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之碧玉菡温》冷香蝶

9、血祭（二）

　　“你受了内伤，根本不可能离开北天。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劝你还是放了我，方可保你一命。”
　　“我……不会……”苍龙徒然咳出一口血，脚下猛地一颤，幸好他勉强旋落一片枝间，足尖一点即又轻身跃起。
　　显然他已受了极重的内伤，紫武环视四周，此时自己同他已身在山峦险要，现下她武功已失，若是苍龙体力不支落下山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心中不禁一叹，没想到自己的命此时竟会与他同系一支。
　　“越是往前，前方的结界反噬就越是凌厉，你若再执意下去只会性命不保……”
　　“呵……”苍龙勉强一笑，嘴角已渗出血丝。“曾听闻玄花宫主善于咒术毒蛊，外人只知有至人死地的死咒，却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一种能起死回生的生咒，若是我不幸死了，不知圣主会不会再令我起死回生呢？”
　　“我当然不会。”紫武决绝道，“我更不想同你死在一起。”
　　当空徒然掠过一缕清淡的菊花香气，而山峦上却并无任何菊花，苍龙顿觉古怪。恰时，紫武突兀一掌将他推开。苍龙一时不备，再欲拽回她时她却已从自己手中落下。
　　在她翩翩落下的一瞬，她的脸上再次浮起一个带着嘲弄的笑，和那时一样，只是那时她带着满脸的绷带，而这次她的笑清楚的绽开在他的眼中。但，现下她落下山崖必死无疑，苍龙登时旋身而下，欲救她回来。
　　然而不等他回身，紫武缓缓落下的身形旁一个淡淡的白色身影逐渐清晰。
　　“紫儿的生咒怎会轻易施于一个外人，若说死咒算起来你倒还配得上些。”来人朗声道，顺势将紫武接住，轻盈落于当空悬崖凸出的巨石上。
　　紫儿……他竟没有尊称紫武为圣主……
　　“玄天！”苍龙顿时蹙眉，没料到他竟会这么快找到他们。
　　山峦间的雾霭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浓重起来，树木山石都已被朦胧在了岚霭山气中，而眼前雪衣祭祀同紫武一起也正由雾气渐渐隐没。
　　“不过，还要多谢你带紫儿来到这里。原本血祭便是在冥山之巅举行，现下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玄天冷哼，继续道，“圣主血祭之日不应开杀戒，当前就先留下你性命，待血祭之后这笔帐再好好算一算。”
　　“血祭？！”苍龙猛地咳出一口殷血，伸手抚住胸口。
　　四下寒气渐重，雾气也似被冰冻了一般静止了不再流动。
　　只见玄天将紫武放下，替她解开各处大穴。
　　紫武一袭浅影在雾中穿过，顺着雾气化成的冰层步上九霄之巅。再细看，她的指间有丝丝红色滴下，红色穿过迷雾落入山间山石、树木。
　　她的步履变得轻盈，不难看出是玄天以自己的真气凝聚寒气化作晶莹薄冰送她步上山巅。
　　紫武的身形展开，广袖轻舞，姿影曼妙。在山峦之巅，她的舞姿渐渐变得灵动，宛如天女飞天，又似彩蝶轻舞。她周身都伴有殷红的“花瓣”环绕其身，殷红色散落山间就犹如天女撒下的花瓣，每滴落一处都会升华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这就是玄冥的血祭。由圣主以自身之血祭奠玄冥圣地，并以此成为它的主人。

　　“紫武并非北天血脉，她不能继承北天！”苍龙大声喝起，但望向山巅正在进行的仪式，却又觉得古怪。眼前的一切分明表示玄冥圣山已接受了这个血祭。
　　玄天即时回神，他眼中的目光有震怒，在一瞬间转化为一股极烈的杀气。
　　“北天的事无须外人过问，你知道得太多了！！”
　　登时，山气中凝起丝丝冰针定在当空的瞬间即刻指向苍龙直取而来。
　　铮然一声影龙出鞘，但由于苍龙受伤太重已无力还击之力，只能勉强挡开几处致命要害。数十支冰针射入体内，只眨眼之间，他已遍体鳞伤，甚至连站立都难以维持。
　　“如水无形，如气无流，影龙刀果然不凡……”玄天的声音缓缓道。
　　“能够如此一见影龙刀真面目的……”苍龙猛地一口殷红，撑剑支体，仍直视眼前一尘不染的祭祀，冷声续道，“……你……还是第一个……不愧为北天的大祭祀。”
　　“北天之内，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玄天道。
　　细想玄天的话，苍龙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才是北天真正的主人……”
　　北天境内皆布满玄天的结界不正证明了北天的一切都由他所掌控，而这亦是北天对其主人的认可。
　　“你是皇叔无涯之子！”

