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第二部》狐悦

65、相爱相杀

　　这突如其来的当胸一掌真真是让玉飞麟始料不及，这势若雷霆之力压在血肉之躯上后果可想而知，玉飞麟几乎完全来不及抵抗就被掌风轰然击飞在地，不待起身，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此际‘凤玉吟’悠然收掌，面上的寒意比先前又更重了几分，此刻再看他的眼神，那冰霜刺骨的杀意若能化作有形之物，只怕玉飞麟早已被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
　　“我记得警告过你，如果你再敢缠着玉吟，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纵然顶着那张玉飞麟朝思暮想的面孔，但此刻那张脸上弥漫着的几近扭曲的疯狂让玉飞麟简直避之不及。
　　他没想到短短数月未见，夕景华竟已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就是当初见到凤玉吟时他那一脸憔悴痛苦的真正原因吗？看眼前这个人身上弥漫的那股邪气，还有他刚刚打向自己那一掌的凶狠杀意，他真的是当初那个清雅如兰的夕景华？
　　“咳……”
　　夕景华这一掌就算没有用尽全力，但是换做普通人只怕也该去了大半条命，可玉飞麟虽口吐鲜血，竟还能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他大约也知道自己死劫难逃，索性一把撕开衣服，露出里面已经被掌力震碎的护心甲，又猛吐了一口鲜血才喘着粗气勉强开口道：“你把玉吟怎么了？”
　　“你倒真是个痴情种，到了这种时候还担心我的玉吟。”
　　夕景华将‘我的玉吟’四个字说得一字一顿，像是在故意提醒他，又像是在宣誓自己的所有权。玉飞麟抚着剧痛不已的胸口，就算那护心甲为他挡去了大半的掌力，但夕景华这突如其来的杀招还是震伤了他的内腑，眼下能撑着一口气说话已是不易，更别说安全脱身。玉飞麟看着渐渐逼近自己的夕景华，一抬手背狠狠擦掉嘴角的残血，撑着力气冷笑道：“早知你变成现在这样，当初我就该直接把他带走。你根本就是给猪油蒙了心吧。”
　　“可惜你已经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夕景华走上前，一把抓住玉飞麟的衣襟，将他猛地从地上拖了起来。不知是否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玉飞麟反而坦然起来，看着夕景华的目光里没有丝毫退意，倒像是真的有意要与他一争上下一般。夕景华显然被他这挑衅的眼神激怒了，又将他狠狠推在地上，抬手便要打向他的天灵盖。
　　可就在这时。
　　偏偏就在这时，林子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哥！”
　　那声音并不大，却让夕景华一瞬间怔了神。就在那刹那之间，一道掌风迎面而来，夕景华仓促出手，一时不防被那掌风向后推了两步。而对方显然并没有暗算他的意思，只是刚好一掌将他与玉飞麟隔开，夕景华还未站稳就看到一片白色的人影飞掠而至，将倒在地上的玉飞麟一把拽起护在自己身后。
　　“你来得还真是时候。”
　　夕景华甫一站定，只见又有两人随后而至。他眼角的余光轻轻从另外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还是落在了对面那个男人的身上。
　　“怎么，舍不得他？”
　　几日未见，再一次出现在夕景华面前的凤玉吟已不再是先前那副被折磨得苍白濒死的模样，他虽然依旧清瘦，面容冷峻，但眼神里却交织着异样坚毅的神色。
　　“你有怨气可以冲着我来，但这个人，你不能动。”
　　若这前半句话里还透着不忍和愧疚，那后半句话在夕景华听来，便是字字锥心。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似乎觉得他既陌生又遥远，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保护着另外一个男人，口口声声不许自己动他，他将自己又置于何地？
　　“凤玉吟，你一定要护着他是不是？”
　　夕景华咬着牙，一字一句逼问：“你一定要为了他与我作对，是不是？！”
　　“与你作对的人不是我。”
　　凤玉吟掩在袖中的手已不住地颤抖起来，眼前这个冰冷又疯狂的男人与他熟悉的夕景华根本判若两人，可是每次注视他的眼睛时，他又觉得自己能够看到夕景华的影子。他感受得到他的绝望，委屈，还有愤怒，他怨憎自己又一次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可是这一切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又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解释。
