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是种流行》鬼笔目

6、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如果地理学家多年来的潜心研究没有错误，那么十二月的天气，太阳应该直射南回归线和赤道之间，南北纬23度26分以外的地区，平均气温绝对不会超过10摄氏度。也就是说，这里的人走在街上被高空坠物砸死的机率，都比被紫外线晒伤的机率大。
　　可莫小帅是只吸血鬼。吸血鬼在电影里的定义为：优雅，高贵，富有，血统纯正，最好还长得特别帅，到哪儿都是黑衣飘飘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瑕疵，即使被惹毛了，还可以龇出两颗猫牙笑得一脸得意。但现实中呢？其他吸血鬼不知道怎么样，反正莫小帅是穿着一件军大衣，戴着一个有护耳的军帽，双手戴手套，脸上除了非典时期的口罩外，还抹着SPF值为30的防晒霜。总之，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活雷锋，不扶老人过马路实在有点可惜了。可莫小帅没那么高尚，因为身为新时代吸血鬼的他，还得在8点钟之前坐公车赶到公司。
　　莫小帅就不明白了，那个叫维令的死老头子，明明说过作了吸血鬼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他昨晚求了整整一晚上的500万，到现在都还没个动静。而他得到的回报就是，早上闹钟7点13分才响，这意味着他必须忍住大便的欲望，直接武装出门。而且没赶上平日的公车，所以他不得不搭17路，再转20路，于解放3路下车，走10分钟才到自己的公司。还好，最后总算排除万难准时赶到。
　　“你穿多大的鞋子啊？”
　　“35的。”
　　“哦，脚好小。”
　　当然，他还要目送大嘴那张宽屏脸被隔在电梯外，同时忍受身边两个女人的无聊话题。
　　正当莫小帅气得想锤墙的时候，身后就出现一个推力，把他直接扔到了墙壁的怀抱中。中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好的不灵坏的灵。看来也是给他准备的。
　　为什么没有美女安慰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呢？
　　当然有，莫小帅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色套裙的姑娘，正和满脸色相的张富国聊着什么。
　　“新来的同事。”神出鬼没的季小杜突然凑到他的耳边神秘地说道：“听说还是上面派下来的。真不知道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啧啧……一看就知道是有背景。”
　　高生上前一步，端着下巴仔细琢磨，“既然是上面派来的，应该和上面的一些人认识，只要能和她搞好关系，我的前途应该就没问题了。”
　　“一定得小心这种虚有其表的女孩子。”季小杜说。
　　“一定得好好巴结她。”高生说。
　　两边都站着这么极品的腹黑，莫小帅当然如坐针毡，所以罗雷一吼出那句震天响的：“莫小帅，你有种给我继续站在那里试试！”莫小帅立刻拔腿准备开跑，只是脑海里却在思考一个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为什么罗雷对他莫小帅有没有种这么好奇？他是男人，或者说，现在的他是雄性吸血鬼，有种在所难免。有什么值得探讨的？
　　莫小帅下定决心要跟罗雷好好聊聊的时候，面前这位身穿红色套裙的姑娘突然回头。回头，微笑。在古代叫回眸一笑，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倾倒全市的钢筋水泥是有点困难，不过倾得莫小帅神魂颠倒，两眼放光，同时出现幻觉以为看到一支娇滴滴的红玫瑰正朝他微笑，还不就是牵动嘴角的小事。
　　“原野。”如果莫小帅被她倾得暴毙身亡，那么这两个字就是他的临终遗言。
　　“你好，小帅，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多指教。”原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小帅还没有死，所以他已经在脑海里做出一百种打算，要好好庆祝这件天大的喜事。
　　“原野，我们是同事了，怎么也得吃顿饭给你接风洗尘吧。”莫小帅就是莫小帅，关键时刻打出的招式就是这么命中要害。
　　“好啊。”而且这句话还命中了原野的要害。只是人在江湖，终归要小心行事。英雄爱美女，那是理所当然，只是红颜一度是祸水，即使不会引发腥风血雨，她本人的功力也足以给英雄造成不小的伤害。原野说完又补了一句，“大家一起去吧。”
　　莫小帅此时的表情得靠想象。
