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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下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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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下属
鬼兄,很眼熟。
晏凝蓦地记起,初回燕境时,用剑风扇了慕容瀛一个大嘴巴子的,就是这只妖娆游移、眼耳口鼻皆隐没于黑雾的“鬼”。
而在同一霎那,鬼兄长臂如鹰翼,指向晏凝手中小火铳。
晏凝遽然回手,雷霆万钧。在她看来,这鬼怪就是致她下属重伤的凶徒。
鬼怪却并不与她为敌,巧妙躲过攻击:“晏大人,你的敌人不是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当下先别通知你那帮下属。你也许还不知道,这位大哥就是因为给你发送信号,才会惨遭伏击。”
怪哉,这自九幽而来的鬼影,竟有着格外澄明的声质,清净致远,仿若太古之音,缥缈入无。
晏凝盛怒之下,一门心思想将鬼怪打倒,对其所言至多听进三成。她身影逸动,又跃至鬼怪近前,飞起一招又一招。
鬼兄似有一息轻叹。晏凝来一势,他便挡一势,自始至终只做防守。
晏凝多年难逢敌手,却无法在这鬼怪身上占得上风,心里焦躁愈烈。
就在此时,客栈屋顶上“唰唰”冒出数个人影,每人手中都搭起一副弓/弩。
“嗖”,一支冷箭从天而降,笔直射向晏凝同鬼怪。
有了第一支,就有第二支。
有了第二支,不少第三支……
晏凝再度心惊,迅疾闪避冷箭。
“看吧晏大人,那位大哥叫你当心的根本不是我,是他们!你的敌人,在那儿呢。”四面楚歌,鬼兄说话居然还捎带玩味。
“一、二、三、四……”鬼语轻嚅。
晏凝恍悟,这只鬼是在计数,不计弩/箭有几支,而计屋顶有几人。
客栈地方不大,瓦顶七人一目了然,鬼怪计数意义何在?
“嗖”,又一支箭飞来。
鬼兄翩跹拧身,突然一记变式,徒手接住这支弩/箭,随后反向一掷。
弩/箭原程回转,“啪”地射中发箭之人。
同样的动作,鬼兄转瞬之间重复了数次。其结果为,搭弩之人噼里啪啦一倒一片。
一晃眼,屋顶之上只余一人。原来还有第八人。这人一直藏匿于他人身后,所在角度刁钻。他放出的这一箭,直指晏凝。
千钧一发之际,晏凝握着小火铳的手被一只透心凉的鬼爪子抓紧。
“晏大人,借枪一用。”鬼兄带晏凝凌空回旋,同时手上发力,使晏凝指尖扣动扳机。
“砰”,光幕弹将冷箭一劈两半,继而射进了屋顶那人的胸口。
解决掉最后一人,危机算是彻底解除,鬼怪跟晏凝一同落地。
这位鬼兄似乎并不擅长脚踏实地,脱手晏凝,便被脚边晏凝那浴血的下属绊个踉跄。
晏凝终于瞧清楚了这人如何扮的鬼:五官藏在兜帽下,布口袋似的黑袍,从头罩到脚。
鬼兄背对晏凝,晃晃悠悠:“晏大人现在信我了?这是个圈套,以这位大哥为饵、钓你上钩的圈套。你的下属虽然身手了得,这弩/箭阵,却并非人人能破。你若找了他们来,所有人都会被围攻,你一人又能顾得了几个?到时,伤亡只会更甚。”
“这么说,是我该谢你咯?”晏凝一步步靠近鬼影。
此人身份成迷,却对她了如指掌。不管他是敌是友,将他制伏都势在必行。
可惜,眼前这团黑雾,约略真的不是人。
晏凝使出炉火纯青的擒拿手,不着一丝痕迹、不出一息声响。眼瞧就要得手时,这鬼兄却像背后生了眼睛,一记轻笑。
“晏大人,我要是你,就会先去关心下属。你不觉得他流出的血,味道很奇怪么?”鬼怪倏然飘上房顶。
这下属伤情严重,但一息尚存。什么怪味道,晏凝闻不出,可伤口附近血色乌青,她不会看不见。弩/箭淬毒。这是中毒的迹象。
天已黑透,鬼兄如轻烟远逸,几个起落消失于晏凝视野,似化作夜空繁星一点。
晏凝失了良机,气恼不已。可她早将下属众人看作手足,如今纵是千思万绪,也不能置他们安危于不顾,只有给这下属伤处做紧急处理,再牵来客栈马厩一匹快马,带他火速返回大本营。
人声鼎沸,华灯斑斓。连通河流两岸的石桥,正被一大群百姓围得水性不通。
晏凝沿河岸飞驰,恰巧目睹路障真相。
麻烦制造者,永远是那个慕容殊。
脓包少爷跟黑脸护院俩,此刻就站在桥中央。少爷好像浑身难受,没有大黑脸搀着,随时能躺倒。可饶是这样,他竟还摆出了一脸要吃人的凶相。
慕容瀛派来的护卫们,处境则相当尴尬。在脓包少爷的“淫威”下,这票人一个个的,不断做着投河之举。
他们在给慕容殊打捞东西。百姓不知慕容殊身份,却见到如此大动干戈的场面,必然乐得围观。
晏凝眼睛厉、耳朵尖,看到这些护卫费尽千辛万苦,捞起来的不过是几样破首饰,又听当中有人小声咒骂道,头先已被这慕容殊溜得腿儿断,没想到他这会儿又手抖,害得他们惨遭水洗。
晏凝见怪不怪,于夜色掩映下继续纵马奔逸,不一刻回到自个儿队中。
她手下还有位先生,医术一流,是解毒疗伤的圣手。慕容殊路上染病,要不是有他诊治,行程少说耽搁半月。不过,身子好医,脑袋难治,十一皇子的疯症,仍是任谁也没辙。
先生见状先惊后喜,对晏凝说,幸而发现及时,毒素未蔓延至这兄弟的心脉,以内功逼毒再配合药剂,假以时日,定然能够将毒祛尽。
晏凝焦心稍定,不再打扰先生施救,轻脚退出房间。
队伍中有人身受重伤,难免惊动慕容瀛,不出稍许,这位殿下便踏月而来,满面忧色询问情况。
晏凝想方设法搪塞两句,转而小心探起慕容瀛口风。然而慕容瀛听她转述事件经过,表情越发错愕,的确像对一切一无所知。
俩人说话间,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慕容殊,也颠回了院子。他应是在路上可劲儿抹脸,易容已毁去大半,变成一只花脸猫。
挣开焦圈儿,此人便兴高采烈朝晏凝抖落爪子:“小姐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给你哒!”
