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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彼岸忘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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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长相思,在长安。
长相思,摧心肝。
从我有记忆起,便只记得这几句词。不懂何意,却在每每念起时,右边锁骨的下方总会冰冷的疼痛。
阿婆说,那是心痛。
阿婆总是对我说,那条两岸铺满血液般的彼岸花的污河,从前并非如此。在几百年前,那条河还清澈的透明。
年幼的我懵懂无知,我问阿婆为何?何般变得如此污浊不堪?
阿婆却笑笑不语,用枯燥的手抚着我的发,从头顶直抚到发梢。
奈儿,还是忘了便好。
(一)
如此,依然不知天日的随阿婆立于那彼岸桥上,看着各样形形色色的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满脸凶煞,或褴褛不堪。每在遇到悲情哭啼的痴男怨女时,总会听上一听他们那缠缠不绵,相爱不相依的恩爱纠葛。阿婆总会在其诉述后,带着笑递上去一碗汤。
喝吧,忘了便好。
阿婆说,那汤或苦或甜,全凭自身的情感。而对于对任何都充满好奇的我,这次却出奇的不感一点兴趣。
来往飘过多时未曾投胎的孤魂野鬼,未曾胆怯过,偶尔还会与他们一同游玩冥府。他们总是笑着打趣我,并无恶意的,“世人只道那两岸彼岸花满开的奈河河桥上,有一位能够令人忘记所有世俗纷扰的孟婆汤,却不知那卖汤的老妇还有一个娇小精灵的小女娃。”
我说那是因为他们没来过,才不识得我。
追闹于彼岸,徘徊于孤桥。阿婆总是在为我扎了两个挑心鬓后,采下一株院子中种满的彼岸花,指指相对,然后一掐,将梗折去一大截,把剩余的红艳别于我发间。
阿婆说,奈儿还是这般水灵。
我问阿婆,我为何长不大。阿婆却不再笑,只是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奈儿,还是忘了便好。眉眼间尽是道不尽的忧愁。
直到那日,那人白衣飘飘,腰挂玉箫,乘着竹船来到正在采花的我面前。
我问你是谁?他并未作答。复又问他,你来做甚?若是投胎,划过了这片河头,踏上那无栏的木桥,饮下那孟婆的仙汤,自会有人为你指路。
他却悠悠地看着我,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绪,但在看过无数孤魂野鬼的世事后,却懂得他神色忧伤。
我来找人。但她不及你这般美艳水灵。听说那场天灾后她被毁了容,失了性命。她的右手背上有一道长疤,是当年她为我挡箭时受得伤。你,见过她吗?
(二)
你听说过曼珠沙华吗?
听刚来的新鬼说,曼珠沙华是一味毒药,只生于通往地狱的河岸上,摘取之人必将死于非命。
我却笑他思想腐朽了,问他,你摘过吗?
他答,未曾。
那你又如何得知?
世人都这般说的……
我捧腹笑他愚昧,复又安静了下来。
或许,有毒的不是花,而是叶呢?
(三)
我是一株修炼多年的曼珠沙华。
我有一个双生恋人。
你听说过这个传说吗?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是的,我便是那朵花,却爱上了只于三百年交错时相见一面的他。
他与我同生一根,同长一梗。
可他不爱我,我知道。他爱的是那个久久未曾投胎,总是掩面哭泣,徘徊于河岸的那个富家小姐。
她是极美的,而我却相貌平平。因我将那湿土和甘露的精华,都凝聚下来给了那隐于梗基的他。
而这些,他并不知晓。
同生一茎,我能听懂他的心事,而他却看不到我的。
他说,他心疼那女子……
他说,负那女子的书生真是糟糕透了。
他说,他好想快些化于人形,娶那女子为妻。
他说,如果他不只是一株曼珠沙华上的叶子就好了……
他说,如果没有那朵烂花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早日化成人形了。
他说,昔日的曼珠沙华的王就是吸噬了同枝的恋人而化成半仙的,可这朵花又不是我的恋人……
(四)
你有体验过这种感受吗?你一直默默的守护一个人,默默的爱着他,可他对于这些默默的爱一无所知。相反,他为了另一个女子来伤害你的心,甚至是杀死你。