　　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只要什么有什么的吸血鬼。虽然跟他说这句话的是一只随时可能丧命于交通事故的老家伙，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姑且一试。于是，莫小帅开始在心里默念：其他人都不要去。其他人都不要去。
　　其他人的确没去，因为大美女原野决定——大家一起去食品街上吃臭豆腐。一群人立刻找出类似于要去听场歌剧之类的理由推脱了这次聚会。他们至少算得上白领！小资！即使不到西餐厅吃顿西餐，也得到日本餐馆吃顿寿司吧，虽然最后的结果都是要回家啃一晚上面包，但面子问题还是不容忽视。每当这个时候，当然少不了摆臭脸的首席天后李莉小姐，从门口到办公桌短短几米的距离，她走得可谓是意味深长。姹紫嫣红的脸上写满了说不出的话语：我是天后！非导演非制片人士吃饭低于七位数免谈。
　　莫小帅一激动差点就要摇旗呐喊了。相信你也有这样的常识，在爱情这条曲折的路上，不要面子和脸的通常很有前途。而不巧，莫小帅就是只不要脸的吸血鬼。所以二人世界，近在眼前。
　　窥视有罪，两人浪漫的约会过程此处省略两千字。
　　总之晚上的时候，莫小帅是一路哼着小调回家的。如果说幸福是场和煦的春风，那么此时的莫小帅就是一具干尸，因为他满含渴望的身体，已经被无敌的爱情用幸福给风干了。
　　而此时，同为吸血鬼的维令也一样身处风中，当然，不是幸福的风，而是莫小帅公寓楼顶十二月的寒风。白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飘摇，总会让人想起欧洲中世纪的古老传说。美丽，神秘，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艺术色彩，和尘封千年的历史尘埃。但莫小帅的第一个念头是，报警！火警！119！有人要跳楼！
　　吸血鬼当然不会跳楼，因为明知道摔不死还费那种力气，除非这鬼脑袋不灵光。维令出现在这里可以有很多原因，赏月，数星星，和其他吸血鬼联系，或者低头思故乡，但是明显，他是来找莫小帅的。
　　莫小帅就奇怪了，自己三四百度的近视，眼睛怎么会看得这么清楚呢？十二层高的楼，他站在地面就看到维令正对着自己招手，还不断通过嘴形告诉他：“走楼梯，电梯坏了。”莫小帅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老家伙，自己整天飞来飞去的，碰到他就开始提倡全民健身走楼梯了。
　　不过看在自己是新人的份上，为了尽早拥有500万资产，他也只好忍气吞声——走楼梯。
　　莫小帅一靠近维令，手上的伤口就开始疼了。不过按照维令所说，这是正常现象。莫小帅明白，就像如果一个人被蛇咬了一口，那他十年内看到绳子都会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多好的解释！但事实证明他根本是自作聪明。吸血鬼不同种族之间经常会相互厮杀，新的吸血鬼能力不足，为了避免被老家伙们咬死，只能暂时通过这种方式来感应同类。也就是说，如果伤口疼痛，则说明附近有同类出现，你要小心了。
　　“那万一这个手被剁了呢？”莫小帅问。他的想法有时候的确有些天马行空，但如果当吸血鬼有这么大风险，他当然得考虑周全点。
　　但是对吸血鬼来说，手被剁了，和指甲被剪的后果一样，“自己还会长出来的。”
　　“酷！那我以后可以靠卖器官赚钱了。”你不能怪他，做吸血鬼不过三两天，当然难以改掉一些人类的劣性根。譬如贪财。
　　“钱现在对你来说没用，因为钱买不到新鲜的人血。”
　　维令不说还好，一说莫小帅就有些口干，然而更令人恐惧的是，这种本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维令当然看出了他的饥渴，于是很快丢过来一袋东西，红色，微热，让莫小帅有放到嘴边的欲望，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比如巧克力香草之类的。人们喜欢把东西搞出各种味道，不知道吸血鬼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掩盖掉那股血腥味。”莫小帅已经尽力表现得不在乎了，可他还是有尝一口的欲望。
　　“吸血鬼不需要，血腥味对他们来说是最美好的。”
　　“那分不分血型，A型B型AB型O型，人类把血搞混了是要出人命的。”莫小帅的确怕死。
　　“哦？”维令似乎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可能喝不同的血会有不同的效果，譬如美白和补水，但基本效果都是为了填饱肚子。顺便问一句，当人的时候你是什么血型？”
　　莫小帅虽然不喜欢他最后那句话，却还是乖乖回答，“B型。”
　　“哦，很牛的血型。”维令说。
　　“那是，不然怎么有个词叫牛B呢。”汉语还真的奇妙。
