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瓜子猫

14、第十四章

　　韩休宁似乎低头在说话，渐渐往远处走去。低处的李纵横看不清楚，可是百里屠苏却看的一清二楚，韩休宁手里牵着的，是小时候的自己。

　　“娘……”百里屠苏失神的轻呼一声，便快步往前走去。

　　李纵横吓了一跳，赶忙想拦住他：“那不是你娘，木头脸你回来！”

　　百里屠苏没听他的，一路往人群奔去，李纵横腿脚不方便，走了几步便看不清他在什么地方了。

　　“死木头脸！”李纵横着急的喊道。

　　“小姐，你看这匹布料怎么样？”

　　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李纵横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这料子……总觉得还差一些，”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微微皱着眉头：“兰生应该不喜欢。”

　　旁边的小丫头无奈的说：“少爷都离家出走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在哪。”

　　那女人苦笑了一下：“兰生从小就调皮，那性子始终改不了。”

　　李纵横愣愣的看着那个女人，她手里拿着一匹鲜红的布料，精挑细选着。

　　“二姐……”

　　“小姐，这匹布料呢？”

　　“……这家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做喜服，还是要颜色喜庆一些，我们再换别家看看吧。”

　　说着，便放下手中的料子，带着小丫鬟转身离开了。

　　“二姐！”李纵横着急的喊道，二姐，那个……是最爱自己的二姐啊！

　　当年因为自己的胡闹，惹得她不开心，在书院闹矛盾，没想到却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二姐……二姐！

　　李纵横也不顾脚上的疼痛，挤着身边越来越多的人群，可是始终却挤不过去，越挤，脚越痛，渐渐也开始支撑不住自己，他整个人摔倒在地。

　　最后一眼，至少让我再看二姐最后一眼……

　　二姐……兰生好想你……

　　李纵横独自一人拖着受伤的脚，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等一下。”身后传来风晴雪的声音。

　　风晴雪看着狼狈的李纵横，反手拿出自己的镰刀，不高兴的说：“你是不是方兰生？”

　　“方兰生？那是谁？”李纵横不在意的说道。

　　风晴雪说：“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是兰生，只不过，为什么要变成别人的样子呢？”

　　李纵横没有说话。

　　风晴雪一直都是很敏感的，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李纵横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手上拿着的镰刀，眼睛沉了沉：“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杀了你？”风晴雪惊呼一下：“我从来没这么想啊。”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镰刀，觉得这样说话似乎不太好，便收了起来，尴尬的说：“兰生，你别生气，我没有要跟你打架的意思。”

　　风晴雪见那人不理自己，以为他还在生气，讨好的说：“兰生，我一直都不觉得你是坏人，就算是变成别人，也一定是有你自己的理由的，所以我才这么久都不说出来。”

　　“可是……总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所以就来亲自问个明白。”风晴雪晃了晃，不好意思的说：“兰生，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见方兰生依旧不理会自己，风晴雪疑惑的看了看他。

　　只见方兰生晃了晃，就摔倒在地，发出很大的声响。

　　“兰生！”风晴雪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

　　等到方兰生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自己的脚还在隐隐作痛，方兰生低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一团布裹着自己的脚，裹成了一个球。

　　“是哪个笨蛋包扎的……丑死了……”方兰生不高兴的说道。

　　“哼……”脑海中有人悠闲的说道：“是风晴雪。”

　　方兰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把纱布拆开，再重新包起来。

　　被认出来了……方兰生失落的想，那样就不能继续呆在他们身边了，自己应该今天就会离开吧。

　　明明，才跟木头脸的关系好那么一点点。

　　方兰生抱着膝盖，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做。

　　这一次，又失败了吧。还能继续吗？方兰生这么问自己，突然感觉自己好渺小，好弱，什么都做不到 。

　　也许自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九天玄女当初不也是说，接受才是最简单的，这个世间一切都有命盘，不是自己这种人可以随随便便就可以改变的。

　　还有几次？大概……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兰生。”门外，风晴雪小声的说：“兰生你醒了没？”

