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丢失的时间》Arise

2、第一章

　　番一林左蘑菇右蘑菇，终于下定决心买张VIP去看她家大叔。及其不文雅地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完全一副“生活所迫守财奴”的模样开始数兜里的压岁钱。一张两张三张四张……十张十一张十二张……数到快五十张的时候她在心里小颤了一下，除去买VIP的二十张，买新手机的十张，下学期的生活费少得可怜。小小地埋怨了一下她家大叔的身价之高以至于她根本没想到一次演唱会就能花掉血本。加上他整年韩国、日本、泰国、马来西亚、台湾、香港地瞎跑，摆出副一辈子都不来大陆的架势，这次又来得那么仓促，害她都没来得急存钱。可是转念想道她家大叔如今已是红遍亚洲的璀璨之星，理当受到如此待遇也就平衡了许多。谁让她喜欢的是每次大型演出都压轴的人，难得一见，又遇上开口一声恭喜发财就能白伸手拿钱的好事，花钱就花钱吧，过年总要花些钱的，也比她没事在网上买衣买裙买裤买袜挥霍成性来得好。
　　打开心爱的lenovoF25笔记本，老掉牙的款式，已经停产一年的机子，她宝贝得跟抱着一闺女似的爱不释手，不就因为80G的硬盘里全是她家大叔的视频和音乐吗，死都不让她那胖子弟弟碰这台机子，别说安装个CS玩玩实战游戏，就是放张盘看个电影她都生怕那笨拙的弟弟会把它弄坏，胖弟弟一不服气向上告一状，她比《大话西游》里的孙猴子还惨，五个唐僧在耳边念经的滋味，冷暖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林林啊，你都那么大了，翻了年就21，也算个大人了，怎么我觉得你还不太懂事呢？”这是外婆杨婉华女士婉转的责备。
　　“她？懂事？呵呵，我看还得等10年！”妈妈闵青女士在家中从不给她留面子，说白了就是当她小孩一个。
　　“我要玩电脑！我要玩电脑！我要玩电脑！……我要玩电脑！番一林同学，我、要、玩、你、的、电、脑！”番浩那胖小子仗着自己比他姐姐个头高就又耍赖又威胁的。
　　“林林，弟弟要玩就让他玩一下嘛，你是大姐就让着点，啊！”如此无奈兼半劝半哄的语气惯来只有温文而雅的闵老爷子能发出了。
　　“我说女儿，就给你弟玩一下吧……坏了爸爸再给你买一台……”
　　坏了再买一台？开玩笑！番晓松同志，你简直在跟我开国际玩笑！一林在心里狠狠地想到，然后二话不说把电脑插座拔了抱着就走，生怕她那弟弟的胖爪子一碰这电脑，里面关于大叔的东西就会消失。不顾身后五个人瞠目结舌的样子她还一边老大不爽的埋怨：“我没让他？我都让他当小的啦！我也让他的皮肤比我白啊！还有那什么，眼睛比我大，鼻子比我高，个子比我壮……我什么好处没让他了？我跟他谈判说咱们换换他都不同意！所以我的电脑他休想玩！晓松同志，您还是自己给他买一台吧，哼！”说完扭头一甩中长齐肩的秀发，自以为潇洒地回房去也，后面的大人小孩齐齐把头摇出一片鼓声。

　　生气归生气，她还是挺同意大家的说法，21岁的自己，似乎还不太懂事，大学只剩下半个学期就毕业，从未出去认真找个地方实习，连假期同学们进行的勤工俭学她也不会主动参加。想想到现在除了初二代表班级在学校参加一次钢琴比赛领过40元的奖金外能算是自己挣的钱，也就是大学里混到的两年奖学金了。社会实践经验为零，坚持念完研究生的决心是个负数，哎，别人踏进社会都雄赳赳气昂昂的，怎么她就穷赳赳气短短呢，还不忘纯真一把，跟一帮孩子捧着脑袋扮花痴崇拜着舞台上“刺目”的明星。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捣腾手里被揉搓得渐起褶皱的几十张鲜红大钞，一林噘着嘴嗫嚅着：我都一把年纪了，追个明星容易吗？

