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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俘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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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俘虏
晏凝淡薄答道:“您和十三殿下一样是大燕尊贵的皇子,您二位的性命,都是极其重要的。”
“是么,”慕容殊两只爪子胡乱撩动水波,“小姐姐,最忠心。你告诉我,若是我跟慕容瀛同时遭遇不测,你会来救我、还是不顾性命地去救他?”
晏凝:“……”
实话实说,疯子这问题,非常有水平。
不过,慕容殊似也不期晏凝回答,只把影子晃成妖魔鬼怪。
晏凝退到稍远的地方:“殿下,男女有别,臣在这儿候着,请您安心沐浴。”
只听扑通一声沉响,水花溅湿大半屏风。
看那惊涛拍岸的场面,这位爷定是一头栽进了浴盆里。
然而很快的,一切便归于风平浪静。
慕容殊入浴后,就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殿下,您还好吧?”晏凝无奈又走近屏风。
慕容殊的衣品素来让人无从评说,今儿个也是件极不合身的肥袍,足能装下三五个他。此时浴盆里热气腾腾,那件又花又绿的袍子正浮于水面。
合着,这位爷是混不吝到穿着衣裳就下水了。
这也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要是再不露出脑袋,很可能就得在水下一命呜呼。
晏凝横眉冷对,以最快速度俯腰解救慕容殊。
盆深水烫,慕容殊近乎沉底。晏凝几番打捞,终于摸到一把骨头。慕容殊俩眼翻白,神似魂归九天。晏凝刚把他揪出水面,外间又传来一阵叩门声。
“晏大人,十一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需不需要帮忙?”门口来人急切地询问,听声音,是慕容瀛的亲信之一。
这下倒好,慕容殊的身子突随声音剧烈抖动,好似遭了雷劈一般。晏凝制他不住,一个手滑,他就跌回水里。
这位爷发癫成狂,怪力乱神,两只爪子啪啪拍水,两条腿也在水下乱踢,激起浴盆千层浪。
晏凝得亏熟识水性,虽说蹭蹭变成落汤鸡,但到底没受到实质伤害。
“晏大人,下官十分担心十一殿下,还是进来看看。”来人推门而入,一脸忧色。
这就很尴尬了。
在旁人看来,这个时刻,晏凝跟慕容殊俩人纯粹是在鸳鸯戏水。
慕容殊嘴里吐出一道水柱,脑袋蔫蔫当啷在盆边,须臾间又变得毫无生机。
晏凝甩落一身水珠,为防越描越黑,仅用一句话解释了前因后果。
能做慕容瀛的心腹,必定经历过不少风雨,深谙为人处世之道。这人随即表示理解,只恭敬道,是慕容瀛令他来请晏大人,十一殿下则会另行派人看护。
不一会儿后,果然来了一水儿下人。晏凝沥沥湿发,全然不理旁人诧异的目光,坦然去见慕容瀛。
慕容瀛所在的地方是驿馆的另一头,晏凝见到他时,他已屏退一干随从,独自站在院子中央。相较一个时辰前,这位殿下的脸肿胀得更离谱了。
他见到晏凝就道:“凝儿,今天真是幸而有你!若非你相助,我或许已命丧黄泉。我死不足惜,十一哥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已到夏日时节,动弹多了自会汗如雨下,对于晏凝身上的潮气,这位殿下倒也没多问。
他又对晏凝道,八百里加急已奔赴幽都,他将奏请圣上准他从戍边军队中调拨一支人马,以确保返京途中万无一失。
晏凝赞他两句思虑缜密,同时也在想,此法虽好,但仍稍有不妥。如此做,就等于彻底暴露身份。一整队人马,好大的目标。
过没多久,慕容瀛那个心腹再度出现。
这人附在慕容瀛耳边低语两句,慕容瀛眼神一变,让晏凝先去养精蓄锐。
晏凝同他点头道别,转而去找自个儿的一众下属。
驿馆前端的两间平房,被暂时拿来做了监牢,关押被伏的刺客。慕容瀛带心腹快步走入屋子,砰地关上屋门。
这几个霉运当头的俘虏已受了严刑,一个个皮开肉绽。
慕容瀛端起一杯茶,指一指心腹,眯起眼睛对这几位道:“把你们跟他说过的话,再跟我说一遍。”
几人之中,一个还能出声的气若游丝道:“给我等……下达命令的……是……十四……”
话没说完,这人就嘎嘣咽气儿。剩下的人也都死去活来,再难问出些什么。
“老十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情还没了结,就又来了个老十四……好你个老十四,当初还在腆着脸向我示好,如今竟想就此将我也一道除去!”慕容瀛一下狠狠砸了茶杯。
看来,这乱打乱摔的癖好,并非慕容殊的专利,而是慕容家悠久的传统。
“殿下安心,这些人属下会妥善处理。”慕容瀛的心腹看眼死尸,又对慕容瀛低语,说的正是他方才所见、慕容殊屋里那湿哒哒的一幕。
慕容瀛的眼色从青灰变作紫红,巴掌一甩掀翻椅子。
“呵呵,就算是又疯又病,老十一的那张脸,也的确是生得万中无一。晏凝,亏我一直真心待你,当真是没想到啊!”这位十三殿下拂袖就走。
心腹紧跟上他:“殿下,回京路上,咱们是否还要跟晏凝同行?”