　　你要相信，莫小帅是个好学生。所以他把那袋血放进嘴里的动作，完全是逼不得已，他已经在心里强烈谴责过自己了，“话说回来，这些血是哪儿来的？”他可不希望自己此时吸的血来自某个流浪的孤儿，或是无路可走的女孩身上。
　　“牲畜。”维令说。
　　“牛？猪？羊？”
　　“人。”维令说，“吸血鬼养的牲畜，就是人。”
　　莫小帅不明白了，“你把他们养在哪儿？”他不能想象吸血鬼把人当作牲畜来养，在某个由茅草搭成的窝棚里，给点饲料给点馊水，定期放放风，定期抽抽血，不听话就一刀给宰了。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地方？
　　“不需要地方。”维令指点江山般的指着眼前的城市，“他们散布在人类中间，每个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我们为他们提供名和利，他们为我们提供鲜血。公平交易。”
　　“我看不到。”
　　“我手下有七个牲畜，我慢慢会把他们介绍给你，这些人都是人类中的上等人，市长，公司总经理，一夜成名的明星，暴发户……你以为他们凭什么比其他人优越？其实都是一些充满才华，却缺少机会的人，为了名利和魔鬼进行交易。”
　　“你是说，只要给吸血鬼提供鲜血的人，就可以获得你们的帮助？”
　　“是我们。”维令纠正。
　　“那他们怎么联系你……我们？而我们又怎么能够保证，他们不会暴露吸血鬼的身分？”莫小帅无法想象，自己大学时代曾努力了那么久才当个学生会小部长，而当时的学生会主席，很有可能只是贡献了点血，便爬到了比他还高的位置。
　　“不是他们找我们，而是我们找他们。这群人因为长期不得志，迫切需要这样的机会，所以一般都会愿意跟吸血鬼做交易。而且，我们有这个能力，让他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
　　“也就是说，今天中彩票头奖的那个人可能昨天晚上刚给吸血鬼提供过鲜血，可是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维令点了点头，“他只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莫小帅沉默，你或许会以为他在思考人类的命运和未来，可其实他只是对一件事念念不忘，“那为什么我想要500万就那么难？求了一早上都没有结果。”
　　维令白了他一眼，“什么没结果，你自己刚才不都说了吗？彩票！中奖号码已经给你了，只是你自己没有在意。”
　　“放屁！”
　　维令又白了他一眼，“明天你就知道了。”
　　出生27年，莫小帅第一次用一个婴儿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就像人们常说的，周围的一切事物，并不是用眼睛就能看清的。
　　“为什么不用动物的血？猪血就很不错，放点辣椒可以做毛血旺，还有鸭血煮粉丝也不错……”
　　“动物是神圣的。”吸血鬼维令说了一句不像吸血鬼说的话。在莫小帅眼里，他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动作保护学家，而接下来的语气，则像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动作学家，“动物唯一的欲望就是生存，所以它们是这世界最高等的生命。吸血鬼的欲望是生存和永生，但他们甘愿付出光明，所以他们是中等生命。但是人类充满了各种欲望，却不愿付出任何东西，所以……”
　　“他们是低等生命。”对于莫小帅这么聪明的人来说，要习惯一件事情并不困难。比如说，称人类为“他们”。
　　维令笑得意味深长，“这是真理，就像，地球绕着太阳转。”
　　莫小帅明白他的意思，这个道理可能并不被人类所接受，但这不表示，两千年后，人类还能有这样的自信，认为自己是最高等的动物。也或者说，维令只是怕他不明白所以打个极弱智的比方。
　　“那号码是……”你知道的，莫小帅总喜欢对一些事情念念不忘，可是当他回头的时候，维令已经没有了踪影。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独特的夜晚。
　　而第二天一早，事实也证明了维令所说的话是正确的。莫小帅刚一起床，就看到了桌上新一天的报纸，登着昨天的彩票头奖中奖号码。3，7，10，13，17，20，35。头奖刚好500万。
　　莫小帅记忆良好的脑袋开始飞速旋转，7点13分，17路车，20路车，解放3路，10分钟步行，35号鞋。500万！换成钢崩可以拉去填海了，可是却在短短一小时里从莫小帅的眼前一闪而过，半点踪迹都没留下。他仿佛看到500万正对着自己晃动那象征再见的手……莫小帅开始后悔，自己昨晚没从十二层楼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