　　是不容易啊，生活也不容易，刚毕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是最不容易的，一林在回学校的火车上一直这样想。百无聊赖的路途让她感到空前未有的索然，想想自己并不富裕的家庭，外公外婆日益衰老，医疗保险一大堆，处处要花钱；爸爸妈妈每月的工资凑合能还房子抵押的贷款，一个好赌，一个嗜酒，生活在云端的漂浮感时常萦绕身旁；弟弟就要上中学了，现在的中学可不比过去，即使是义务教育也会千方百计弄出些徇私的乱子，那小子又追求些吃的穿的外加玩的，钱又不会平空掉下来砸人脑袋，哎……她从包包里翻出MP3，迅速把耳麦塞进耳朵，不小心触碰到前几天穿过耳洞的耳垂，顿时疼得她一激灵，轻轻试探性地摸摸那个地方，感觉上肿了一大块，郁闷得正想噘嘴抱怨，一阵低沉的轻笑声从对面传来。
　　抬头把眼神递过去，她接着又是一激灵，那颗本就爱活蹦乱跳的小心脏更是亢奋不已。同样小巧的脸，近乎完美的下颚线，□□鼻子，嘴唇饱满圆润……更重要的是，眉宇之间的英气都有异曲同工之处。番一林毫不避嫌地放大瞳孔盯着发笑者看，也不顾自己此刻的形象问题，只觉呼吸急促，嗓子眼沙哑干枯，上嘴唇粘着下嘴唇甚难分开，心跳声清晰得震耳欲聋……
　　大叔！
　　她在心里呐喊：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居然能遇见一个跟大叔长得如此之像的人！为什么刚上火车的时候没发现？少看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下车……
　　对着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叔”，她虽然心里挣扎得厉害，还是努力将情绪控制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就像她所说的，都一把年纪了，犯个明星不至于是什么错，可是要对着一个长得像明星的家伙花痴起来，难免过于丢人。
　　番一林是未懂“五十步笑百步”的道理啊，其实刚刚的情况已经很丢人了，周围的人没一个想她这样看帅哥的，谁让人家像她的大叔，再控制也是徒劳啊。那位帅哥见她一个人在那里唧唧歪歪，笑意更深了。
　　“请问，我有那么好笑吗？”一林被他笑得有些窘迫，壮着胆子，强装镇定，她只想拨回那么点面子。
　　“不好意思，不是你好笑……是你的耳朵。”帅哥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忙伸手捂着双耳，可知刚碰到耳垂的瞬间又引起一阵疼痛，害她不禁呻吟出声。对面的笑声显然比刚才嚣张许多。
　　“很有福气嘛，那么厚的耳垂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帅哥不忘打趣道，还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始作俑者。
　　一林迅速从包包里翻出一面镜子，可怜的耳垂已经红肿得像两颗小瓦灯泡了。哎，发炎发炎！每次她穿耳洞都会发炎，还真是四季无阻。
　　顾不得丢人丢到谁家了，反正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比孙猴子的臀部还鲜艳，于是只能心平气和地从自己的万能包包里找出外婆为她准备的酒精、红霉素眼药膏，棉签，纸巾摆满一桌，先把酒精瓶盖打开，用棉签蘸了些开始对着夹在双膝之间的镜子低头擦药。
　　“我帮你拿着好了，你那里光线太暗。”帅哥好意提出要求，脸上隐去刚才的讪笑，开起来相当真诚。
　　“哦……谢……谢谢。”既然有帅哥肯效劳，哪有拒绝之理，一林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把镜子慢慢递到他手中。
　　“你是九江人？”那人一边看她擦药一边问。
　　“恩。”根本没勇气再次正视他的双眸。
　　“去北京？”
　　“恩。”
　　“大学生？”
　　“恩。”
　　“你回答别人的问题一向这样酷？”
　　“恩……不是。”她不得不抬眼看他，那人似乎很爱笑，嘴角一直保持上扬的姿态，对一林来说是种煎熬。
　　“那能否多开金口，这一路长着呢，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还能看得过去的‘非阳性生物’，我可不想她是个木偶。”
　　什么？还能看得过去？至于吗！不过他说十几个小时……那么……
　　“我也去北京。”像是看透她在想什么似的，他笑着说。