　　方兰生不吭声的把被子一掀，钻了进去。

　　风晴雪无奈，只好暂时离开了。

　　今天，就走吧……方兰生这么想。

　　没用的自己，今天又开始自我厌恶了，方兰生身边散落着失落的气氛，搞得整个屋子阴沉沉的。

　　“……襄铃，你哭了吗？”

　　门外还没走远的风晴雪疑惑的问道，随后传来襄铃轻微的抽泣声。

　　“屠苏哥哥今天对襄铃发脾气了……”

　　“苏苏？他为什么要对你发脾气呢？”

　　襄铃抹着眼泪：“屠苏哥哥一夜都没回来，今天早上见到他，我还没说话就被凶了……襄铃，襄铃有做错什么嘛？”

　　风晴雪苦恼的说：“苏苏最近的确是心情不太好。”

　　襄铃本来就是孩子脾气，被忽视的感觉让她心里闷闷的，可是又对百里屠苏生不起气，所以只好自己对自己发脾气。

　　方兰生听了，立刻立刻跳了起来冲了出去：“那个木头脸又欺负你了！？”

　　襄铃看着方兰生，抹了抹眼泪没说话。

　　风晴雪高兴的说：“原来你醒了啊，有没有好受一点？”

　　方兰生现在看着风晴雪就有点打怵，想了半天才闷闷不乐的答应了一下。

　　原来，百里屠苏一夜都没有回来，回来之后便要求立刻回琴川，搞得正在吃饭的几个人莫名其妙。

　　红玉好言相劝，百里屠苏一概不听。

　　后来欧阳少恭以一句：“想走的话大可自己先去。”而结束纠纷。

　　方兰生挠了挠头，说：“昨天，木头脸见到他娘了。”

　　“苏苏的娘？”风晴雪惊讶的看着他，不太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方兰生点了点头，襄铃也不哭了，愣愣的看着他，大家都没想到这倒这件事情是真的，毕竟，见到离去的亲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荒谬。

　　襄铃跺跺脚摇摇头：“襄铃不信！我要去问屠苏哥哥！”

　　“襄铃！”方兰生着急道：“这件事是真的，我也……见到了我二姐……”

　　风晴雪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所以只好看看方兰生，又看看襄铃，笑得尴尬的说：“你们都别急，我们去问问苏苏不就好了么，如果苏苏真的见到了他娘亲，那不是一件好事么。”

　　“才不是什么好事，”方兰生不高兴的说：“那些东西还不知道是什么，木头脸性情大变会不会是那个什么人跟他说了什么。”

　　风晴雪苦笑道：“没那么严重吧？”

　　“这可不好说，万一木头脸被拐走了，大家还不得着急。”方兰生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襄铃急得不得了，连脚都不跺了，转身就跑开了，风晴雪跟在后面连忙追上去。

　　晋磊笑道：“你最近睁眼说瞎话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方兰生生气的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襄铃跑开之后，风晴雪也离开了，方兰生给自己打气：现在逃跑正是时候。

　　好巧不巧，身后传来‘吱呀’一声的开门声，尹千觞伸了伸懒腰钻了出来，看到方兰生，笑道：“哎呦，李公子今天起的真是早啊，吃饭了没有？”

　　“喂，”方兰生没礼貌的说：“我要走了。”

　　“咦？去哪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不能呆了。”方兰生环胸说道：“我不在的时候，管管风晴雪，别让她把我的身份说漏了嘴。”

　　尹千觞听罢哈哈大笑：“什么啊，原来已经暴露了啊，害得我从见到你开始就畏手畏脚的不敢多说话，生怕说漏了嘴。”

　　看着方兰生又气成了一个包子，尹千觞收敛的讨好道：“怎么了啊，谁拆穿的你？？”

　　方兰生说明了缘由，尹千觞搓了搓鼻子说：“那你也没必要离开啊。”

　　尹千觞不知道方兰生之前又要杀欧阳少恭的企图，所以他当然可以这么说，但是方兰生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了。虽然很舍不得大家，但是，自己必须离开。

　　这边，襄铃刚在后院找到百里屠苏，还没开口百里屠苏救看了她一眼，问道：“那个人呢？”

　　“那个人？”襄铃奇怪的问：“那个人是谁？”

