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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孽债难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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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玉吟回到小院已是后半夜。他甫一进屋,就能闻到那股清冷得令人感到衣不胜寒的冷香气息。
床榻上的夕景华睡意正沉,凤玉吟没有点灯,循着窗外隐隐绰绰的一抹月光摸到床边。月色透过纸窗,光晕柔而清淡地落在夕景华那张安逸宁静的睡颜上。他看上去是那样美好却又带着一丝濒临破碎的脆弱。让凤玉吟伸手想要碰他时,都会害怕不小心惊扰到他。
若这世上的事,真的都能够睡一觉就忘得不留痕迹,那该有多好。
凤玉吟此刻已是睡意全无,随着被玉飞麟揭开的那一页尘封往事,长久以来隐藏于他心头的不安和恐惧也仿佛一瞬之间冲破了牢笼,在他的内心深处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罗网,让他如同困兽拼尽所有力气也挣脱不开。
当年的兰妃当真是带孕入宫吗?何以整个太医院对此事毫无所查?
那日出现在母后寝宫的绢帕又是何人所为,母后的死当真与兰妃有关?
还有兰妃生前与鬼门之间究竟有何渊源,是什么样的交情让上一代鬼门宗主甘心受门规重罚也要将夕景华捧上宗主之位?
这重重疑云的背后,或许隐藏着他根本无法承受的真相。
所以,停下吧,就在这里停下吧,凤玉吟,真相是什么根本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昏君孽子,悖德乱//////伦。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你都已经做了,到现在还计较什么真和假呢?还有什么,比你眼前这个人更加重要?
凤玉吟不知在那床边枯坐了多久,久到似乎手足都已经麻木冰凉,久到夜色在窗外渐渐褪去,天光照在他的长发上,如同覆上了一层霜雪。
他低下头,看着梦里露出浅浅笑意的哥哥,僵硬冰冷的嘴角这才缓缓地,轻轻地向上弯了弯。
“哥。”
他俯下身,用苍白的手掌小心翼翼抚过夕景华的额头,将额前的碎发一缕一缕地理好,然后将吻印在他的眉心之间。
梦里的人似乎不堪其扰,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凤玉吟翻过身,用两手紧紧抱住还未从昏睡中醒来的人,就像是溺水的人抱紧最后一块救生的浮木一般。
这是这世间唯一的,仅有的,能够救赎他的人。
他已经满身罪孽,万死难偿,唯有对夕景华的这份爱,才能够勉强支撑他继续走下去。
“我不会放手的,无论,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我都不会放手。”
凤玉吟将面孔压在夕景华的肩头,紧绷的身体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间不住地颤抖。
而就在他埋首在夕景华身畔时,那双浸润在晨曦中的双眼悄无声息地慢慢睁开。
只不过那双眼睛里并无半分暖色,更像是凝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夕景华犹如一座冰雕一般,瞬也不动地望着床顶的花纹。那张大红的喜帐在依旧有些昏暗的晨光中模糊成血的颜色。
身边那带着喘息和不安的声音渐渐沉静下去,偌大的屋子里仿佛静寂得如同一座坟墓。
那种无声的静寂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在那座山崖洞穴的深处,独自守着母亲的墓碑,虽然活着却依然觉得自己与死去无异。
他痛恨这样的静寂,会让他分不清生和死的边缘。
夕景华慢慢转过身,一夜的奔波许是让凤玉吟太累了,累得伏在兄长的肩头很快便进入了梦想。
借着窗外的那些许天光,夕景华看到他的眼角似乎还是湿润的。他下意识地伸过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浅眠中的人很快就被这动作惊醒,凤玉吟就像是梦里被惊扰的孩子,睁开眼的刹那间,神色里皆是惊惶。
“哥……”
凤玉吟一声惊呼,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夕景华已扼住他的手腕忽地翻身而上,将他压在自己身下。隔着纸窗晕下的那一缕白光,凤玉吟看到夕景华的眼瞳里,仿佛翻涌着无数的惊涛海浪。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