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是种流行》鬼笔目

59、怎么办

　　◎怎么办◎
　　莫小帅最终还是从原野家跑了出来。没有向张天洋告别，惊慌失措，甚至带着那么一点逃跑的意味儿。仿佛变成吸血鬼的不是他，而是那个用意不明的男人。
　　时间是下午六点。从室内出来的莫小帅，立刻便暴露在了阳光下。随着变成吸血鬼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本应对阳光产生一种特别强烈的抵触，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他的感觉反而更好一些。那种他所认为的紧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不过是一种疲乏。阳光的照射只是让他昏昏欲睡，而没有任何毁灭的感觉。这样看来，他似乎又和一个正常人无异了。
　　为了安全起见，莫小帅还是躲到了路边的阴影里，顺着一排排同样豪华的房子，朝着大马路走去。
　　张天洋的电话便在这时打了进来。莫小帅的身体随着那声毫无预料的铃声，明显抖了一下，在他拿起手机时，那种全身冒汗的感觉又回来了。莫小帅忽然有种感觉：这个男人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可能是个诅咒，一个连吸血鬼都害怕的诅咒。
　　莫小帅因此而想到原野，他爱她，这点毋庸置疑，随便在大马路上拉一个人都可以为他作证。他会在任何不经意的瞬间想起她，但是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一次这么强烈的，想要立刻看到她。勉强的呼吸让他的心口开始猛烈疼痛，为什么，他会觉得原野竟然如此可怜？
　　“喂？”当莫小帅按下接听键时，男人平淡无奇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
　　莫小帅还在挣扎要不要回答时，张天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喂？”
　　“是。”莫小帅听到自己的声音本能地回答，平淡的没有任何感情。这很好，至少对方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莫先生，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是有什么急事吗？”张天洋的语气礼貌。一如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莫小帅忽然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仿佛那种莫名的紧张感又消失了，是他自己想的太多了吗？
　　“莫先生？”对方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再次在电话里询问。
　　莫小帅咽了一口唾沫，以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一些，然后他说：“是的，我忽然想起来有些急事，实在抱歉。”
　　“哦。”张天洋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感慨，然后又说：“那实在太糟糕了，我本来还有些事希望你可以帮忙。”
　　“什么事？”纯粹出于直觉，莫小帅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问。
　　张天洋笑了，笑得不知缘由。然后他说：“原野去了朋友家，半个小时会回来，可是我忽然有些急事，不能去接她了。你也知道，她一个人回家我不太放心，所以原本希望可以麻烦你去一趟。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太方便。”张天洋维持着自己一贯简短的语句，以使对方可以随时插进话来，毫无疑问，这样显得他很有礼貌。可是莫小帅却愣在了原地，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张天洋搬出了原野。纵使心里有一万个理智的理由，告诉莫小帅他不该去，但是只要一丝情感就可以烧毁这些理由，让他毫不犹豫地答应。
　　“当然。”他听到自己说，“既然是接原野，我当然可以去。”
　　“你不是有急事吗？”张天洋问。
　　莫小帅想都没想地便说：“但是她比较重要。”像这样在一个父亲面前，表示对他女儿的态度其实更不合适，但不知为何，莫小帅就是想告诉其他人：原野在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好吧。”张天洋说，“我把地址发到你的手机上。”
　　“好的。”莫小帅回答。
　　末了，张天洋又极郑重地说了句：“谢谢。”郑重得有些不必要。
　　“不用谢。再见。”莫小帅回答。
