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第二部》狐悦

97、生死一搏

　　先前所有不祥的预感都像是噩梦成真了一般，周遭黑暗中涌动着的，令人感到寒彻心骨的杀意让修冷秋扶着门的手不由慢慢攥紧。
　　紧锁的院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夜幕中一道人影如同幽鬼般立在浓雾之中。即便相隔甚远，可修冷秋还是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白风羽没有回来，凤玉吟也没有回来。
　　最后回来的人却是贺兰璟。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修冷秋已不敢多想。
　　“鬼婆！马上带景华离开！”
　　他话音刚落，只见重重的黑影出现在四面的院墙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那道在夜色下逶迤的人影脚步缓缓地朝着他走来，修冷秋将淬毒的银针藏于掌心之间，只等对方再一靠近便对他出手。
　　可这时他身后的房门却别人突然拉开。修冷秋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门里的人一把抓住拽进了屋内，而就在他被拽进屋中的一瞬间，那黑影纵身而起，就像是一只捕猎的黑鹰扑向了他们。
　　“景华！”
　　修冷秋被夕景华拽进屋中，刚要说话就被他厉声打断：“进密道去！”
　　“可是你……”
　　就在他被拽进屋中的同时，鬼婆已经冲出了房门，迎上对方的杀招。修冷秋待在鬼门这么多年，几乎从未见过鬼婆出手，此刻见她冲出门外与贺兰璟缠斗在一起，不觉心中大惊。当初夕景华全盛之时与贺兰璟也不过拼个平手，没想到鬼婆的功力竟也如此惊人。
　　“玉吟他们一定是出事了，你先从密道离开！”
　　通往山下的密道入口就藏在夕景华的床下，此刻鬼婆正在门外抵挡贺兰璟，而这小屋周围都已经被尸人重重包围，想也知道他们现在根本就是孤立无援，唯有进入通道才有一线生机。
　　“你先走，我去帮鬼婆抵挡一阵。”
　　修冷秋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他刚要循声看去，不想却被夕景华趁机推入密道之中。那密道入口笔直向下，两边皆是光滑的石壁，修冷秋来不及攀出两边的内壁就一路向下坠去。这时房门已经被一道掌风轰然推开，夕景华反手将那密道的封口合上，可还未及从床边站起身，那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就已经扑面而来。
　　“呃……”
　　贺兰璟满身鲜血，狠狠扼住夕景华脖子将他按在了床上。床下徐徐传来沉闷的机关声，像是一道道的锁扣重重合上，贺兰璟双目血红地盯着面色苍白的夕景华，过了许久才扯动嘴角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舍己为人了？”
　　“能亲眼看着你死，这种机会我可不会让给别人。”
　　夕景华眼中寒光毕露，袖中的短刃朝着贺兰璟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贺兰璟确实没想到他的亲生儿子竟会真的对他痛下杀手，更没想到他这一刀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果决。贺兰璟一个恍惚间未及闪避，虽未被那短刃正中心口，但那短刃上已经淬了剧毒，沾血即溶，哪怕没有刺中要害，但毒性也已经从伤口处向外扩散。而贺兰璟对此却像是毫无所察，一双含恨带怨的眼睛紧紧盯着夕景华，似乎到了此刻仍然不相信他会真的对自己出手。
　　“你真的想我死？”
　　“我不止想你死，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夕景华说罢，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竟将贺兰璟猛地一把推开，握着那柄淬毒的短刃朝着他又扑了上去。这一次贺兰璟没有再给他机会，他虽已经气极怒极，却仍然顾念最后的父子之情，一掌打向夕景华的肩头，而对方毫无内力抵抗，竟被这一掌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贺兰璟见状心中大骇，飞身上前将夕景华从地上拖了起来，此际他已被震伤了内腑，朝着贺兰璟迎面便是一口鲜血。
　　“你，你的内力呢？！”
　　贺兰璟方才被他用刀偷袭的时候便已觉察到异样，直到此刻才明白何处有异。以夕景华的武功，若是两人正面交手自己未必能有胜算，可他居然选择如此方式，原来是因为他已经武功尽失？！
　　“贺兰璟，你以为你事事料定，又怎会想到我早就是个没有武功的废人。当初玉吟用神谕功替我疗伤的时候就帮我疏导了全身真气，我醒来之后便发现身上已经没有半分内力。我想这恐怕就是天意，贺兰璟，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做复国的春秋大梦而已。”
