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是种流行》鬼笔目

63、隐瞒饥饿的内在

　　◎隐瞒饥饿的内在◎
　　很多时候，一时的宽容并不代表仁慈，而代表更邪恶的惩罚。
　　莫小帅已经一个星期没吃任何东西，这里的“东西”不是指馒头大米韭菜包子或者街头常见的火锅，而是指鲜血。尤其是那种流动在人体内的，经久不息，散发着温暖气息的鲜血。人类不吃食物的直接后果是减肥，在现在社会，这种事已由一种灾难变成了流行。但是对吸血鬼来说，如果一段时间没有吸食鲜血的话，他们的身体将会变得更加冰冷，行动缓慢，甚至于皮肤上会出现或深或浅的青紫色。
　　莫小帅已经出现了上述的情况，但是当维令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却没有提起任何关于血的话题。
　　“你难道不觉得饥饿？”在一大段废话之后的，一大段寒暄之后的，一大段东拉西扯之后，维令终于向莫小帅这么问道。
　　莫小帅不能说不饿，因为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可以告诉维令他在撒谎。但是他也不能说他饿了，因为这样一来他便要去吸食张天洋的鲜血。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主动要求的。
　　所以他说：“还好。”“还好”是一个还好的字眼，因为它虽然可以让你逃避一定的问题，但同时也会明显地透露出一个人的心虚。
　　“还好？”维令重复。显然，以他的理解能力，并不能真正体会汉语中“还好”的意思。
　　莫小帅叹了口气，解释：“还不至于到饥不择食，看到人就想咬的地步。”
　　“哦。”维令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是因为你还太年轻的缘故，如果今天是站在这里的是一只成熟的吸血鬼，那么别说是在饥饿的时候了，即使是刚刚吸食完鲜血，他也不会放过经过面前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某些他并不想吸食的对象。”
　　“是吗？”莫小帅纯粹是出于不知该说些什么，才问出了这句。
　　“当然。绝对。”维令说。
　　“那为什么你不是这样？”
　　维令笑了，“因为我老了。因为老了，所以知道，不会控制欲望的吸血鬼，往往都会活得很惨。”他是说“活”得很惨。
　　“这种欲望并不好控制。”虽然变成吸血鬼的时间并不算久，但莫小帅已经充分领教了吸血鬼身体里的欲望。说实话，那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控制”，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是。”维令承认，“这也是大部分吸血鬼都存在的问题，而我们这一生，最主要的目的也就是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欲望。等到有一天你做到这点时，那一定会变得无可战胜。”
　　“我不需要。”莫小帅从来就不奢望可以活个几百年，甚至说句实话，他还觉得人这一辈子就已经够久了，何必还死赖着活那几十年。痛苦了自己，麻烦了世界。
　　维令还是微笑，“那就放纵自己，想你所想的，做你想做的，然后在你后悔之前，尽早结束了生命。也不枉你来这世界一回，也不枉……你做了次吸血鬼。”
　　他其实根本不想做只吸血鬼。莫小帅很想这么告诉维令。每天见不到阳光，吃不下食物，面对其他人总要偷偷摸摸，时刻提醒自己是和其他人不同的。这种生活虽然可以放纵欲望，但是，除了鲜血，他到底还有什么欲望？鲜血成了一切欲望的根源，一切欲望是它的衍生，即使他可能会变得无比强大，操纵某些人的命运，但到最后，操纵他的，却是人类身体里的鲜血。这种相互牵制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非常可笑的。
　　莫小帅并没有这么说。是因为和人类比起来，吸血鬼的生命其实更加脆弱。他们没有任何保护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并且有太多的途径，可以在瞬间了结了自己。换句话说，在他不想离开之前，他应该尽最大的努力来珍惜面前的一切。
　　所以莫小帅说：“当然。放纵欲望。”
　　维令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好，现在，想要和我出去找一些朋友吗？”
　　“但是，我觉得……”
　　“你认识他。”在莫小帅说完之前，维令便打断了他的辩解。这不是一句疑问，而是在陈诉事实。
　　莫小帅没有否认。
　　“你认识他。”维令再次说道，“我早就料到了这点。这也就是为什么，你那天晚上会不忍心吸他的鲜血，并且想要带他离开。”
　　莫小帅并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一切。“他是原野的父亲。”他说。同时在心里暗暗猜测，可能维令也知道了这件事。
　　的确，他说：“我知道。”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牲畜的？”莫小帅问。
　　“大概十二年前。”
