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公主和亲录》凝鹊

2、楔子（下）

　　长安城里从未有过的热闹，各坊里都挂上了崭新的五彩灯笼，但凡见到个人，脸上都是笑嘻嘻的。听说新皇登基，在民间挑选良家子来充实后宫，很多有女儿的官员也是专门告了假，为家里的漂亮女儿准备首饰、收拾脸蛋，虽然诏书上写着‘贤德者入’，可是但凡有头脑的都知道，承宠靠的是色，是花容月貌。

　　有的是觉得新奇有趣的笑，有的是憧憬着荣华富贵的笑，有的是自鸣得意的笑，但也有用脂粉遮掩了泪痕，强自妆点的笑。

　　杨澈蹲坐在大佛寺门口的柳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洋溢着各种意图的一张张笑脸，不过是充实后宫，想不出这些人如此开心的原因。

　　一下了私塾，便快步追上与自己同堂的前任礼部侍郎之孙南宫瑞，南宫瑞生的文质彬彬，谈吐带着一股淡雅的书卷气息，再加上很有才气。很多文人都十分愿与南宫瑞交好，杨澈乃是一个粗人，但是又十分喜欢热闹，杨澈一下学，便拉住南宫瑞想要打探个究竟。

　　本来这私塾里的书生除了读书之外无事，一听到杨澈拉着南宫瑞问选秀的事情，便炸了锅。毕竟这些书生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对美若天仙、闭月羞花这类词汇相当的敏感，见到杨澈如此开放的开了头，便都扔下了书生的酸架子，将南宫瑞围了个水泄不通。

　　南宫瑞本来就是一个十分谦逊脸皮薄的人，从未收到如此的追捧，一时间不知道低头还是抬头，两手交叉叠在一起。“书生，要以读圣贤书为重，书中自有颜如玉……”还未等南宫瑞说完便做鸟兽四散状，将那爱八卦的钱仲荣围了起来。

　　钱仲荣站在一个稍微高一点儿的圆石上：“瞧你们不知羞，爱听这种事……赶巧了的是我爱讲这类事……”

　　“……”

　　寂静……

　　钱仲荣见到没有什么人追捧自己的笑话，便一本正经的八卦道：“再过一个月，便是皇上选秀的时节，听说那长相酷似金城帝姬的鸾儿也被点名去”

　　听到金城帝姬，那些书生顿时炸了锅。南宫瑞微皱了皱双眉，鸾儿去选秀，怎么自己不知道？

　　钱仲荣朝着吐蕃的方向故作深沉凝重的望了望：“金城公主是被吐蕃狗贼折磨死的，听说那日吐蕃天空中有金凤凰鸣叫，夜空还出现了七星连珠。听说当今圣上对金城帝姬的执念很深，不只是因为她可怜还是他俩之间存在着什么？我猜啊，这鸾儿定会因为长相酷似金城公主而被封为妃，宠冠后宫。”

　　钱仲荣不怕死的一口气说完，圆台前的书生们都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南宫瑞听后扔下手中最珍爱的书，大步趔趄的跑向回春堂。

　　钱仲荣口中的鸾儿，乃是长安城城东入苑坊回春堂江神医的独女。只是这鸾儿，没有人叫她江鸾儿，只是单称鸾儿。鸾儿是三年前露面的，鸾儿的医道不深，但是私塾里的那些书生染了病，都是专门找鸾儿为他们医治。慢慢的鸾儿的医道却在入苑坊传开了，因她不太爱理人，所以那些书生都故意称她鸾儿来显示自己与她关系斐然，渐渐地人们都直接称她为鸾儿，而非江鸾儿。

　　说到这江神医，在民间还流传一桩牵扯到‘唐隆政变’的秘密。

　　据说六年前，唐皇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联合发动政变推翻韦后，所执的罪证就是韦后竟然在中宗死后有了身孕，而提供这一消息的便是江神医。因此，朝廷里和江神医定下了一庄秘密交易。关于交易的内容，很多人说要让江鸾儿和隋炀帝的后人结为夫妇，并且永不加害。不知为何，唐皇见了江鸾儿后，就点名要让鸾儿入宫选秀。而那隋炀帝的后人，据说喜欢上了当朝的玉真公主，并直接到回春堂大闹着不要娶鸾儿。