　　“哦……你是哪里人？”她换另一只耳朵擦着，缓和气氛般生硬地问道。
　　“跟你一样啊！”
　　“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她从镜子里抬起头来看他。除了她的大叔，这个人也能用“精致”来形容吧，笑容里透析着破茧而出的生命力，带有少许不知名的阴郁情绪，可是还是掩饰不了阳光渗透的温暖。长成这样的人，即使是在不小的九江市也应该引人注目吧，居然一次没见过。她多少有些惋惜。
　　“小姐，九江市很大好吧。”帅哥无奈地摇了摇手里的镜子，一林正沉思着的脸在里面晃来晃去。
　　“哦……”似乎不太懂得跟这样的人相处，她索性又装起“酷”来，好不容易把一双耳垂都“爱抚”一遍，道谢后才将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收回包中，她有些不自然地靠在座位上，越过对面投来的目光看向窗外。
　　天空沉暗，远处干枯的枝桠寥落矗立在残光中，显得静默美丽。一林赶紧拿出自己宝贝的佳能迅速对着透明的窗户卡了一下，还没来得急欣赏自己的杰作，相机已经被一只带有热度的大手夺了过去。“不错嘛！你喜欢摄影？”
　　“呃……算吧。”对于这个问题她有些吃力，摄影之于她似乎更似一个附属品，文字的附属，灵感的附属，情感的附属，更是那些美好回忆的附属。脱离一些人和事，她是什么时候独自爱上摄影的？自己都不知道。
　　“我有个朋友就是学摄影的，很棒，我觉得你们的构图有些相似，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他当真似的对她说。
　　“恩……好啊。”她也就当个玩笑答应了。
　　“对了，你叫什么？”他一边翻动相机研究着一边问她。
　　“番一林，一二三四的一，森林的林。”每次有人问她姓名，总是如一回答这句话，仿佛与生俱来。
　　“番、一、林。少见的姓氏，简单的名字，挺好。”
　　“你呢？”
　　“江离。江河的江，离别的离。”他也学她介绍自己。
　　“江离？那种香草？”她愕然，他的父母怎么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你知道？”他诧异又惊讶的表情中还带着一丝惊喜，“呵呵，很少人知道的！庐山上有这种东西，我还去摘过。”
　　“是吗？我爬了那么多次庐山都不知道。因为根本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只是看《楚辞》时上面记载那是一种香草，听上去……很有疏离感。”这就是她愕然的原因。
　　“名字这是我妈取的，我没见过我爸，姓也是我妈给的。”江离平静的眼神中透过点点黯然，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可脸上还是挂着笑意，把相机递给一林，“看完了。”
　　“对不起。”一林接过机子抱歉地看着他，毫无预料他会对自己提起这样的私事，他笑容背后的忧伤像一根刺，锥得她心里暗暗地疼。
　　“呵呵，没事。每个问我名字的人都不会往下问，很少有人知道这种草的命运……其实我一直渴望有人会了解。”他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没想到你知道，一兴奋就把这些讲出来了，很唐突吧，抱歉。”他低下头微微歉意地鞠躬，一林手足无措，气氛倏忽之间转到窒闷，两人一时无语沉默。

　　火车轰隆隆瓷实地辗过积雪堆积的轨道，雪灾给南方带来的灾难也一并被压在车轮底下。窗外被压弯的庄稼、树木、电线，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抗争地挺着身子，一林突然很想回去看看此时的庐山，还有那种叫“江离”的香草。
　　凌晨的北方空旷寂寥，有种荒芜的离愁。一林睡眼惺忪望着在眼前急窜而过的枯枝残叶，想着远在天边的大叔，眼神不自觉又收回来落在对面，才发现江离也正看着她。
　　“醒了？”阴影下他的眼睛显得深邃诡秘。
　　“恩，根本没睡着。”她翻出一包湿巾，扯出一张递过去，那边摆摆手表示不用，她自己拆开揉擦眼睛。
