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第二部》狐悦

94、不祥之兆

　　“啪——！”
　　修冷秋甫一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里传来的动静，吓得他连忙推门而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屋里只有夕景华一个人，地上是摔碎了一地的茶盅，夕景华像是没注意到他闯进来，盯着自己掌心里划出的那一道血痕怔怔出神，知道修冷秋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怎么魂不守舍的？”
　　夕景华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将手猛然抽了回来，然后踉跄着退了两步，跌坐在座位上。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从凤玉吟他们离开之后，这个问题夕景华已不知道反复问了多少次。他知道他担心凤玉吟，可凤玉吟又不是寻常人物，他的武功修为足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况且还有玉飞麟和那么多人保护着，就算贺兰璟有天大的本事也远在千里之外，还有谁能伤得到他？夕景华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可真是有失鬼门宗主一贯的风范啊。
　　“刚过了酉时，山里起雾了，他们回程也许会慢一些，阿羽已经前去接应，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你别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你家玉吟有多大的本事你最清楚，别说现在百里胤已经死了，就是他还活着也不能拿凤玉吟怎么样，你别杞人忧天了。”
　　“酉时了……若是一切顺利，他们应该已经出山了……”
　　夕景华似乎已经全然听不进修冷秋的话，兀自深思恍惚地盯着掌心里那道血痕，就好像那伤痕正向他预示着什么不祥之事一样。
　　“山里地形复杂，来去也要时间，哪怕一切顺利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回来。”
　　“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突然觉得心里很慌，就好像是他出了什么事……”
　　“你只是草木皆兵罢了。”
　　修冷秋无奈地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将掌心摊平，其实那道伤口并不深，只是横在掌心里显得尤为刺目。
　　“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拿药止血。”
　　“不，我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夕景华说罢径直向屋外走去。修冷秋见状连忙快步追了上去，此刻他倒是可以直接点住夕景华的穴道把他扛回房里去，不过宗主大人余威尚在，想到万一他秋后算账，修冷秋还是立马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门口，守在门外的侍卫见到他连忙退让至两边躬身行礼。夕景华眼下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迎头就外走，可刚走到一半就看到白风羽正骑着马扬尘而至。
　　“大殿下！”
　　三人虽相隔数步之远，但修冷秋一看到白风羽的表情，心就陡然向下一沉。而夕景华则更是敏感，三步并作两步就直接冲了上去。
　　“怎么了？是玉吟他们出事了是不是？”
　　白风羽的脸色已不止用难看可以形容了，简直可以说是惨无人色。
　　他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修冷秋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南谷那边有火光传来，我已经命人先行进谷接应。我料想大殿下等不到消息一定要担心，所以赶回来通传一声。”
　　“火光……也就是说尸人真的藏在南谷？”
　　尸人藏在南谷对夕景华而言其实是个好消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却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包裹着，让他甚至不能保持清醒和理智。
　　“看情况应该是如此，但是一直没有看到陛下传来的讯号，我担心是他们遇到了危险。”他一说到这就被修冷秋狠狠瞪了一眼。他也知道眼下不该在夕景华面前提什么危险，但他想就算自己不说这话，夕景华恐怕也已经预料到了。
　　“集结所有人马，跟我入谷！”
　　夕景华话音方落，脖颈处就忽然被人从后面重重一击，眼前骤然一黑，还未看清是谁出的手便意识尽失倒了下去。
　　“大殿下！”
　　白风羽没想到修冷秋会突然出手打晕夕景华，不过就算他不这么做，自己恐怕也会出手。如今夕景华武功尽失，南谷那里的情况尚不明确，贸然前去万一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他看上去显然已经阵脚大乱，这种时候带他去南谷实在百害而无一益。
　　“你把大殿下先送回去，我现在就带人进谷。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一定要稳住殿下，不可让他轻举妄动。”
　　修冷秋看了一眼怀里失去意识的夕景华，又无不担忧地抬头看向白风羽：“南谷那里吉凶难测，你现在去……”
　　“我必须要去，陛下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我不能坐视不管。”