　　“你住口！”
　　贺兰璟怒从心起，猛地一扬手，眼看这一掌就要落下，夕景华扯着带血的嘴角，面色苍冷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凝着的一层寒霜之下，是几欲破闸而出的汹涌洪水。
　　“你是想激我杀你，我知道，你以为凤玉吟死了是不是？”
　　突然从他口中听到凤玉吟三个字，夕景华的目光骤然一变，他一把攥住贺兰璟的衣襟，厉声道：“你把他怎么了？！你……”
　　“他把我的好儿子祸害成如今这副模样，你觉得我会如何对他？”
　　贺兰璟看到他这副反应，更是恨不得将凤玉吟千刀万剐。可是杀了他又岂能消恨？要不是自己一时大意，让他和夕景华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事情的局面也不会演变至此。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对你多做隐瞒，其实我的人早就已经潜入了皇宫，而那些藏匿在南谷的尸人不过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罢了。你知道整个计划里，你哪一步走错了吗？你不该这么早对百里胤下手。他在临行前告诉过我，若是他未回来，便是你已经背叛了我，他让我用这个法子来试一试你的忠心，果然一切如他所言，你早就与顾家暗中勾结。不过就算他死了又如何，你以为我会把所有的赌注都下在一个人身上么？”
　　就在贺兰璟说话间，夕景华已经看到他被斗篷遮住的那一侧脸颊上除了先前的伤痕以外，只见皮肤覆盖的经络之中似有黑色的异物在涌动，青黑色的经络横斜在他的脸上，甚至连他的眼瞳里都遍布着那种灰色的斑纹，令他看上去无比狰狞恐怖。
　　“我把控尸的蛊种在了自己身上，你刀上的那点毒对我来说又算什么？”
　　“你简直疯了！”
　　“我的确是疯了！”
　　贺兰璟将夕景华猛然拽起，死死勒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为了这一天已经付出了一切，可是你却想亲手毁了他！”
　　“那从来都是你的梦，不是我的！”
　　“可你姓贺兰！”
　　“我宁愿将这一身血肉都还给你！你不是恨我毁了你的复国大业吗？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把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否则只要我还剩一口气，我就一定会杀你，一次不成就十次，十次不成就百次，千次！贺兰璟，你听着，我夕景华在这世上从来只认两个人，一个是我娘，一个是凤玉吟，你对我来说……”
　　他话音未落，贺兰璟扬手便是一掌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瞬间掀翻在了地上。这一掌贺兰璟没有留有余地，打得夕景华脑中一瞬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意识骤然一黑，倒在地上的时候眼耳口鼻尽是血。
　　“大逆不道的孽障！”
　　贺兰璟怒不可遏地走上前，一脚狠狠踹在夕景华的身上，眼中也已经露出了疯狂之色，就像是受伤濒死的野兽在垂死挣扎一般，朝着夕景华厉声嘶吼道：“你只要活着一日，你就流着贺兰氏的血，就是凤家的仇人！你想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你就是求死，也要等凤家子孙都死绝了，你才能死！”
　　“咳……”
　　贺兰璟那一脚几乎踢断夕景华的肋骨，他蜷在地上已不能动弹，贺兰璟的咆哮声也仿佛离他很远很远。
　　从看到贺兰璟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所有的希望都寂灭了。
　　可是如果他死了，玉吟怎么办……
　　他还没有等到他回来。他不甘心。
　　“你不用急，我现在不会杀你，也不会杀凤玉吟。”
　　贺兰璟蹲下身，凶戾的目光渐渐变得平和。然而那种平和才更令人感到恐惧。因为那平和里透着更为扭曲的疯狂。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他没有死在南谷，眼下应该在回这里的路上。”贺兰璟的手轻轻抚着夕景华苍白冰凉的面颊，他原还想着这一次他们父子能够真的……能够真的重归于好……
　　都是凤家人的错！一切都是他凤玉吟的错！
　　想到那个让他的复国大业几成泡影的人，贺兰璟的目光又猝然锐利阴狠起来。他眼神阴鸷地看着神智迷离的夕景华，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计划么，我现在带你去亲眼看看为父是如何用凤家人血祭天下的。”
　　“凤玉吟乃是大鵷龙脉之所系，而你则是斩断这龙脉的利刃，唯有你亲手杀死凤玉吟，才能真正颠覆凤氏江山，才能登临绝顶，助我复兴贺兰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