　　“你大几了？”江离问她。
　　“我快毕业了，正愁着找工作呢。”是挺愁，不甘心在家乡安于现状找个本本分分的工作，又不情愿再困守象牙塔当三年米虫，唯有磨刀霍霍只身闯荡江湖。可是这江湖动乱，人心险恶，她一无才无能只懂挥霍的小女子，何时才能博得一席之地？哎！
　　“你学的什么？”
　　“设计，时装、平面广告的课题都有。哦，还喜欢写文字，广告策划及创意都是我的兴趣。你呢？”看他的样子应该长她几岁，可也还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啊！细皮嫩肉，貌胜潘安。风雨飘摇中摸爬滚打的企业成功人士？不像！在校苦读的研究生?更不像！
　　“我在华星工作”他淡然说道，眼神迥然。
　　“华星？培养TVBQ的那个经济公司？”惊讶加羡慕，一林的睡意被趋赶殆尽。华星可是近几年大陆娱乐界崛起的强势之一，去年在港台内三地急速窜红的TVBQ乐队就是华星的顶梁柱。这小子居然能混到那儿去！不过也难怪，他长得那么像她的大叔。这个年代，饭碗不都靠长相吗？谁说这条只适用在女性身上的？应该是男女通用吧！不过话说回来，难道现在的娱乐公司连一般工作人员的要求都那么高？
　　“呵呵，是啊，他们今年主攻韩国市场。”他指的他们就是TVBQ那五个红得发紫的大男生吧。
　　“哇！你都知道？你在那里做什么呢？”长成这样难道委屈着做个助理？
　　“这可是公司内部秘密，不能告诉你。”他突然神秘起来。
　　“秘密？我问的是你的工作诶！比如经济人啊，助理啊……哎呀不过男性助理会少一些啦。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没问TVBQ的下一步发展蓝图。”一林一跟他疏落起来就本性流露，说起话来像开机枪，这都是在家对付唐僧练就出来的。
　　“我宁愿告诉你他们下一步的发展计划。”那人执意不肯说。
　　“你……好吧，不说拉倒！而且我对他们的发展也不那么关心。”不敢说？搞不好就是一花瓶助理！只有丢脸的事才不会说出来呢。
　　一林自己琢磨着也就没追问下去，突然想起什么她又说道：“对了我们屋有一女孩特喜欢TVBQ里面的穆孑林，他的情况你倒可以告诉我，我回去好炫耀一下。呵呵。”
　　“呃……好啊……不过不能告诉太多人。他啊……”
　　……
　　江离还真的在车上跟番一林讲了两个多小时的娱乐八卦，临下车时才想起来应该给对方留个联系方式，于是随便索要一林的号码后帮她把多得像搬家的行礼拿到公交站才打的离开。而一林则一个人拖着行李挤上回校的公交车，一路还在感叹人世的不公平。终于挨到学校，她实在体力不支终于掏出破破烂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姐啊，我到咱宿舍下面，累得快挂了，下来啊啊啊……”故意把声音憋到又多惨烈就多惨烈，没等到一分钟，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啊！姐！想死我了！”一林冲上去给对方一个甜死人的拥抱。
　　“妹啊，怎么刚到？走吧，咱们上去。”女生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拉着她上楼。

　　一进宿舍，她就马不停蹄翻箱倒柜找床单被套，女生也帮着归置她大包小包的行礼，终于把床变得焕然一新，她拿起电话向家里拨。
　　“爸我到了……恩，知道了，涵静在宿舍呢，她去楼下接的我……恩，没事没事……她们？我还没见到啊，行了，我知道了……好了好了，爸就这样了啊，我挂了。”
　　“怎么？叔叔说什么了你那么不耐烦？”高挑女生柳涵静笑着问她。
　　“哎，真是！我刚到这还没站稳脚呢，他就说什么找工作的事不要太累，找不着就回家去。要是我妈在旁边，两人肯定吵架。”郁闷地往床上一躺，抬手摸着墙上大叔的海报。
　　“呵呵，他也是关心你嘛！阿姨很支持你在北京工作？”涵静递过来一瓶水。