叮叮咣咣,那堆打河里捞起的破玩意儿,都到了晏凝手上。
“这……多谢殿下。”晏凝哭笑不得。
慕容瀛对慕容殊道:“十一哥,时候不早,我送你去休息吧。”
慕容殊则拨浪鼓似摇起大花脸:“我要小姐姐,不要小猪崽儿!”
小客栈里战况惨烈,到底惊扰了百姓。当地官员接到报案,连夜展开调查,也于这时前来通秉慕容瀛。
慕容瀛最终还是遵从了慕容殊的意思,将他这十一皇兄托付给晏凝,而后亲自领人前往案发现场。
晏凝向刘嬷嬷跟焦圈儿点点头,这俩人便一左一右搀起慕容殊,忽悠着他回屋里去。
“小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慕容殊走至半道忽然瘪嘴,十足十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明明跟刘嬷嬷说丢了条链子,我才想着给你买这些物事来……”
晏凝微微动容。前天夜里,她偶然想起手链遗失,不免黯然轻叹。刘嬷嬷恰巧看到这幕,当即表示关心。也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儿,她就跟老太太说了两句,而慕容殊的房间,那会儿也是敞着窗。
这位殿下的脑瓜瓤,长得当真太神奇。他如果不在狂躁状态,只这般如孩童天真,倒也不至于让人嗤之以鼻。晏凝这样想着,在慕容殊进屋以后,迅速从外关紧房门,断了此人腻歪“小姐姐”的念想。
皓月当空,晏凝一面走往中庭,一面抬起右手。她只觉手背清凉,在月华映照下,像生了一层晶莹的薄霜。
这只手,“鬼怪”碰过。真说起来,晏凝没被弩/箭所伤,还得多谢鬼兄机敏——哪怕,方式过分得离谱。
晏凝有种奇异的感觉:十分的愤慨中,或交错有两分悸动。
离开“小姐姐”,慕容殊老毛病又犯,咳得一阵实一阵虚,简直要升仙。
焦圈儿在他床前伺候,听他咳一声,就怼一声“该”。就连刘嬷嬷也俩手插腰,老脸泛绿,明显生着气。
这位爷却压根不搭理他俩,混不吝地一晃胳膊,甩出晏凝那条红绳手链,嚣张地把玩起来。
焦圈儿惊讶地瞪大眼珠子:“这这这,这就是晏凝的那条链子?!殿下你——你也太坏了!”
“你靠边站!”刘嬷嬷一把推开这胖子,捶胸顿足,“殿下,听老奴一句劝,咱以后不折腾了行不行?你这身子再受不起了啊!”
“我惜命,有分寸。”慕容殊敷衍翻身,留个后脑勺给老太太。
慕容瀛午夜归来,对晏凝道,慕容殊回京不能拖延,他且将继续调查客栈事件的重任交由涿县本地官员。
晏凝不再多问,只把他那耐人寻味的表情,静默瞧在眼里。
次日晨间,大部队化零为整,慕容殊也被抬进了那驾楼辇中。经厉最后一日跋涉,一行众人终于抵达燕京幽都。
幽都繁荣昌盛已有了些年头,百姓八万户余,人人安居乐业。
暑热渐散的傍晚,慕容瀛敬谢护卫多日的将领与军士,随后骑着高头大马,带领部属踏入城门。清道工作早已做完,寻常民众只能远远瞻仰十三皇子的风姿。
城内帝宫方向也来了一票人马,为首的俩人都是衣貌不俗的年轻人。
他们所携乃皇家仪仗,晏凝瞥上一眼,就认出这两位爷,一个是大燕的十四皇子慕容熠,另一个是十七皇子慕容均。
俩人都算文武双全,在一众兄弟中同慕容瀛最是要好。从前慕容瀛邀晏凝出游,这二位不时相随,晏凝跟他俩也算相熟。
多年前,曾经有那么个时期,当今圣上精力旺盛,后宫分外充盈,皇室子嗣诞生如井喷。所以,别看这些个皇子动辄排行十几二十,实际年岁都差不了太多。今儿个在场的几人,包括最老的那个慕容殊,生辰也不过年前年后。
慕容十四跟慕容十七此番前来,是奉旨接驾。
圣上的旨意庄严肃穆,总结起来,却只有一个意思:慕容殊暂时不得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