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 ...
-
那年春天我满十七,林也一样,都是对爱情憧憬得痴狂的年纪。只是我在憧憬与分开两年的那个人重逢;而关于林的憧憬,原本属于他的幻化世界中的完美女神,是否内外皆与我雷同,至今我不得而知。我们在那个痴爱憧憬的小小年纪,在相视腼腆的微笑中,仿佛向对方伸出邀请之手,仍旧逃不过纠缠的事实,努力牵住对方向前走着。在时光蹁跹和无限憧憬的贫乏世界里,我把过去渐渐淡忘了。
那段时间我们提心吊胆,因为隔壁班里总会有一男一女被班主任一前一后带到走廊上训话,大家眼神了然,蓦然一致从他们身上收回再无比暧昧又同情地投递于我们。每每此时,我总是把手里的原子笔捏到冰冷,微微抬眼,“读XXX中,考名牌大学”的鲜红大字总叫嚣挑衅却瞬间肃然地落入眼帘,我知道我被罪恶感和恐惧缠到濒临崩溃,我在想,是否我们手中握住的只是对方的气息,春天的新芽已经被暴风席卷、扼杀得所剩无几,而我们心里的土壤也早已被高考的重担冲洗贫瘠。
其实,我们都是很乖的孩子,那时关于乖的定义,并不像如今那么宽容。
那时的我们会在教室里一起温习功课,会积极回答老师的问题,会温顺地遵守值日。成绩名列前矛,只是过于沉静。也许我们的年纪相仿且在班中居小,同窗们似乎很在乎这个集体中唯一的“爱的萌芽”,都善良而小心地呵护着。记得我们生日那天,哦对,我们同一天出生,总会争分争秒论谁较年长。那天,他穿着一身整洁的衣服出现在我面前,夜幕下的足球场是纵观星相的最佳选地,过去地理老师曾带我们在那里研究过天琴座里的织女星。那刻,我仰头望他,既而在他纯澈的眼睛里看到流星划落时瞬间绚烂得忧郁的尾光。他为我戴上一条高音谱号形状的项链,那条项链在我胸前一闪一闪的,晃神中,我以为那夜有流星雨助阵庆生,草地、树影、星云、爱人、一片繁花似锦……我们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更没有接吻,只是隔着对方半米远坐在看台上聊着别人的事、琐碎但很温情。
妈妈发现我的项链时大惊失色。
哪儿来的项链?她严肃地问。
同学送的。我老实回答,因为他告诉我项链也有同学凑钱的份。
男生女生?
男生,全班男生行了吧?我受不了她一副杉菜妈妈的样子。因为从开始我都认为这只是一条简单别致且代表他心意的礼物,很多饰品店都会展出的商品,只因他而特别罢了。
哟,我女儿有这等魅力?平时别乱戴,弄丢了多可惜!她嘟囔着走出去,留下一片困惑的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用了几乎一个月的生活费与周围的哥们凑钱买的。我一直是个目不识金的家伙。
没多久,我们也被班主任一前一后带到走廊,听着身后不变的悉细碎语,只因语文课上我俩被迫表演那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过于真实,亦过于幼稚,老师了然于心,班主任自然开始行动。
她苦口婆心,但语气神态控制得相当得体,也许因为我们一向很乖。
只是最后我们并没有在行动上妥协,林开始策划我们的地下工作,灏那时便成了我们的邮递员。每天我会把写好的信夹在参考书中递给灏,再由灏拿回宿舍交给他,在大家面前我们只能用眼睛偷偷对话,时常会饥渴地想从对方的瞳孔中挖掘些未燃的灵魂。我在信中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大家或许会帮助我们。他说,你以为班主任知道这事只因语文老师告秘?我说,那还会有谁,你难道怀疑那些为你凑钱买项链送我的同学?他答,难说。于是我没有再问。
冬天来临时,灏总借故跑到宿舍来向我借小说,作为答谢,还送了我一个充电的暖手袋,我知道那是林送的。灏在临走时也悄悄递过眼神,他轻声说,我陪林去买的,还喜欢吧?
我一直从心底感谢这位爱情邮递员,他那么忠实、可爱。或许我们能相信的人真的不多了。这样的想法在那件事发生后让我更加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