死去的先人凝固的鲜血。

　　“浩浩劫，茫茫愁。清泉泣，圣山悲。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烟痕无断绝。”我轻轻的吟诵。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一股气息贯穿全身，我终于做出了这个改变一生的抉择。我要为所有死去的先人们尽一份力量，这是我的责任。

　　早在出生之前，这血凝成的圣坛和高耸的圣陵山，已经重重的压在了我的命运之中，是一种不可逃避，不可改变的责任。我知道从此以后会一路艰辛，但每当想起祭坛上的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想起历代熙华女皇的期望，我总会有力量支撑下去。

　　“你母亲，外祖母及历代女皇都葬于后面的圣陵山谷。你想去看看吗？”殷千寻脸色愈发苍白，眉头也皱紧了。

　　“云蔓现在不想去。等到云蔓能为先人们尽到全力的时候，才有资格打扰母亲及祖先们。”我抚住殷千寻，和他一起走往回走。穿过了隧道，又回到了后园。

　　“你想好了吗？”殷千寻怜爱的看着我，眼里都是叹惜。

　　“我想好了，揭开封印，恢复灭国的记忆。”我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见他凝视我良久，眼里晶莹流转，欲言又止。仿佛过了一百年，恍若隔世般，他对着我点点头。

　　忽然我想起热烈燃烧的白色火焰，它让我回忆起那日为浩然取血后的梦境。“祭坛上的白色火焰，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有呢？”我回身看着殷千寻，发现他的双眼里有晶莹的液体流出。

　　“白色火焰为熙华圣火，是熙华女皇生命的象征。只要熙华女皇的后人还有一人活在世上，此火就会生生不息。”他停了一下，“还有一个地方也有此火，那就是圣音教在风国的总堂。”

　　我一惊，难道我那日梦到的是圣音总堂？那么圣音教主也知道还有熙华后人存在于世了？正在我疑惑之时，殷千寻身子一歪，晕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提头诗及云蔓吟诵的诗取材于古时北京城外的碑文，又一说是形容香妃的。在此引用。郁郁佳城---一般认为是指坟墓；碧血指的是忠臣的鲜血。“苌弘化碧”应该是起始的传说。
这几天特别忙，更新慢了，周末应该会多更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