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真身 ...
-
27 真身
慕容皇族的狩猎之行，本该于今日傍晚结束，待一干人等整备完毕，慕容衍就要率众返回幽都。
可惜，天不从人愿，这计划因故未能成行——端王诚王和慕容瀛按时归来，慕容殊慕容熠慕容均哥仨、以及相国千金晏凝，却直到月入中天仍统统不见踪影。
晏闻道在大营口一坐到天黑，冻得须发结霜、胳膊腿儿都抻展不直，被慕容衍急召回将军帐时，模样就好比个一无所有的孤寡小老头，别提多心酸。
圣上终于暂且放下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调派慕容钦慕容枫慕容瀛等多方人马，全力去搜寻慕容殊等人。
晏闻道没等到闺女，又听闻十一十四十七三位殿下一同失踪，瞬间表情滞淤。
慕容衍倒是沉得住气，敛眉凝目坐于帐内主席，缄口不语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
如此到了大半夜，被圣上派遣出去的将士一拨拨回营，五九十三几位殿下也逐一铩羽而归。
那哥仨和晏凝，就好似人间蒸发般，连根头发丝都再难觅。
慕容衍急命众人再寻，慕容瀛第一个响应号召，挂着心焦万分的神色，如离弦之箭策马出营。
可到了山野道上，这位殿下的脸，就跟先前变成了两回事儿。
他是躁急，但这份急不可耐中，勃怒的比重远大于担忧。
这位十三殿下严令让手下人等勿需跟随，单枪匹马驰入老林，似是有个非去不可的目的地。
就在他纵马疾行、穿越重重树影之际，那辆总跟他牵扯不断的华辇，又再度鬼使神差地现形。
车中传出不急不缓的声音：“十三殿下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
慕容瀛生硬勒停座驾：“你明知我有急事，为什么还要拦路？”
车中人音韵带笑：“我只不过想问问你，那份礼物，可是已被安然收下了？”
慕容瀛冷哼一声，蓦然扬鞭打马，从车辇旁倏尔而过。
“十三殿下，话还没说完，不忙急着走，”车中人的语速稍显加快，“你不妨，回过头来瞧一瞧。”
此人话音未落，华辇后门已裂开缝隙，一连两人跌出车外。
这两道苦痛不堪的身影，竟然是十四皇子慕容熠和十七皇子慕容均。
慕容瀛一张俊脸瞬时变色，咬牙切齿道：“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你车上？”
车中人：“十三殿下，我帮了你大忙，却只换来你此般质问，真是得不偿失。罢了，你靠近些来，有些东西，我还是乐于同你分享的。”
慕容瀛额头紧蹙，半晌无言，而后飞快调转马头，停于辇驾窗边。
车中人平淡如水道：“十三殿下，要我说，你得多谢你这二位皇弟才是。若非他二人不听你指令行事，定要做下今日之举，你我想找到那个多次坏你大计之人的真身，恐怕难于登天。”
“你说什么？你知道那人是谁了？！”慕容瀛的惊怒却冲破天际，“告、诉、我，他、是、谁。”
“呵呵，这个人，可是非常有意思，”车中人哂然一笑，随即细密低语，除去慕容瀛，再没人听到他说些什么。
可慕容瀛听后反应已足以说明一切，车中人所述对他而言，是晴天霹雳、是五雷轰顶。
这位殿下刷一下抽出佩剑，目光尽处，寸草不生。
他执剑狂暴砍向路旁树木，直劈得老树折枝断脊，火星四溅。
待慕容瀛稍有收势，车中便又传出幽沉的男声：“十三殿下，你不该动怒，而该庆贺。十四十七二位殿下此举虽说时机欠妥，但在我协助下，好歹算是成功。他俩当初向你献计，不就是因为，找到了那么个能让人尸骨无存的好地方么？慕容殊的生路，理应不会再有了。”
慕容瀛戾目圆睁，收剑回鞘的一刹，那一脸三昧真火，似渐被天河之水浇灭。
华辇转瞬遁走，慕容瀛收回视线，斜眼瞟了瞟趴在地上的慕容熠和慕容均，冷冰冰道：“等一下要如何对父皇交代，你二人可想好了？”
慕容熠和慕容均狠命点头，费尽气力从鼻腔挤出俩字儿。
“晏凝。”
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地府，晏凝不知道，但她十分清楚，阎罗王暂时还没收自个儿。
只不过，比起眼下这栖身之所，她倒宁愿下地狱去了。
晏凝转醒时，山中已不知几度岁月。
她能望见月光和星光，能看到星月下老树斑驳的枝影，甚或能听到凛冽的寒风自耳边呼啸，却想不到任何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这是一棵很奇异的树，经岩石缝隙横向伸出，与峭壁成垂直态势，已至冬日却枝叶不凋，树干粗大到可容两人并排而坐，看来至少千岁之龄，根脉不知埋于岩壁之内多深远处。
晏凝知道，自个儿定是一不留神，失足坠入了地裂，百世有幸，才得上天眷怜，在堕身之时，正下方巧有这棵枝繁叶茂的老树，让她在下落之时有了极大的缓冲，九死一生。
奈何，这也是一个尴尬得要命的位置：向上看，断崖绝壁；向下看，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有从枝干滑落的可能。
所以说，晏凝虽仍活着，却身陷危局——无解之局。
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她当下的心境，那一定是，生不如死。
此时，晏凝就倚靠在老树一条拐弯生长的粗枝旁。
她稍一挣扎，背后就感到一阵剧痛，连带着整个上身发颤，震得苍木落叶萧萧。再向绝壁深渊各看上一眼，她就更是心有余悸，恨不得眼前所见只是大梦一场。
然而理智告诉她，峭壁深渊、老树叶影，没有一样不是真实地存在。
伤处的疼痛刺得晏凝头脑发麻，可这痛楚与她预想中却相差很多。
她是中了毒箭的，而今这火辣辣的灼痛却似乎只是皮肉之伤。
再接着，她便瞧见自个儿身上盖着件衣裳，凭触感，这是件工艺不凡的氅衣，论颜色，漆黑如墨，真是……眼熟得很。
晏凝迅速遍索记忆，即刻想起，这衣裳的主人仿佛是……慕容殊。
慕、容、殊。
混乱的思绪压得晏凝喘不过气来。她正飞速设想着千千万万种因果，却听到老树另一方斜枝下，传来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息。
她一惊非小，瞬息凝眸向声源方向望去，这才发现，老树之上，并非只她一人。
那是束清癯的身影，头脸低垂，盘腿而坐，半侧身躯浸润月光，半侧身躯隐匿暗影，三分孤寂、两点落寞。
身影膝上放着两截树棍，一截稍长，一截稍短，像是遭遇事故而折损，各有一处参差不齐的断头。
晏凝一颗心砰砰跳动。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面，却不可能不认得那根树杈棍子。
那人就是在为这折腰的棍子哀声载道。
“大宝贝，你可是小姐姐送我唯一的念想，怎么能就这么草率地走了呢？”这人影兀自低吟，音质澄朗如泉淙、轻净似鸣玉。
晏凝愕然失色，听着“鬼兄”的谐语，却见慕容殊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真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