　　“谢谢姐。”坐起来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她那是所谓的崇尚自由教育，口里是没反对我在这里工作，其实谁不知道，她是想让我读研，我报了名没去考，这次回去没少遭她白眼。可是闵青女士的性格你不知道吧，她就是爱面子，本来心里气得要死，可是在别人面前还非得死撑着，说什么孩子也大了，早些进入社会锻炼也好，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主张……嚯嚯，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在旁边听着，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哎，其实也挺好，阿姨挺尊重你的选择的。要是我报了研究生没去考，我妈非跟我急！”涵静是纯正的北京人，本分勤奋，一直想考上公费的研究生让父母宽宽心，也算一种自我实现。与一林四年同学，又是同屋的室友，相互护持，姐妹相称，感情甚好。
　　“恩……也是，哎，不管了，先找到工作再说吧。对了她们几个呢？”回来屋里只有她们两人，一林看着空荡荡的床铺问。
　　“淼去男朋友那里了，恩和当然在公司，筱晓在央视实习，芳菲正找着呢，今天一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啊，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涵静坐在她床边跟她说。
　　“好的姐。”
　　同宿舍六个人，除了涵静安下心来考了个研究生，其余的五人从上学期就忙着找工作，一林的上铺苏恩和找了个猎头公司搞咨询，转正已经三个多月，一直很稳定；对铺陈淼神出鬼没，时常与男朋友泡在一起；对面上铺的林筱晓与涵静一样是个塌实的女生，四年下来硬是拿了四次一等奖学金，谁都认为她会保研成功，即使不成功也能不费力考个公费，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与保研擦肩后她直接放弃了读研，努力在各个有关单位实习了几个月，后来进了央视；家庭条件一直不如她们几个的李芳菲，是她们当中最有韧性的，思想独到，敢想敢为，一林一直对她既羡慕又钦佩；现在想来，似乎只有她没什么着落了。一林想着想着睡了过去，迷糊中感觉有人为她盖上柔软散发清香的被子。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一林把刚买的新手机扔在一边，翻出剩下的钱又数了一遍。数着数着眉头也渐渐紧蹙起来。本来预计用一千元换个体面些的手机，岂知又超出预算，NOKIA3500C，花了整整一千二，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大叔，怎么办？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也许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管了！就是不吃饭也要去看演唱会！
　　一林一咬牙下了决心，把卡换进新手机后，拿着刚打印出来的简历，胡乱整理一下行装，她关门出去。

　　“小姐，你的简历我们看了，我们认为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才，可是并不是每个优秀的人才都适合我们这样的公司，不好意思……”
　　“英语四级成绩是多少？有北京户口吗？能自己承担住食否？除了英语四级证书还有其他英语方面的证书吗……”
　　“成绩绩点似乎不算很高，社会实践太少，工作经验不够，但是感觉上你是个不错的人，那个，我们的基本工资是800，你能接受吗……”
　　“外地人？我们只收北京生源！找别家吧！”……
　　……

　　呼！文化传播，娱乐广告，网络传媒，大众食品，时尚杂志，服饰摄影……能与自己的专业兴趣有关的地方她都试过，一周下来她跑遍朝阳区几十个中等以上规模的公司，通过考核的也就几家，可是进一步的面试又总被一些极度现实的问题给拦下来，终于有一家网络传媒公司的要求没那么苛刻吧，工资又少得可怜。
