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之碧玉菡温》冷香蝶

43、天祭

　　然而，让死人开口也并非难事。只不过要费些功夫。
　　需要一个简单的仪式。
　　砍下头颅，感受她眼眸中尚未冷却的血的温暖。借以密咒之法，感知亡者的意识。
　　一个人影，如梦似幻，进入紫武闭目而成的黑暗意识中……
　　青衫书生的文弱公子，手中握着一柄玄铁蛇刃匕首，与他的身份如此不相称的利器，在他手中耀出一道清光。
　　微是一颤，紫武即时收手。
　　“是……郓莫。”
　　紫武眉间微蹙，回神望向玄天。
　　“此事由我来处理……”玄天轻声一句，要紫武不必再为此事烦扰。
　　而愈是如此，紫武却更难放下心。

　　一夜风雪。
　　驻守北天的众军副将仍未寻到多摩踪影，却在灵蕤宫外近玄花宫的冰雪地中，找到了多摩从不离身的萨蛮刃。
　　登时间，军中众说纷纭，不安的情愫更加深了几层。
　　北天的风雪却是与日俱增，仿佛要冰封所有的生命般，决绝的继续着无可止尽的严寒。
　　军中士卒大部分已无力抵挡这样的寒意，已有数人死于寒毒入侵。死前，五脏俱损，全身僵硬泛出青紫，四肢早已无法行动，仿佛一具被冰所封的僵尸。
　　“此事必须回禀陛下！”
　　军中有人提议。
　　然而却被迅速否决，理由是，无人能活着离开北天。先前也有被派往中土的传信使，然而自从离开后便再未回来，音讯杳无。

　　阴霾的空际，没有日出，没有日落。所有的一切，漫天满目，只是冰与雪。

　　死寂的北界，似乎也在酝酿着什么。为此，要封起所有的生命。
　　静谧了许久的玄冥大殿开始传出隐隐骚动。
　　晶莹如冰的水晶宫灯，被一盏盏点亮。引动了少有的生气。然而，空荡的宫宇却又显得无尽凄冷。
　　“北天大祭开始——”
　　一个划破空茫的尖锐声音，突然响起在整个玄冥大殿。既而，一切再度重回死寂。
　　空有亮起整个大殿的宫灯，由内自外，诡异地点亮了整个玄冥宫闱，而整个大殿内外却仍是空无一人，不论士卒如何寻找，都不曾寻到半个点灯的人影。

　　一名副将回身之间，才发觉大殿之上有竟人倒在御阶下，在一细看，不自禁地一阵惊喜。
　　“将军！”
　　副将喝起，疾步至大殿之上。
　　在步入大殿的一刻方发觉，玄冥大殿之上竟正正端坐着一个女子。
　　在副将的有些惊慌失措的唤声中，多摩方醒转过来。腹下的伤口未至要害，总算保住一命，但因流血过多，剧烈的痛楚，多摩此刻已是全身乏力，若没有副将的搀扶，甚至连站起身都已艰难。
　　紫武高高在上，看着眼前的两人，许久只是静默。目光中仿佛只是在看着两个物品一般。
　　“……你就是北天圣主？”
　　多摩一手抚住伤口，目光却是直直逼视御阶上的女子。
　　紫武并未回应，仿佛完全只是抱着看戏的意味，观看这眼前这一幕的展开。
　　“他在哪里？！玉竹箫！你给我滚出来！”
　　多摩即时一阵狂吼，带着满心的怨愤，响彻整个大殿。
　　“圣主面前，需下跪！不得高声！”
　　一个声音立时喝起。
　　再回视御阶之上，沿着御阶两道，十位老者依次排开。
　　这就是玄冥的十位长老……
　　御阶之下，有各大宗主、堂主，分座侍立，俯首恭敬。
　　冰霜玉阶，宫灯荧光，香鼎袅袅，仅只在眨眼瞬间，叫人难以想象，原本空荡清冷的玄冥大殿，此刻竟已完全成了北天之首的所在。
　　“这些人，何时……”
　　副将有些恍惚。难以理解眼前仿若幽灵般突然出现的幻冥教各大领主，究竟是如何来到大殿？莫非，他们当真都是幽冥之人？
　　“北天，果然是充满妖邪之地……”多摩未有任何惊愕之色，却仍是先前的怒意放在眼中。
　　“今日乃天地祭。吾要以尔等之血祭祀天地。”
　　闻声望去，北天大祭司紫金冠束发，一袭玄衣正袍，立于紫武身侧。
　　“要我作祭？！”多摩一声冷哼，“莫非北天要与轩辕帝作对？要造反？！”言语中，多摩的声音登时提高了一个层次，以有威吓之意。
　　“当年示意归顺中土的北天之主如今早已不再，北天新主已立，圣主不曾有过归顺又何来造反一说？”玄天丝毫不以为意。
　　只要多摩一死，北天便是与轩辕帝自此划清界限。对玄天如此的决定，紫武并未有任何反对，因而在大殿之上一直未曾说过只言半语。
　　御者上前便要将多摩两人带入天祭殿。
　　多摩身旁副将即时护挡在多摩身前，此刻多摩已负伤在身，要在这祭祀大殿上杀出一条血路恐怕已经很难。然而……
　　副将已然忆起北天殿外仍有自己众多军士，毅然大喊了数声“来人”。
　　许久，有余音回荡在大殿中，却始终没有一人应声进殿。副将立时心下一紧。