慕容瀛:“人家一根小手指头,就顶了你们全部,如何能没她的人马在!”
踏出刑房后,慕容瀛便再去慰问他的十一皇兄。
他单蹦一个进屋,回复到一贯的温润姿态。只是那惨不忍睹的半边脸,搭配上他儒雅的衣袍、从容的步伐,不和谐到极点。
屋里的下人正挨个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帮慕容殊“上岸”。慕容瀛却表现出极度的关怀,非要亲自服侍他的十一哥出浴。
一水儿下人当然麻溜地退到屋外,当中有个嘴碎的,一路小声抱怨,说是就算打起八百倍精神,也伺候不动这位十一殿下。
时间久了,浴盆里的水自然渐凉。慕容殊却似毫无感知,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还在锵锵锵地开嗓奏乐,跟这一盆浑水打太极。
“十一哥,你知道么,你可把我坑惨了,”慕容瀛伏在慕容殊身边,慢条斯理捋起慕容殊披散的湿发,“你说,这么多年都风平浪静,齐楚怎么就突然要分魏国这杯羹了呢?魏国要是不出事儿,你就能还有吃有喝地在那儿待着,父皇也不会召你回来。你不回来,又如何会遇上刺客?”
“小猪崽儿,你怕死……”慕容殊瞎转着迷离的眼睛,忽又拍手笑道,“小猪崽儿,肉新鲜,可以做糖醋排骨……哈,红烧蹄髈也不错!”
慕容瀛的另半张脸也黑红起来,但神色还算平静。慕容殊被他一拎而起,转过脸便倒在床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晏凝人马住所跟慕容殊房间离着不远,她与众人树下议谈,却见县丞领着俩人影,巴巴地跑来。
跟在县丞身后的这俩,一个是肉滚滚的小胖子、一个是颤悠悠的老太太。
小胖子是没了八字胡的乐器行老板,而老太太是……
是死于质子府火患的刘嬷嬷!
慕容殊曾有疯言疯语,刘嬷嬷还会回来。
谁成想,此话真就一语中的。
活见鬼了……
晏凝的一众下属面面相觑。
大伙亲眼目睹刘嬷嬷之死,这时看她活生生地站到跟前,眼珠子恨不得揉出眼眶。
晏凝明白了。
那夜文景苑景墙虽倒,可刘嬷嬷并没呜呼哀哉。建筑坍塌多少会有些空隙,老太太福大命大,也许正巧被闷在墙底下的安全空间,反倒因此躲过了火情。
救她出废墟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小胖子。
小胖子连个喉结都没有,定然长不出胡须来。所以说,肥老板原是贴着假胡子,他其实是个小太监。
魏国近年战争频繁,质子府的守卫越来越松懈,偷溜出去个下人,估摸着还真没人管。难怪刘嬷嬷会把她往清越指,敢情,除了自家银子自家收,小胖子还能帮着老太太创汇。
这一老一小此时满脸风尘,俨然一对儿长途跋涉的祖孙。俩人能混出被齐楚军队占领的魏地,还能追上晏凝这头大部队,本事委实不容人小视。
而晏凝看了他俩的装扮,也有了些许新想法。
慕容瀛推门而出时,太阳已快落山。
刘嬷嬷当即拉过小胖子,冲着慕容瀛一通三跪九叩。
慕容瀛保持着翩翩风度瞥一眼县丞,县丞腿一哆嗦,忙解释说,这老太太自称是跟着十一殿下的嬷嬷,历尽千辛万苦才从战地归国,一再恳求要回到十一殿下身边。老太太还向他出示了当年陛下的亲笔诏书,他一看这可造不得假,便片刻不停地将她带了来。
“老奴姓刘,二十多年前就在皇后娘娘宫里做事儿,十三殿下小时候,常去找十一殿下玩耍,见过老奴许多次。”刘嬷嬷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
“嬷嬷快请起,我对您的确有印象,这些年辛苦了您,”慕容瀛扶起刘嬷嬷,又瞧瞧小胖子,“那这位小兄弟是?”
小胖子磕头如捣蒜,不料刚张开嘴,就被另一个声音抢了话头。
“豆汁儿——焦圈儿——”慕容殊扯着他那天雷地火的嗓门,咣当撞出房来,一个趔趄折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