　　“若今日你一定要护着他，就是同我作对。凤玉吟，我说过我不会容许你背叛我第二次。我给过你机会，你应该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夕景华一边说，一边一步一步走向凤玉吟。苏情被他周身弥漫的杀气所震，不禁低声提醒：“玉吟，小心！”
　　他话音刚落，只见夕景华目光骤然一沉，忽地身形一闪，朝着凤玉吟疾步杀去。凤玉吟早有防备，将玉飞麟猛地推向一旁，毫不闪避地迎了上去。苏情与白风羽两人一起上前接住玉飞麟，此际他已神智昏沉，但嘴里却还念着让他们去保护凤玉吟。苏情看了他一眼，又将人推给白风羽：“他伤得太重了，你快带他走，去找冷秋救命！”
　　“你们……”
　　“放心，我们应付得来。”
　　苏情话音刚落，只见凤玉吟与夕景华二人已经对上了招。论武功深浅凤玉吟自然不是夕景华的对手，不过阴阳双诀本就相生相克，再加上凤玉吟本身根基不弱，又有神谕功心法的底子，功力自然是一日千里。两人甫一交手，竟能险险拼个不相上下。
　　夕景华本是有所保留，但几番交手之后发觉凤玉吟出招凌厉，而且每一招都与他相克，这才反应过来他竟也修炼了阴诀上的武功，不由被激起了怒意，厉声道：“凤玉吟！别逼我杀你！”
　　这话不啻于一刀剜在凤玉吟的心口上。他被这话刺痛得心神一乱，夕景华一掌将他推开，转身就要去追玉飞麟和白风羽，凤玉吟反应过来，复又飞身追上，拼命以身相挡，拦在夕景华的身前：“哥！不要再疯了！”
　　“这都是你逼我的！”
　　夕景华一掌落下，掌风从凤玉吟身畔呼啸而过，他故意避开了要害之处，但那掌力还是震得凤玉吟肩头一麻，不待他缓过神来，夕景华已一手按在他的肩上，将他的身子猛地一拧，拽进自己怀中。
　　“哥！”
　　“今日他非死不可！你再敢拦我，我连你都不留情！”
　　他刚说完，背后忽觉一股凌厉的气劲袭来，他一手搂住凤玉吟的腰，转身便是一掌对了上去。这时凤玉吟趁着他与苏情对招，蓦地从腰间抽出软剑刺了过去，夕景华一愣，恍惚之间竟忘了闪躲，眼睁睁看着寒光逼人的剑锋朝着自己直刺而来。
　　凤玉吟目光一沉，握着剑的手猛然收紧。
　　“玉吟！”
　　苏情也没想到凤玉吟会真的刺这一剑，不由大惊喊道：“不可！”
　　他这话未说完，林中一道人影转瞬而至，就在那剑锋要刺入夕景华胸口之时突然出现在凤玉吟身后，一掌拍向他的后背。
　　“玉吟！”
　　夕景华也仿佛乍然惊醒，不由大声惊呼。
　　凤玉吟身形一震，鲜血冲口而出，但就在这时他指向夕景华的剑锋骤然一转，剑锋划破夕景华的衣角，一撇寒光自三人眼前猝然划过，他一个转身，剑锋既狠又准地刺向对方。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凤玉吟有此一招，一时闪避不及，被一剑刺入肩头，霎时鲜血飞溅而出，他大惊之下怒而出手。
　　“凤家的孽子，死有余辜！”
　　凤玉吟已身中一掌，这一剑刺出去几乎用尽了全力，踉跄着退了两步，不待站稳对方杀招已至。
　　夕景华这时才反应过来，猛地飞身上前一把将凤玉吟搂在怀中，翻掌迎上对方的杀招。
　　那人没想到局势竟会如此翻转，夕景华方才险些被凤玉吟所伤，此刻竟会为了他与自己大打出手。而他眼下被一剑刺中肩膀，一时气力不济，同夕景华这一对掌，硬生生被对方的内力震得五脏六腑剧痛不已。
　　“景华，你……”
　　夕景华抱着凤玉吟退开两步，刚一落稳便急忙抓起他的手探他的脉息，凤玉吟只觉得肺腑之间如同火烧，一时难以忍受，靠在夕景华怀里又咳出一口血来。
　　“别再妄动真气，我帮你疗伤。”
　　夕景华紧紧搂着凤玉吟，慌忙就要将真气灌入他体内，但一时之间又想起什么，抵住他掌心的手蓦地一僵。
　　“你刚刚，是不是真心要杀我？”
　　凤玉吟实在支撑不住，身子沉重地像是坠了千钧之力，不住地向下滑落，但他却在感觉到夕景华要松开手的一刹那，用手指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别松手，哥……”
　　夕景华心下一震。
　　凤玉吟的视线已有些模糊，但仍然执拗地看着夕景华的方向，他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扯动了一下唇角，那笑容竟带着几分解脱的意味。
　　“我宁可你杀了我，也不要你放手……”
　　夕景华乍觉耳边轰地一声，像是有人突然攥紧了他的心，让他疼得几乎不能呼吸。
　　整个世界寂静得就剩下凤玉吟唇间溢出的那一声叹息，他猛地一把托住他的腰身，就着满口的血腥和满心的苦涩，用力吻住了他的唇。
　　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