　　很快，地址便被发了过来。的确是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张天洋担心是有必要的。这样看来，他似乎又是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父亲，不值得任何怀疑。可是显然，莫小帅只是还不太习惯去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真没想到你会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我爸告诉你的吗……哦，一定是，不然你也不会知道，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然我又得一个人回家。”回来的路啊上，原野一路都显得有些兴奋，不停地跟莫小帅聊天。
　　他点了点头，微笑地看着她：“你去那里干嘛？”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期待的也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答案。去那里看望生病的朋友，吃顿饭，聊聊天，喝个咖啡之类的。但是原野却回答：“哦，我帮我爸去送点东西。”
　　“帮你爸？”莫小帅的嘴角有些僵硬，很明显，那种感觉又来了。
　　“是，帮我爸。”原野说，“帮我爸送东西给他的一个朋友，他下午的时候让我去的，怎么了？”
　　莫小帅记得张天洋跟他说的是，原野回去看望她自己的朋友，可是为什么……莫小帅再次强制停止自己的思绪。这答案和上面那些一样，再平常不过了，没什么值得耿耿于怀的。
　　“没什么。”他再次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会来，也是我爸找你的吗？”原野问。
　　莫小帅只是点了点头。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跟我说了些什么？莫小帅想。他其实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是喝一杯茶，待了一会儿而已，自己便像见到鬼一样地跑了出来。莫小帅知道刚才那种奇怪的幻觉绝不是出于饥饿，因为此刻，他面对更加接近的原野，却觉得一切如常。显然，这其中还有其他原因。
　　“他跟你说了什么，嗯？”原野看他没有回答，又小声问了一遍。
　　莫小帅怎么会忍心告诉她这一切事实？他只是说：“没什么事，只是喝了点茶，聊了些无关紧要的。”
　　“哦。”原野把头转向了一边，“他很喜欢喝茶，不过总是一个人，可是他竟然会邀请你。”
　　“是吗？”莫小帅问。回头看到的是街上的霓虹灯光，正交叠在原野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有些不忍心，毫无预兆的，只是不忍心。他轻轻地把原野揽在了自己的肩头，这么做或许太过突兀，可是只有莫小帅知道，他此刻真的很需要这样一个安慰。就像一个沙场归来的战士，在经历生死后期待爱人的拥抱一样。
　　“是因为你吗？”他问。
　　原野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很轻，轻到莫小帅几乎没有知觉。她没有拒绝，只是笑着在他的耳边说：“可能。”
　　莫小帅期待的回答是：不是。不知为什么，他越来越害怕原野被牵扯到一些事件里，或者说，是任何事件里。她应该就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然后平淡地过完下半辈子。可是为什么，她要在自己变成吸血鬼后才出现？
　　原野并没有察觉到莫小帅的反常，她只是沉浸在那么一点小小的幸福里，有关过去和爱情。
　　“我爸泡的茶很奇怪对不对？”她的声音在轻轻飘荡着，伴随着轻柔的发丝，传到了莫小帅的耳朵里。她又说：“他总是喜欢喝那些奇怪的茶，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莫小帅也想起了那杯茶，黑色的液体，在冲泡好许久后，里面的茶叶仍就在不停地旋转。
　　“连你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莫小帅只是想让原野觉得，他们真的是在聊那些无关紧要的茶叶而已。
　　“对。”原野笑，“不是别人送的，也不是超市里随便可以买到的，每次都是他自己出去，然后带很多的回来。”
　　“为什么？”他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原野发出了浅笑声，“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除了……维令。他应该告诉他不是吗？告诉维令，自己遇到了一个如此不平常的人（或许不一定是人），他让他产生了无比奇怪的感觉。他该告诉维令，然后再由维令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真的想知道吗？莫小帅并不确定。如果属于自己的吸血鬼的第六感是准确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个答案会很残酷。
　　“你爸很宠你？”莫小帅继续和原野聊起些无聊的话题，仿佛这样，他就可以让自己的爱人内心平静，永远察觉不到自己身边的变化。可是他也知道，回家这条路，终于到达的一天。
　　“当然。”原野说，“谁的父亲不宠孩子？爸爸都喜欢宠小孩。”
　　“我爸就不是啊。”他说，“我爸以前就经常揍我，必我妈揍得都狠……嗯，虽然我妈揍得也挺狠的，但是你知道，女人的力气总是小点儿。”
　　原野忽然笑的很开心。这正是莫小帅希望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