　　一林承认现在的自己没什么资格抱怨，谁让她一直赖在家里，回来捡食别人的残羹冷炙能挑出什么精华。她也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人，可是那点少得可怜的工资，连半个月租房都不够，怎么维持接下来的生活，从她放弃考研那刻起就决定不会再像家里伸手的，她不想打破这个誓言。

　　左手捏着已经被揉皱的简历，右手揣进兜里握着新买的手机，一林落魄地往公交车站方向走着。突然手心传来一阵酥麻，掏出机子，上面跳跃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她疑惑地接起：“喂？”
　　“番一林，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那边是个低沉熟悉的声音。
　　“唔……请问你是？”刚受过打击的一林，脑袋没能及时运转过来。
　　“小姐，您还真贵人多望事啊？耳朵，还记得吗？”那边有意打趣。
　　“耳……耳朵？”她终于回魂过来。江离！
　　“呵呵，记起来了？老乡！在干什么啊？找到工作没有？你的手机怎么回事？打了几天都没通，还以为你给我的是假号呢！”
　　“是吗？可能是那个破机子信号不好，经常漏接电话的。我……我在回学校的路上，找了一个星期了，没什么眉目。”失落的心情也不会因为一个帅哥的问候就会立刻晴朗起来，她闷声闷气地说着。
　　“呵呵，别那么丧气的感觉。我正好找你有事。”江离的声音听起来很明媚。
　　“有事？”奇怪，他找她能有什么事？她才不要再听几个小时的明星八卦，越接近他们的生活越觉得追星的愚蠢。她要对她的大叔保持过去的热情，她要赚钱去看演唱会。
　　“恩，你不是学设计的吗？我们这里前段时间被韩国公司挖走几个挺棒的企宣，正缺人，我想着你应该适合，也猜到你肯定正为找工作的事苦恼，所以一直给你打电话，可是老是打不通，还以为被你涮了。呵呵。”开怀的笑声传过来，一林有些被感染，说起话来也开始耍黄腔了，“怎么会？我从不骗帅哥的！呵呵。可是华星那种公司能看得上我吗？我四级刚过分数线诶，我没有那些什么什么证书，没有北京户口，是混得过两次奖学金，可是绩点不拔尖，我要的工资还不能太低，我本来……”她本来还想着实在不行就找家俱乐部为炒更的模特设计造型，至少能先赚些钱存着买票。
　　“行了，你只要带着自己的人过来就行，我相信你可以的！”那边打断她的话笃定地说。
　　“你……那么相信我？”她疑惑地问。
　　“恩，十分，非常，极其。”
　　“噗嗤！”她被他的一本正经弄得发笑，“你也看武林外传？”
　　“什么武林外传？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明天过来报道，到了给我电话，见面的时候别再问我是谁啊！我有事先挂了，华星你应该知道在哪儿，呵呵。”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一林矗立原地，被突如其来的机遇弄得手足无措，她要进华星了！她那么一个毫无社会经验的败金女要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大叔的生活了，她震惊得差点上错车。

　　当一林神游着回到学校时已经傍晚6点，万家灯火点燃寒风中孤寂的城市，每每华灯初上之时也是她最思乡的时刻，总觉得那些星星点点衬托出的孤单暴露在人群中过于突兀。其实去年的此时她并非是一个人，情人节那天，苏锐送了她一束水灵灵的香水百合，带着她去陶然亭拍了很多相片，那时的她还无忧无虑像个公主，有体贴的男友关怀，不用担心毕业的琐事，不用找烦死人的工作，不用顾虑家庭的看法，更不用整天为那些散发铜臭的东西担忧。但是那时没有大叔，她的世界仿佛一直都是残缺的，直到大叔的出现，只是她也因为对一个不现实的人的无法把持的爱意失去了苏锐。她从不对别人提起她与他分手的原因，因为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自嘲地笑着推开宿舍得门，芳菲在里面笑着跟她打招呼。
　　“回来了！今天怎么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一处好房子，朝南，两居室，有厨房和卫生间，家具大部分都在，交通也不错，最主要的事价格适当，而且第一次可以只预付两个月的月租，有兴趣吗？”