　　更曲折的是，吐蕃的赞普赤德祖赞派兵驻扎在九曲，不断地蚕食大唐的国土，宣称要完好的金城帝姬李清宁。唐皇听到金城帝姬跳城墙后，勃然大怒，隔夜便派兵征讨吐蕃，这一打就是三年，直到今年才停止了战争。

　　如今，吐蕃那边也听说了有个与金城帝姬长相相似的女人，为此，多次派遣使者来请求赐婚，唐皇直接给出诏书，对外宣称鸾儿已经是帝王妃，帝王妃绝无和亲之理。本来以为两国会开战，可是没成想，吐蕃那边竟然没了动静。

　　一个郎中的女儿，引起国家的纠葛，这也是个奇事。

　　那些书生都坐在树下长吁短叹，这鸾儿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所以这次的选秀更值得关注，以便趁机写出几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文章，来解决这些矛盾，加官进爵，就不用整天呆在私塾里，面对着一个迂腐的老学究，实在是好机遇。

　　钱仲荣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道：“本来呢也不是多大的一件事，只是听说吐蕃的赞普赤德祖赞竟然会参加这次选秀。按道理，选秀乃是皇家的事，不容的外人插手。

　　这次赤德赞普带着数万匹宝马的宝贴来唐,大唐如今战事连连，有万匹宝马也是一笔不小的诱惑。

　　另外，那隋炀帝的后代已经纠集了好大一群隋朝的官民，准备举事。听说那隋炀帝的后代也来了长安城。”如今，长安有女儿的官员却心里惶惶的，害怕自己的女儿被隋朝皇室抢走，又害怕被吐蕃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赤德祖赞看中了带到吐蕃。

　　这私塾里的秀才，说实话在文字上见长的没几个，大多都是一些善于掌握宫廷秘辛的，他们对金城帝姬李清宁、唐皇李隆基、吐蕃赞普赤德祖赞还有那个传说中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隋朝余孽杨赋极感兴趣。

　　当然这些书生里面也有读书读的不好，消息也不灵通的，他们一向痴傻，这也成为长安城富甲一方的钱仲荣进攻的目标，这些迂腐的书生，往往会花大价钱来购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不知真伪的消息。

　　不得不说钱仲荣在赚钱方面比读书要有天赋。

　　“等等，我出三吊钱。我想问金城帝姬和鸾儿有什么关系？吐蕃赞普真的爱金城帝姬吗？”有个傻呼呼的书生将自己攒了很久的提高伙食质量的银钱，战战兢兢、依依不舍的放到了钱仲荣的手里。

　　钱仲荣看到钱的份上又将一些陈年旧事重新扒出来，再添油加醋的胡乱杜撰一番。

　　钱仲荣正讲的起劲儿，从东方走来一个少年，衣饰华贵，迈的步子里透出一种贵气和风流倜傥，那少年摇着一柄画满紫罗的白纸扇：“玉真公主确实天姿国色，只是与那金城公主李清宁想较，还是差了很多。毕竟能刺激当时的楚王发动宫变，肯定不是一般的容颜。不过话说回来，金城公主已经仙逝，我倒想见见你们说的那个鸾儿。”

　　钱仲荣直奔道掩着嘴角，低低的咳嗽：“五吊钱，我带你去见鸾儿。我很负责任的告诉公子，这鸾儿不仅像金城帝姬，而且眼睛比金城帝姬要清冷妖冶的多。”

　　李隆悌将一锭银子扔到钱仲荣的手上，他忽然想起六年前的七夕节，金城帝姬在众臣工和妃嫔面前跳的《破阵乐》，真乃绝中的绝品！在平缓的曲调糅杂着龟兹音，音色婉转而动听。那日万千灯笼横贯上空，金城帝姬一身红装，额前的点着玫红色的梅花，妖冶又清冷。那一舞艳姹了整个唐宫。到现在回想起金城帝姬的舞蹈都激动不已，兴奋异常。

　　那些书生听到汝南王李隆悌的讲述，不禁唏嘘长叹，红颜自古薄命，只是如此妖冶美艳的人物竟然会被折磨的跳城楼，看来那吐蕃赞普真的是豺狼一般的人物。书生们在一起不停的揣测后，城东的鼓声响起，坊间要闭市了，他们便心满意足的散去了。

　　此后，那些不得志的士子往往在入苑坊寻求各种朝廷秘闻，而传闻的源头总是那个富甲一方的钱仲荣，当然，这是后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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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报道~
一个郎中的女儿，引起国家的纠葛，这也是个奇事。书生八卦起来的功力，真是让人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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