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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色胚 ...


  •   40 色胚

      礼乐渐止,行冠大典终入尾声。
      为眼前奇况荡魂摄魄的百姓中,一胖一瘦两个布衣麻履的白脸小年轻,既在情难自禁地探头探脑,又在精疲力竭地保持低调。
      焦圈儿和豆汁儿,这对儿一见面就开怼的冤家,在当下这场好戏前,乔装泯然于众人,又一次团结有如亲兄弟,十指紧扣,热泪盈眶。

      “嘿,咱殿下那范儿,真是没的说!慕容熠和慕容均那俩东西跟他一比,简直还要再差上一百个慕容瀛!”焦圈儿激动得脸通红,把豆汁儿的手抓出深不可测的红印,“哎哎哎,不对不对,豆汁儿你快看,陛下那是要干啥?天啊,太后娘娘被强行拉走了!晏小姐、晏小姐被兵哥哥包围啦!”
      “你放手!你放手!”豆汁儿龇着牙鬼叫,眼睛眯细又睁圆,“陛下……大概是再也憋不住了。先才,他不知强忍了多大的怒意,给足了太后和臣子面子。眼下冠礼已成,再无他顾,今天这一出,就必得问出个所以然了!要知道,真相未明前,晏小姐仍是戴罪之身……”
      焦圈儿:“那……那陛下还要把晏小姐关起来不成?!”
      豆汁儿:“你是不是傻!没看到十三十四十七一样不准动了吗?他们才是真正摊上大事儿的人!现在啊,就看咱们殿下的了!”

      焦圈儿豆汁儿的对话,精准映射了当前的场面——慕容衍真龙喷火,接连下达数道旨意,轰撵了群臣、送走了母后、劝返了小辈、疏散了百姓……
      不一时,太庙殿前目可及处,就仅剩姓慕容的父子几人、数十长戈在握的亲军护卫队精兵,以及……受困囹圄而面不改色的晏凝,还有依偎在晏凝身侧、无人敢碰的圣灵五色鹿。

      “殊儿,你跟我进来。”慕容衍一脸冰焰,单独点了慕容殊的名,一拂袖,转身进了太庙殿内。
      照往常,那个鲜少听得懂人话的慕容殊,定然对父皇爱答不理。可此刻,只见他微微一颔首,便静默跟上了慕容衍。即使踏上石阶时,不如明眼人行路顺畅,需先以足尖稍作试探,也丝毫不妨碍他有匪君子,春风玉颜。
      随着太庙殿门砰一声地倏然关起,慕容衍慕容殊父子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于在场人等的可视范围。

      五色鹿温顺地呦呦鸣上了几声,拿长嘴拱拱晏凝,应是想跟她亲昵。
      晏凝浅笑盈盈,轻抚这灵兽一身流光溢彩的皮毛,哪怕身前尽是明晃晃的刀锋刃脊,也如只当踏春采青,似与灵兽心有灵犀。
      慕容灜慕容熠慕容均哥仨,就不如晏凝这般自在了。十四十七两人焦躁难安,面呈紫黑的猪肝色,多次想开口和晏凝对峙,都被十三皇兄严辞喝止。
      然而,说句实在话,慕容十三自个儿,也没比俩皇弟好到哪儿去,像只苦命的臭虫,被人无情踩在脚底板,横竖难逃一死。

      慕容衍和慕容殊入殿独处,一晃就像半日已逝,除去这父子俩本人,再不会有谁知道,漫长的光景,他们促膝长谈的,究竟是什么。
      等到太庙殿门大开,晏凝和鹿兄已享受了少说两个时辰的和风暖阳,十三十四十七哥仨也就如此煎熬了两个时辰,其间,几人也未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

      走到殿外的慕容衍,凛然俯视起阶下那三个忐忑的儿子。随之出殿的慕容殊,也继承了父皇的王者之风,肃穆屹立,岿然不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十三十四十七哥仨的无措,呼之欲出。
      谁曾想,到头来,慕容衍却并没将他三人怎样,甚至跟这仨人多说一字都不情愿。
      冷漠,有时候比雷霆盛怒,更能给人剜心之击。

      再后来,围困晏凝的那撮兵哥哥,谨遵圣上最后一条令,一一不近人情调转了矛头,加入遣返慕容灜慕容熠慕容均回府的大部队。
      按慕容衍的意思,冠礼既成,该给的头衔也就不会再轻易收回去,十四皇子慕容熠、十七皇子慕容均,从此便是恭王和俭王。只是册立太子兹事体大,今次已知十三皇子慕容灜不见得能担此大任,以是暂且先另封王位于他。自即日起,十三十四十七三位小王爷如未有召见,绝不得擅自踏出自个儿府邸半步。
      晏凝回复自由身,慕容灜哥仨却还在兀自挣扎辩解,即便,他们的父皇对那些根本站不住脚跟的字眼,全部充耳不闻。

      “十三十四十七,你们再不走,是想让朕改变主意么?”慕容衍目若寒星,好似面对着三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慕容灜等人又不傻,道理不会不明白。
      最终,这哥仨一人冲慕容衍泣诉一句“谢……父皇……恩典……”,灰头土脸离开了广场。

      慕容灜哥几个虽已一败涂地,但在知情者晏凝看来,圣上这番小惩大诫,还是太轻微了些。
      她忍不住瞧了慕容殊一眼,腹诽道:这家伙莫不是圣父上身,紧要关头,还替几个三番五次想要他性命的兄弟求情来着?