　　玄天一时无语，恰似默认了苍龙的结论。冰寒戾气在他手中在不知不觉中已凝聚起一柄剔透晶莹的长剑。
　　“我很少用剑，因为这世间没有几条命配得上我这把千寒剑——集千年寒气而成的剑……”
　　玄天持剑直指向眼前之人，他的剑中有必杀的寒气。
　　“你明知紫武并非北天之人为什么还要……”
　　“住口！”音出剑至。
　　未待苍龙回神护体，千寒剑晶莹的剑刃已刺入他心口要害。
　　恰在此时身后冥山忽然迸发出万丈虹光，七彩虹霞顿时笼罩上整片山脉。仪式完成后的这一变化，暂时滞下了玄天手中的冰刃，以致剑刃未及其心脏被人及时止住。
　　“不要杀他！”
　　紫武徒手接住玄天的剑刃，阻止它继续向前分毫。
　　“你早知道我不是北天的人？为何你从未告诉过我！难道他的话都是真的？”
　　紫武直视玄天，等待他的回答，但玄天却只选择沉默。只觉他手中的剑气杀意突增，剑力急欲向前直送。
　　紫武已分明地感觉到了他的必杀之意。一直以来对于玄天所作的任何决定她都不曾有过反对，但这次却她却执意阻止，甚至不惜耗上内力也要止下他的长剑。
　　眼见殷红的血自紫武握住千寒剑剑刃的指间不断渗出，顺着剑刃一滴一滴滴落。玄天眼中透出不忍，但却仍旧无意住手。如此僵持之下，苍龙再次奋力集起一股真气，猛地向后推开一步，在千寒剑被拔出胸口的刹那，血流自伤处涌出借由真气之力直撒向眼前祭祀的双眼，乘其不备，影龙刀顺势斩向祭祀。
　　玄天应时避过，却不料正中苍龙下怀。紫武已被他截住。
　　“紫武是我未婚妻，我要带她离开，即便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对苍龙的挟持紫武似乎也并无反抗的意思，她的目光仍是直视着玄天，仍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放开紫儿！你根本无法离开北天！”玄天冷言警告。
　　“未必……你忘了，我现在已是玄冥的主人……”紫武漠然开口，抬手握住苍龙挟持他的手腕，逐步向后退去。
　　苍龙只觉一股真气从紫武手上缓缓流入自己体内，身上的痛楚也顿时减轻了许多。
　　“你知道我在北天曾经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为什么还要让我老死在这个地方？你应该明白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紫武仍不住向后退步，苍龙在她身侧脚下徒然踏空，才发觉身后已是悬崖。
　　“小心！”
　　玄天的心神已全在紫武身上，此时他关切的目光早已替代了之前的杀意。苍龙发觉，恰好乘此时机手中影龙刀迅速反转，即时挥出。
　　由于内力渐增，他出招的威力比之前强了许多，也快了许多。玄天回神不及，未能避过剑气，左手一挡实实承受了这一招的剑气。
　　原本如雪一尘不染的衣袍上，逐渐印出血色，并渐渐扩大。
　　玄天突然受伤，紫武不禁一怔，即而不自觉的关切起来。
　　“走！我们离开这里！”苍龙一把将她携住，不等她回答便已凌空徒步而起。

　　“我并未说要走，放开！”紫武喝道。回头望向悬崖边受伤的玄天，欲挣脱苍龙却又莫名地感到无奈。
　　“既不是北天之人，还留在北天又有什么意义？”苍龙道。
　　“你错了。”紫武微摇头道，“之前也许我确实不是北天之人，但现在却不能说不是了……”
　　苍龙忆起方才那场血祭。紫武的确已经过了血祭，自然她已是北天的主人。
　　“你身上所流的血根本同北天毫无干系，这个祭典一定有问题……”
　　天空中突然开始飘下飞雪。一片落上紫武指尖，凝视这片冰雪，紫武蓦地开始发笑。不知她笑的究竟是这片突然而至的雪，还是苍龙的这一句话……
　　伴着她的笑，苍龙却听她道，“要我带你离开北天也可以，不过你须答应我一件事……帮我找回被夺去的北天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