　　“是吗？多少钱一个月？”一林取下包包扔到床上，端起水杯往下灌。
　　“两千五，在东四环，如果你觉得行，咱俩明天就过去看看，房主给了我一套钥匙，我说想跟朋友商量一下所以就回来了。一个人负担还是太大，我听涵静说你也想租房。”芳菲说着递给她一瓣柚子，拉过板凳坐在她床边。
　　“谢谢。”接过水果她想了一下问到，“东四环，华星好像就在那边吧。”
　　“华星？怎么你找到华星去了？”芳菲笑着问。
　　“不是，是一个认识的人在那里，今天我又吃了许多闭门羹，都已经绝望的时候他居然打来电话说让我过去试试。”柚子包了一整口，她含糊地说着今天的机遇仍觉得不可思议。
　　“是吗？那多好！再怎么咱林以后也算是娱乐圈的了，呵呵，出名要趁早啊小妹！”芳菲打趣到。
　　“呵呵，我能出什么名啊 ，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才艺也就一个钢琴八级，现在的小学生都能达到这个水准。人家也就要我过去当个企宣。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好，别刚过去又被赶出来了。”想到那个人际复杂的圈子她有些畏缩了，这四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让她染上轻微人际交往恐惧症，突然暴露在人堆里她还真是有些底气不足。
　　“哎，万事开头难，对自己有些信心吧！林啊，不是我说你，你其他的都一级棒，就是有时候太容易自卑。想想咱也是混了四年本科的人，我面试时遇到许多专科学生，他们都挺带劲的，找工作一点不含糊，照样理直气壮，人首先就得看得起自己不是？”芳菲向来一副大姐大的模样，一林听她一席话胜读四年书，立马来了信心。“恩，我也觉得你说的对，芳菲我明天得去公司那边看看，房子交给你搞定吧，我信你，呵呵。”
　　“这样啊，那好，我明天再去确定一次，成了就给你打电话。”
　　“好。”虽然口里答应得十分爽快，一林还是在心里纠结了一小会儿，首付每人两千五，算起来她口袋里的钱所剩无几，想最近在网上预订大叔的VIP看来没戏了，只能等进公司后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了，希望那时候还来得及。

　　一林如约来到华星，宏大高耸建筑的压迫感使她不得不倒吸一口气，走进大楼，里面却完全没了外表那般华丽的感觉，一楼大厅也只是简单寥落地贴了几张主打明星的巨幅海报，右侧的服务台有一个咨询人员拿着电话笑得回声澈亮。几个貌似工作人员的说说笑笑地走来，与一林擦肩而过时不忘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然后继续讪笑着走出去。一林顺着强上一张引人注目的海报走过去。
　　SONG FOR YOU ---TVBQ国内巡回
　　地点：北京、上海、香港、澳门
　　时间：4月7日~~5月7日
　　场数：六
　　场次：北京两场（4月7日~4月17日）
　　上海两场（4月18日~4月28日）
　　香港一场（5月1日）
　　澳门一场（5月6日）
　　具体地点待定 华星公司企宣部
　　原来是那几个大男生的演唱会宣传，一个个瞟过去，齐弈，成浩南，穆孑林，韩郡一，聂伊辰。要不是海报上都标识着他们的名字，或许她只能认出中间的那个，那可是对铺女生整天念叨的人，她只要贴多少大叔的海报在墙上，对面的陈淼铁定贴多少穆孑林的海报，以示抗衡，也不怕自己男朋友吃醋。想着她轻笑出声来。

　　1104、1105、1106、1107，江离那小子说在这里啊，怎么看起来里面没人的样子。一林轻轻推开掩着的门。
　　“鬼头鬼脑的干嘛？进来吧，我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
　　“你那么牛噢，这样都知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不服气那人说她鬼头鬼脑，第二次见面似乎也没能改变局势，她总处于被动遭耍的状态。眼前的人一席白衣，180的标准身高，该有肌肉的地方都很瓷实，甚似专属运动的着装依然显得帅气逼人，阳光的味道充盈整个屋子，一林的脸顿时有被灼燃的感觉，没敢与他正视，只好扯出些有的没的的话来发问。
