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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无处安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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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苏情被百里胤的话惊得正要将他推开,不想这时他忽然感觉后颈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还来不及将手伸向刺痛的地方就忽然之间感到眼前天旋地转,接着整个人便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力气,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百里胤及时出手接住了他软倒下去的身体。苏情此刻已经无力再说什么,当仍然不甘心地挣扎着抓住百里胤的手。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耳边盈盈嗡嗡一阵作响,而那身体就像是已经不属于他,无论他如何用力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小舅舅,你别担心,等你睡一觉醒来便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你,你到底要做……”
百里胤动作温柔地搂住苏情,那拥抱热切而又暧昧,俨然已远远跨过了亲情的界限,纵然苏情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怕也不能再回避百里胤对他的感情了。
“顾南楚会害了你的,我要保护你。”
百里胤说话间目光一直灼热地盯着苏情努力挣动的双唇。有些事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酝酿了太久,那些禁忌的感情就像是汹涌的洪水,一旦找到了出口便会不可扼住地奔涌而出。
他渴望他,渴望得梦里全部都是他的影子。
“你别伤害他……别……”
百里胤的唇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苏情唇齿间呼吸的温度。
只要他想,他现在就可以得到这个人。
即便他不愿意,他也有的是方法可以驯服他,就像驯服那些尸人一眼,无论自己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乖乖照做。
他们可以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我要你亲手杀了他。”
百里胤将唇从苏情的唇边轻轻移开,然后凑到他的耳边,声音阴沉沙哑地蛊惑道:“他是你最恨的人,你要亲手杀了他。”
“不,不……”
苏情的目光已然开始涣散,百里胤灌入他经络中的尸毒正向四肢百骸中不断蔓延。他此刻没有内力在身,尸毒的扩散只会比平常更快。
“杀了他,贺兰情,他才是真正会伤害你的人。”
那个陌生的名字让苏情的身子猝然一颤,百里胤伸出手将他眼角垂下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接住。
还是温的,融化在口中的时候,既苦又涩。
那是他从来也没有尝过的味道。
“乖,一切都会过去的。”
百里胤俯下身,亲吻着苏情湿润的眼角,而那双瞳孔里已然再也倒映不出世间万物的色彩,他变得浑浊而苍白,就像是那些尸体的眼睛。
他从百里胤的怀里慢慢坐起身,百里胤满意地笑了起来,将腰间的匕首抽出抵到他的手上:“杀他的时候,要狠,要准。他不会对你有所防备,所以你要看准他的胸口,一刀刺进去。”
“一刀刺进胸口。”
“对,杀了他,带着他的首级回来。”
“带着他的首级回来。”
百里胤捧住苏情的面孔,用力在他光滑冰冷的额头上吻了吻:“杀了他,我就带你永远离开。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苏情目光凝滞地看向远方,嘴里不断重复着百里胤灌输给他的那几句蛊惑的暗语。他身形摇晃地站起来。百里胤望着那渐渐走远的背影,忽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颤抖着跪倒在了地上。
他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明知道这样的占有意味着永远失去,可他还是抗拒不了内心对他的欲望,那渴望就像是一头日渐贪婪的兽,他越是压抑,它就越是疯狂。
“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根本不算是个人。”
百里胤用手捂住自己的面孔,裹在黑袍里的身子颤抖得仿佛已经支撑不住。那滴融化在他口中的眼泪弥漫出无尽苦涩的味道。
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虽然和凤玉吟一样被软禁在这里,但显然苏情并没有像凤玉吟那样被完全限制自由。不过他离开的消息很快就经由暗卫传到了贺兰璟的耳中。正独自一人坐在床边下棋的贺兰璟听到这消息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对此似乎并不十分在意。
“你们宗主那里情况如何,凤玉吟还未离开?”
那棋盘上的残局与夕景华房中的乃是同一局,只不过在他这里,夕景华所执的白子已失了半壁江山,而黑子渐成合围之势,胜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是,您离开之后,宗主就……”
那暗卫回想起先前院中发生的事,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贺兰璟似乎已经料到了什么,语气淡淡道:“无妨,有些事他压抑在心里太久,总要发泄出来才能舒坦。”
“是。”
“你们仔细盯着,凤玉吟的命我留着尚有大用,只要不死,其他就随你们宗主折腾吧。”
那又岂止是折腾那么简单。
那暗卫听他说得如此轻松,心里不由得替那落了难的凤凰捏了把汗。夕景华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若只是身体上的伤害也就罢了,对于他那样的人而言,把尊严碾在脚底一点点踩碎,那才是最致命的折磨。
“对了,这是宗主的手谕,派人即刻送去汴州。”
当初夕景华苦心经营,将汴州的势力收入旗下,为的是替凤家守住汴州这方战略要地。然而不想这一切最终却为他人做了嫁衣。现在贺兰璟早已从夕景华手中接下鬼门宗主的实权,祁家不过是鬼门操控汴州各方势力的傀儡,如今贺兰璟才是坐在幕后掌控全局的人。自北关一战后,十万兵将丧命边境,眼下四海之内,凤家可调之兵已不足十万,且大多都在边陲重地驻守,京中正是兵力空虚之时。这种关头,一旦掐断汴州这条南北水运要道,也就等于扼住了朝廷的命脉。
用十万将士的鲜血来祭旗,不费他自己一兵一卒就能让大鵷元气大伤,这一招走得可谓是致命。
“百里先生那里,是否要继续派人紧盯?”
“倒是可以顺着苏情这条线把顾家斩草除根。”
贺兰璟说着,眼中霎时间掠过一道寒光:“顾家囚禁我十年,把我关在那不见天日的黑牢里,以为我到死都不可能再见天日。可惜天也要助我,他竟然会比我先走一步。”
贺兰璟说着这些话时,眼中的寒意慢慢沉淀下来,到了最后竟透出了几分莫名的哀伤。他想倘若那个人还在世的话,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亲手杀了他。
他死了,连葬身何处都不得而知。
可是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贺兰璟扶着一旁的矮桌慢慢坐了下来,一种不可抗拒的倦意席卷而来。一直以来他从未后悔过踏上这条独王之路,甚至也未曾后悔过亲手将自己的孩子送上尸骨堆砌的王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偶尔回忆起那个男人的身影时,他会感到一种深入骨髓,无处可诉的寂寞和悲凉。
也许他内心深处是希望那个人活着的,那样的话,他的恨就不会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