　　“北天有一种怪物，称作雪妖，专喜食人，我想你的部下应该也已被分食得差不多了，不过，即便是不被雪妖所食，恐怕也要被寒毒所杀……”
　　言语的乃是一方宗主，目光淡定，望向多摩及其副将。
　　副将眸中炯然，持剑护主，然而心中却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念头，眼前的所有人都是北天佼佼，并且不可置否的一点，他们个个身手都在他之上，单凭内息吐纳便已可了然身旁之人无不是内力深厚。
　　“四宗主若有怜惜之意，也不必放出雪妖，再说这等的风凉话了。”
　　四宗主对面一侧，一女子呵呵笑起。这样的笑，在旁人听来却带着一股诡异的嘲讽。
　　谈起寒毒，一旁之众也各自说笑，似乎轩辕帝部属将士之死，在他们看来不过只是各自手中的一种游戏消遣。
　　身在其中，副将不可自制地开始萌生恐惧，并且这种恐惧在全身蔓延，手脚竟微微有些发颤。
　　眼前的这些人，与其说是人，更不如说他们只是冥界而来的鬼。无声无息而至，却在暗中玩弄着他人的生死。在他们看来，眼前的正要作为祭品的两人更如同是另一个古老却又有趣的游艺。
　　“不要挣扎……只要静静的等待祭典……所有的生命开始与终结……轮回反复……不过弹指……瞬间……”
　　一个如梦似幻的声音仿佛一缕迎面而来的清风，徐徐抚过持剑副将周身，一瞬间，副将眸间仿佛见到了什么，猛是一怔。
　　“碰——锵！”
　　副将手中佩剑自手中滑落。全身力气仿佛在那一瞬被整个抽离，脚下渐渐瘫软下去。
　　御者上前恰是接起副将瘫倒下来的身躯。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多摩抚住伤口，便要上前阻拦。
　　御者却似未闻，扶住副将，半拖着将人径直送往天祭殿。多摩正欲上前之际，身前却被一人挡下。
　　正是方才说话这人。
　　眼前之人徒看一眼便知是一个僧侣，但他眼中的平静却近乎泯灭生死，竟看不到丝毫佛家慈悲悯人的情念。
　　“已死之人……何必再固念执着……”
　　没有开口，没有声音，但话语却清晰的传入对方的意识。这是魔音穿心！
　　魔音穿心，与佛音穿心本属一脉，但只因本质有所区别而被归分于两种截然相对的咒术。佛音乃是导人向善摒弃污浊，而魔音却是引人入魔步向毁灭。
　　能会此等法术之人，或许与少林有颇深的渊源……多摩眉心一轩，掌心内息骤紧，登时一掌推出，直向面前之人。
　　老僧即时轻移微步，避过迎面一击。魔音也在此刻于多摩意识中消去。
　　“不愧是白虎将军，一方神将果然于众不同。即便是身受重伤也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