　　“难道你还想看到谁？”他绕过一地的音乐器材，杂乱的食物水瓶走过来，随手捡了一瓶矿泉水扭开就喝。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公司应该不会那么闲，怎么进来只看见你一个人？我要做些什么呢？”她无措地看着满地狼籍的屋子。
　　“公司的人都太忙，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你要做什么……诶颜姐！你进来一下。”他说着突然向门口经过的女人喊道。
　　“怎么了？”三十左右的时髦女人伸头进来问。
　　“这就是我跟你提的那个人，晚点我要出去，今天先麻烦你带带她。”他熟络地说着。“OK，没问题，你跟我来吧。”女人向一林招手。
　　“那……我走了。”她看了一眼江离，觉得今天的他很不一样，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这个女人又是什么人？
　　“恩，去吧，这是颜姐，这样称呼就行了，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有事电话联系。”江离在嘴边比划一个“六”的手势，安抚式对她笑笑。
　　“恩。”她被他温和的态度弄得心里痒痒的，忙跟着女人出了门。
　　“你叫什么？”女人直径走进电梯，待她进去后按下7号键。
　　“番一林，一二三四的一，森林的林。”她站在她身后老实回答。
　　“是江离的朋友？还是同学？”双手抱在胸前，女人回头给她一个微笑。
　　“恩算是朋友吧，我们刚认识的。”她不喜欢别人用有色眼睛看她，毕竟她还是希望饭碗是靠自己的实力赢得的，江离只是给她提供一个机会，干得好坏与否是她自己的事，“朋友同学”的关系听起来总不令人舒服。
　　“哦，我听说你是学设计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女人先走出去，她跟在后面。“恩，我念XX大学设计系，对了，我把简历带过来了，您是否看一下？”说着她翻包去找。
　　“不用了，这个不是我说了算，而且我们公司聘用人时很少看简历，只需看能力。既然江离推荐你，我相信他的眼光，毕竟你是在为他服务。”女人掏出钥匙打开一间房门，一林跟进去。
　　“为他服务？”有些诧异，那小子不是助理？
　　“恩，公司为他准备的企宣走了，他的宣传方向是依照与公司合作的某韩国公司的企划，谁知道那人刚被分派过去学习不到一个月就被挖走，这就是靠能力吃饭的时代，有些事情无法避免。江离指名要你，希望你能争气。”女人伸手示意她坐下，可是此时的一林哪坐得下去，一颗心早不听使唤，狂乱跳跃。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总觉得他不一样，穿练习装，满头大汗，整个屋子乱七八糟也没见他伸手整理，哪会有这样的助理，只会有如此的明星吧！可是，可是他为什么指名要她…
　　“他也是贵公司培养的对象？”一林还是尽量平静自己的心情坐了下来。
　　“你不知道？哦对，你说你们刚认识。”女人递过来一份文件，一林翻开第一页。
　　江离，男，24岁，华星公司签约艺人。约属期：2008年10月——2010年10月有效。
　　天呐，他就要出道了，而且要拉着她一起混进娱乐圈！
　　“所以作为他指定的人，我希望你能撇去一些惯有的习惯，比如找工作非要看简历。接下来的时间我也希望你能用心学习成为一个优秀的企宣，要知道，一个明星的成败往往不是他自己在负担，很多时候是需要身后人扶持的。好了，这是一些关于你工作的资料，今天先看看吧，江离十月以华星全力打造的新人形象出道，希望我们能一起创造一个好的开始。”女人站起来伸出一只手。
　　“一起？”一林也匆忙站起身来把手递过去。
　　“恩！对了，忘了介绍，我叫靳颜，江离的经纪人。”女人报完家门后笑着握住一林的手，轻轻鞠了一躬，“以后多多指教。”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