　　就算明知道答案会是如此，可真正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时还是不免会感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也许无论在什么时候，对于白风羽来说，凤玉吟都是第一位的。
　　白风羽见修冷秋沉默地扶着夕景华转过身去，那份沉默让他感到一种十分莫名的不适。他想以往在这种时候，修冷秋是断然不会一声不吭就让他走的，虽然这么想有些奇怪，但有的时候真的像是被他欺负惯了，要是听不到他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反倒觉得不适应。
　　“冷，冷秋……”
　　白风羽原本都已经骑上了马背，但是又突然折返回来追上修冷秋。修冷秋惊讶地看着他，十分不解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
　　白风羽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但心里就像是揣着一些事没地方着落，非得回来再看他一眼才能放心离开。
　　“你不是担心你家陛下吗？还不赶紧去？”
　　修冷秋见他神情讷讷地盯着自己，故意撇开脸冷哼道：“可别让你家陛下等急了，他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赔不起。”
　　“保护陛下是我的职责。”
　　“是啊，我知道啊。”
　　修冷秋没好气道：“那你还不快去，在这磨蹭什么？”
　　他说完扶着夕景华就又往前走了两步，觉察到白风羽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又突然一阵心浮气躁，转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走？！去找你家陛下去啊。”
　　白风羽这下子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修冷秋到底在生什么气了。
　　那位陛下，从来也不是他‘家’的啊。
　　虽然这个醋吃得莫名其妙，但是细细想来，似乎每一次修冷秋发脾气哄不回来，都是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他对陛下如何，对他又如何，他真的一点都分辨不出区别吗？
　　还是说，一直以来自己给他的安全感，真的太少了呢？
　　“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你也赶紧去，快去快回免得景华醒来见不到人又要发疯。”
　　修冷秋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也渐渐失了耐性，正要拔腿走人，不想这时背后却突然被人紧紧抱住。
　　“喂，你……”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惊得整个被都僵住了，接着便感觉到对方鼻息间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自己脖颈和耳后。
　　饶是在床上花样百出地狠狠‘欺负’过他，饶是平日里嘴不留情动辄打骂，他只当这个人的顺从只是因为愧疚和天生脾气顺从，甚至不敢把那些纵容当成是喜欢或者是爱。
　　可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呢。
　　“你，你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的……”
　　“我说过保护陛下是我的职责，可是对我来说，有一个人比我的职责更重要。”
　　修冷秋微微一怔，攥紧的手心蓦地一下就生出了一层热汗。
　　“等我把陛下安全带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他的确是迟钝，笨拙，不像别人那样懂得花言巧语海誓山盟，他以为修冷秋这般心思玲珑的人能够明白他的心，却不知原来他反反复复地试探，不惜用冷言冷语来嘲讽挖苦他，不过是因为自己从未给过他安全感。
　　“你好端端地，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会不等你自己一个人就走掉……”
　　那个拥抱让修冷秋的脸色乍然间涨得通红，他感觉不止是自己的手心，连后背都因为熨贴着对方的胸口而变得火热起来。
　　“我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把你气跑了。我这个人一直都很笨，总是惹你生气，所以每次我看你转头离开都会觉得害怕，怕你一气之下真的就不要我了。”
　　傻瓜，我怎么舍得不要你。
　　他那委委屈屈又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修冷秋的心就像是乍然注入了一股暖流。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不会有人愿意冒着被扎得满身是伤的危险来接近自己。可是这个男人却如此笃定地抱紧他，告诉他，他爱他，他要他。
　　“冷秋，等我回来，你说过行过夫妻之礼，便是一生一世都要对你负责。这话我会一直放在心上时时刻刻都记着。”
　　修冷秋听到这话，脸色不觉红得更加厉害。
　　这种床底间的私语被他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真的是让人……唉……真的是个笨蛋啊……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白风羽一直听不到修冷秋的回应，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直到修冷秋将他环在自己胸前的手紧紧扣住，又用力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想说的话，都藏在这里。
　　白风羽笑着吻住他的脸颊，在他耳畔轻声道：“你现在不说，等我回来再说给我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