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之碧玉菡温》冷香蝶

28、屏风

　　入夜。
　　鸿麟送她回到御花宫。
　　并退了宫内的侍者，陪着她直到看着她安静睡下为止。

　　以后的日子，紫武也不再任性将他置之门外。
　　时光荏苒。
　　两人的相处中，紫武仿佛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是他的目光，还是他的温柔……？莫名的，紫武心中总会浮起这样的疑问。

　　踏出寝宫，有满园的曼殊沙华，开得清艳绝伦。和北天的圣花不同，这里没有血腥味……所以这里不是北天……
　　手指间，捻起一朵曼殊沙华，一束火焰突地燃起，花朵在她的指间瞬间化为灰烬。
　　“公主，今日有祭典要为太后祈福，陛下交代要公主稍后前往虞华宫颐坤殿……”
　　宫女见她要离开御花宫，慌忙赶上过来阻止。
　　“公主不如先准备一下……”
　　紫武略有思虑，也停住了脚步。
　　“是太后出什么事了？为何突然决定要祈福……”
　　“听说太后病了……许多天了都未见起色……”宫女应道。
　　紫武恍然忆起那日见到颐姬时的情景，心底仍有些发悚。

　　玉坠绫罗，金簪挽发。紫武再度步入虞华宫。
　　宫中已集聚了各宫嫔妃。颐坤殿上，祭典早已开始。尽管祭典是为了自己的母后，但紫武却无意再去见她。转身避过众人聚集的大殿，只身往偏殿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过去，紫武越觉古怪。这个虞华宫与一般宫苑不同，正殿固然华丽恢宏，但偏殿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个世间，格外的凄凉，破败。四下没有侍者，甚至空荡得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后园花草也长久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四周回廊也因日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
　　没想到虞华宫中竟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紫武进入殿内，殿内光线不甚明亮，脚步声在空洞的四周幽幽地回荡。
　　正中央，一张屏风即时进入紫武眼帘。
　　镂空玉雕的屏框，极致精细华丽，而让紫武更觉讶异的，仍是屏风上开得殷红如血的一片曼殊沙华。虽是积了灰尘，但绣得栩栩如生，远远看来，当真有种身临画中的错觉。
　　紫武缓步走近，屏风后是一张锦缎卧榻，已覆了厚厚的尘埃。
　　尽管宫中喧哗，但这个偏殿却仿如隔世般，寂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紫武眼角余光扫过四下，这样的气氛，就仿佛在某个角落也有一双眼睛正同时看着自己……
　　本能的警觉起来。
　　“谁！”
　　紫武猛地回身。
　　没有人，但目光所及却让她不禁怔愕。
　　那张屏风再度映入她的眼中，已不再是原先的那片殷红，却变成了两个人。两人的目光正紧紧盯着屏风前的闯入者。
　　屏风中的男子一身金纹龙袍，俊武不凡，女子朱唇雪肤，清艳媚人除了这一头青丝与现下的颐姬不同以外，气韵容貌同颐姬并无二致。两人相依相拥，但眉宇中却看不明白两人究竟是喜是悲，淡淡的忧云隐在女子浅淡的笑颜中。女子手中握有一支碧玉菡萏，脱世清雅，同另一面的那一片血色的殷红竟是全然的另一种意境。
　　原来这是一张双面刺绣……紫武微是一叹。
　　“这屏风中的两人，就是父皇和母后……”
　　鸿麟的声音徒然在门口响起。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先帝……那个疯狂的父皇……”尽管有些讶异，但紫武的声音仍是很平静。
　　鸿麟缓步走近她。

　　再细看屏风中的两人，紫武心中仍莫名泛出一缕不安。

　　“紫儿，祭典在颐坤殿，随孤离开……”
　　鸿麟正要伸手拉她，紫武回神……刹那间，殿前一缕轻影恍然掠过。

　　暗中隐有杀气。

　　“小心！”
　　紫武出声。
　　鸿麟回身，眨眼之间，一支银针已然在他指间被截。
　　“是谁！”鸿麟扫视四下。
　　没有回应，四周重回一片死寂。
　　只是须臾，没有脚步，但四下杀气却渐渐消散……

　　“他们已经走了！”鸿麟回首望向一旁的紫武，平静一句。
　　紫武清楚鸿麟话中的意思，只是沉默。
　　鸿麟轻叹。
　　“竟敢闯进皇宫，北天的御使真有胆量！”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紫武俯首，话语却很淡漠。
　　鸿麟伸手，握起她正拽紧的双手放在自己掌心，将她拥入怀中……
　　“方才的一句‘小心’，孤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孤的安危？”
　　一阵静默。
　　紫武不能否认那一瞬间自己真实的情感。虽然眼前之人，曾经几近杀了自己，但她仍不想看到这个人会死在自己面前。
　　更何况，以御使的能力也根本杀不了他……
　　“陛下毕竟是我兄长……”
　　“……而且，我也不想他们送死……”

　　一抹笑意，浮上他的脸颊。
　　“这么说的话，放过他们也还算值得。而且，这里也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回过头，屏风中的两人似乎亦在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女子脸上淡淡的笑容再细细看来却叫人脊背隐隐发寒。
　　她在笑什么呢？笑着眼前的两人，还是自己？紫武始终看不明白。
　　“紫儿，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名为‘情咒’的咒术么？”
　　鸿麟望向面前的这张屏风，以及，屏风中诡异的两人。
　　紫武在北天看过天下所有咒术，对“情咒”之说自然也是清楚的。
　　“这种咒术只对相恋之人有用，引导相恋的两人……步向毁灭。”
　　“……不错！”鸿麟轻抚过她的面颊，眸中却有莫名的伤感，“深爱两人终有一日会杀死对方结束情咒。”
　　“陛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紫武问着他，但心中却隐约明白了答案，回头再望向屏风……
　　这张屏风中施有咒术，确是情咒！
　　“可是我们不是恋人，不是么？”紫武觉得有些恍惚。
　　鸿麟良久无语。

　　“这里是禁地，屏风上的情咒正是前任玄花宫宫主宓绾所下……不过，若是有一日能死在紫儿的手中，也未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