　　百里屠苏从来不记人名，倒是一时犯了难，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李纵横。”

　　襄铃想了想。摸了摸辫子说：“你找纵横哥哥做什么？他还在楼上呢。”

　　听了襄铃的话，百里屠苏绕过襄铃打算会客栈，襄铃拽着百里屠苏的袖子，不高兴的说：“屠苏哥哥 ！”

　　“什么？”百里屠苏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吵闹的丫头，虽然襄铃的确天真烂漫，但是百里屠苏不喜欢。如果要说这一行人中，百里屠苏恐怕也只对欧阳少恭或者红玉那般的人抱有好感罢。

　　“屠苏哥哥有什么事情，跟襄铃说说看，我会帮你的！”

　　“不必。”

　　“屠苏哥哥！”

　　百里屠苏装作听不见后面的喊声，进了客栈就往二楼去，在楼梯口遇到了正在说话的方兰生跟尹千觞 。

　　尹千觞挠了挠头，笑道：“恩公，你吃饭了吗？”

　　方兰生看了他一眼，便要转身离开，百里屠苏见他想走便拦住他：“你，陪我出去一趟。”

　　不止方兰生，尹千觞也愣住了，方兰生心想，这木头脸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怎么突然就要自己陪他出去？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方兰生看了看窗外，确定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的，才转过头说：“你又想干什么？”

　　百里屠苏一摊手，说：“听晴雪说你昨天也见到了离世的亲人，所以你必须陪我去。”

　　“莫名其妙。”方兰生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见到离世的人，死木头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掌柜的说，他的坛子是从隔壁街一户人家买来的，”百里屠苏突如其来的话多：“必须探个究竟。 ”

　　尹千觞挠了挠头，表示什么都听不懂，可是又不好意思转身就走，所以只好傻站着当背景。但是方兰生却明白这家伙想说什么，木头脸八成是又想见他娘了，所以才会要探个究竟。

　　没想到，木头脸还是个相信市井传说的大笨蛋！

　　“我不去！”方兰生转过身，生气的说：“人死不能复生，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人死不能复生？百里屠苏皱着眉头，这道理他何尝不知道，但是如果他能接受这个事实，就不会要求欧阳少恭制造起死回生的药物来救自己的母亲。

　　不去？不去也罢，那就自己一个人去。

　　百里屠苏也没多说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方兰生看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要走，气的一跺脚：“木头脸 ，你要去哪！”

　　“去哪里，与你何干。”

　　丢下一句话，百里屠苏便消失在楼梯拐角，方兰生心里放不下，只好追着跑了出去。留下不知所云的尹千觞，他伸了个懒腰，想了想，还是去找少恭喝喝酒，聊聊天吧。

　　百里屠苏听掌柜的说，祭祀用的坛子会被运到隔壁山中的地下庙宇中，可是当百里屠苏来到那个废墟的时候，却始终找不到入口。

　　那天在灯会上，母亲跟自己说了一些话，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但是，母亲却说自己以后可能不会有葬身之所，所以希望云溪到时候切勿太过伤心。

　　自己明明不记得这些话，却觉得一切都是当初发生过的。

　　母亲似乎也预料到自己的命运，却始终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母亲尽力了，那么接下来尽力的就是自己。可是在那之前，他希望至少能把坛子找回来，安放在乌蒙灵谷。

　　百里屠苏一个人惯了，但是对于找东西这件事情还是不怎么在行。

　　所以当方兰生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砍着乱七八糟的藤蔓，想找出一个隐蔽的入口。

　　“笨蛋木头脸！”方兰生气得直跺脚：“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出来吗！”

　　“此事与你无关。”百里屠苏冷着脸说：“你回去吧。”

　　方兰生气呼呼的说：“跟你这块木头讲道理，实在是我脑子有病。”

　　百里屠苏听他反正是在骂自己，也就没理他，更是惹得方兰生不愉快。

　　可是看到他在四处乱砍，才开始疑惑起来：“你在干什么啊？”

　　“无事。”

　　“没事你乱砍什么啊，欺负人家花花草草啊？”

　　“……”百里屠苏觉得这人真的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