      殊不知,在晏凝看向慕容殊时,慕容衍也在看她,且眼神别有深意。
      一瞬间,大燕天子慕容衍,从一个冷酷铁腕的君主,变成了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五色鹿既与晏凝交好,他就将此神兽的去留,全权交由晏凝处理;慕容殊在一旁始终未语,没有要挪窝的意思,他也不多过问,稍作凝目远望,旋即打道回宫。

      这下好了,空旷的殿前广场,五色鹿撒欢狂奔,华丽丽的光束一重又一重,如银河落九天。赤隼火烧也自远空而来,一边打圈翱翔,一边轻快鸣啸。
      晏凝和慕容殊,则又迎来了独处的时光。不料,一路匹配无瑕的两人间,突然冷场了。
      “慕容殊,恭喜你得偿所愿,”晏凝认为自个儿应该主动些,可一开口,就觉得喉头紧紧的,“你……在殿内,和陛下都说了什么?”
      慕容殊却只春温一笑,缓步靠近晏凝,同她并肩而立:“今儿个天儿可真不错啊。”

      答非所问。很好,这很慕容殊。
      这位爷到底不是体格康健的寻常人,病如西子俏三分,风一起,便像要从纷飞的衣袂间幻化轻烟,竟教晏凝瞧出种摇摇欲坠的美感。
      夕阳暖照,和风浸面,晏凝和慕容殊两人,又达成了无需多言的契合。
      有那么一瞬,晏凝从未有过地平宁,并打心底希冀,可永驻这片刻光阴。

      奈何,总有些人钟爱煞风景的人,不对的时间,出现在不对的地点。
      好比此时,豆汁儿焦圈儿,慕容殊这俩忠心耿耿的小跟班,就按捺不住激情,呲溜溜从犄角旮旯冒了出来。
      “我的殿下,你帅呆了酷毙了简直无法比喻了!”
      “我的殿下,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胖瘦两人就要抱着自家殿下猛亲。

      慕容殊挑眉扶额,上扬的嘴角嵌着不加掩饰的沾沾自喜,但多少也带了点戏谑,似是对俩小跟班相当无奈。
      随后,此人风轻云净侧个首,满眼的山高水长:“不早了,晏相国该到家了。”
      晏凝当然清楚慕容殊的话外音。该做的事儿一样没省,该有的结果也都如期而至,接下来,仿佛已是时候说一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她犹豫着望了眼远方,默然地转身。赤霞斜晖,是家的方向。

      所幸,来日方长。
      打今天开始,一切,都应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和慕容殊简单告别后,晏凝走上了归途。
      五色鹿跟在她身边,时不时踢踏踢踏前蹄,像是新娶了媳妇般喜悦。更难解释的是,赤隼火烧竟也抛下它的慕容兄弟,做起了她的开路急先锋。
      “呵,这些货啊,一个两个,都是色胚。”慕容殊愤愤地撇嘴,目送晏凝远去。虽然,以他老人家的眼力,前后左右都不一定能分清。

      豆汁儿和焦圈儿,还在没完没了地殿下长殿下短。
      慕容殊一把捏上俩人的脸蛋,似乎从他俩惨兮兮的嗷嗷叫中,才能得到些许宽慰:“行了,收起你们的鬼哭狼嚎吧。我问你们,刚才典礼进行时,有没有见到——”
      话到半截,他又蓦地收声,冲斜对角的那一方天地,竖直了耳朵。

      偏殿暗廊,浮影簌簌。
      风吹草动,似有若无。

      “殿……下?怎、怎么啦?”胖瘦俩小太监照葫芦画瓢,也想听出个所以然来,却不得慕容殊半分神/韵。
      慕容殊倒是不再绷弦,溜大街似抬脚就走。
      豆汁儿焦圈儿忙问道:“殿下殿下,咱这又是要干嘛啊?”
      慕容殊色若春晓:“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入夜风清,月朗星稀。
      晏闻道顶着鸡窝头,裹一身老棉袄,可怜巴巴抠着晏府大门上的封条。
      “爹,您快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吧。这些事儿,我来做。”晏凝把老父亲生拉硬拽回屋里。
      “闺女啊,爹……爹想死你啦!”晏闻道屁股没坐定,已是老泪纵横,“还有你娘,她、她怎么还不回来啊?”
      晏凝给老爹递上热茶,为老爹连日遭遇不忿的同时,又不禁好笑道:“回来了,天天管您东管您西,您就乐意啦?”
      “我……我要辞官!老子、老子还就不伺候了!”晏闻道一杯热茶啪叽砸在桌上,嗖地起身,“从今往后,我就一心一意陪着夫人,喂鱼逗鸟,游山玩水,再也不管那慕容老儿的劳什子事儿了!”

      晏凝刚想安慰老爹几句,便觉前庭忽有劲风来袭。
      原来,正是晏夫人声随形至:“晏闻道,你说过的话,可得算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色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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