　　“为了名利还是金钱？”
　　“为了他女儿。”维令说。
　　“原野？”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维令思索了几秒，“是他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庭，一个完美的妻子和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儿……并不是什么名利和金钱，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只爱这些东西。而且我记得当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算是很富有了，不然你以为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嫁给他。”
　　“你是说原野的母亲？张天洋说是因为丈夫去世的缘故，她才改嫁的。”
　　维令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当然，丈夫去世，不然她也不会嫁给他。”说完又看了莫小帅一眼，“如果你觉得这样说比较好的话。”
　　莫小帅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很严肃地问：“是你害死他的？原野的父亲？”
　　维令的眉头轻轻皱起，“这怎么能叫害呢？这是每个人的命运。当时原野的父亲非常贫穷，根本负担不起全家的生活费，如果他不死的话，母女俩个人还要跟着他吃一辈子的苦，而且张天洋也很有可能孤独终老，或者碰上了一个只爱钱的女骗子，骗光他的钱然后畏罪潜逃。是的，畏罪潜逃。”他再次补充。
　　“可是不该是她，不该是原野，为什么会是她呢！”莫小帅一心不想让他牵扯到这些事情中，可是原野偏偏命中注定，和整件事情都脱不了关系。
　　维令依然是那种无所谓的表情，“如果不是她的话也会是其他人，而且这些人可能也会是你的姐姐妹妹同事朋友什么的，甚至还可能是你未来的妻子。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张天洋听话的话，我就不会对他现在的生活做出任何改变。”
　　“可是你的每一次出现，还是改变了这些人的生活，使他们的生活变得更糟。”这是正是莫小帅担心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维令说完又觉得不妥，改口道：“是他们自找的。”
　　“他们错的地方就在于不该太过贪婪把灵魂出卖给你，但是原野有什么错，她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不知道自己竟然是父亲用来交换的东西。”
　　维令纠正，“很明显，她知道我的存在，而且她还叫我大哥。”
　　莫小帅已经受够了他漫不经心地态度：“可是她不知道你是吸血鬼！甚至于……我也是吸血鬼。”
　　维令忽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他才小心地问：“做吸血鬼有什么不好？”
　　“做吸血鬼有什么好？”莫小帅反问。
　　“至少，你变得比以前帅了，而且拥有了不死之身。”
　　“可是得放弃掉光明，和身为一个人的所有情感和乐趣。”
　　“你不需要放弃。”
　　“可是我必须。就像你一样，终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像你这么毫无牵挂，不受任何人牵制。”
　　“这是好事。”维令强调。
　　“或许两百年后我也会这么认为。”莫小帅苦笑，“如果我能活到那么久的话。”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也觉得你没那个耐心。”维令说，“可是后来我发现，你绝对有做一只吸血鬼的潜力。”
　　“为什么？”莫小帅问。
　　“因为你懂得为自己的考虑。”
　　“我自私？”如果按人类的思考方式的话，这句话的确是这个意思。
　　维令没有否认，“可以这么说，但是换个角度考虑，这个特质的确是吸血鬼所必须具备的。”
　　莫小帅的确感到无奈，他想做个百万富翁，却至今没有那个福分，他不想做个吸血鬼，却莫名其妙地被评价为有这个特质。“如果可以的话……”他用请求的眼光看向维令，“我这只自私的吸血鬼，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你放过张天洋。”
　　“啊，”维令发出了轻微的感叹，“如果换作其他人求我，我可能不会答应，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愿意给他个机会。”
　　“真的？”一切显然简单得出乎了莫小帅的预料。
　　“真的。”维令很真诚地点了点头，“既然他不想做我的牲畜，或者说，是你不想让他做我的牲畜。那么我只要收回自己送出去的东西，那么他就可以自由了。”
　　莫小帅愣在了原地，“也就是说，你会从他的身边把原野带走？”
　　维令点了点头。
　　“这意味着什么？”莫小帅轻轻地问。
　　维令面带微笑，说：“意味着，世界上根本不该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