在他熟睡之际,我用手抚上他的胸膛,感受着他那稳健的心跳,不由自主的落下了泪。这里,我只要轻轻用匕首一挖,将那绿色的心肝吞下,就可以增加修为,拥有倾世容貌,还有可能步入仙班。
可是我下不去手。尽管我知道他随时可能会杀死我,来取走我的心肝。
此时的我们都已修成人形,但他的修为功力和样貌都还在我之上。
我每日只有四个时辰可以化为人形,功力低弱,样貌平平,体弱到甚至是一只小鬼,都可以轻易将我推倒在地。
或许就是因此才让他感到愧疚,所以迟迟未对我出手吧。
还未修成人形时,他由小心翼翼的试探,变成了肆无忌惮毫不遮掩的吸噬。我忍着剧痛和饥饿,却毫不反抗。
种养我们的孟婆婆曾多次在他沉睡之际问我,悔吗?我总是摆了摆花瓣,不。
纵此生恩绝缘浅,你不爱我亦或恨我,就算死于非命,我也无怨无悔,至少我曾和你在一起过。
他要与那女子成婚了。
明澈的奈河边上红灯映水百花摇曳,不少的鬼魂将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我被人摻扶着走向主座。我是他们的主婚人。
穿着红袍的他不如往日的绿衣飘飘,却更显得英俊。牵着红衣盖着红帕的女子走向我。
曼儿,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唢呐共鸣时,突然狂风大作,吹散了我嘴边的那句话:不,我不会。
不知是谁大呼了一声,是天灾!大家快跑啊!
雅堂里顿时一片混乱。新娘子也松开了他的手随众鬼魂到处逃窜。
我还是坐在主座上纹丝不动。呵,逃?能逃的掉吗?真是愚蠢至极。
狂风舞沙,电闪雷鸣之间,一道天火打向正怔惶的看着弃他逃离的新娘的他,而他却恍置若闻。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用尽一身功力将他推离。
天火,能让一切都灰飞烟灭的天火啊,哪怕你是神是魔,也远敌不过它那猛烈一击。
想到这,我突然笑了,迎上扑面而来的火光,泪水也在高温下蒸发干净。
其实,这样,也挺好。
(五)
其实,还有一个秘密我没告诉他。
我和他并非结识于彼岸,而是长安城。
那时我还是一只刚修成人形的小花妖,功力浅薄的我被一名爱乱屠杀妖魔的道士追杀,慌乱间躲在了身为天庭文曲星下凡的他的房间里。躲过了道士的追杀 却又被擒于他手下。
何方妖孽,胆敢在此作乱!
我顿时吓得哭出了声。我只不过是一只刚修成人形的小小蝴蝶精,刚跑到人间就被道士追杀!躲过了道士又遇上个更厉害的!有我这么倒霉的吗?!
他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你别哭了,我不拿你便是。
此后我便总是粘着他,一是他身上的仙气能掩住我身上的妖气,二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时候 我的开心,其实是喜欢。
我们在一起了。
在菩提树下扣天拜地,在长安城边的不知名的一座山上盖了间小木屋,他耕我织女,幸福的惬意。
就这样,一年,两年,直到第三年秋,他外出买置新物,我却被天兵押上了天。
后来天庭的惩罚下来,由于我们两个拒不认错,便除去了他的仙籍,毁去修为,把我们变成了同生一株,靠吸噬同生恋人才能修炼的彼岸之花。
只终感君一回顾,至今思君朝与暮。
在这场爱情里,我们在对的时间地点,却不在对的身份遇到了对方,就注定是个悲剧。
(六)
小丫头,你知道为什么奈河里的水这般黝黑污浊吗?
我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用玉瓶采集着曼珠沙华上的露珠。
从那日在花岸边遇到这位白衣仙人后,他就成了我们孟婆居的常客,他总身着一身绿衣,而那白衫,自那天相遇之后就未曾见他穿过了。
我总会缠着他,让他给我讲东讲西,讲好多好多我未曾知道的。
他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仙君。他说天庭很美,却又最冷寂孤独。
我问他,那你知道那个不知廉耻的蝶妖,自不量力喜欢上一任文曲星的故事吗?你给我讲讲好不好?
他却颤着唇,唇瓣发白,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不,奈儿,她不是不知廉耻,她不是自不量力,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白衣哥哥,是的,我喜欢这么叫他。
我问他,白衣哥哥为何总穿一袭绿衣。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那是他娘子最喜欢的颜色。
不知怎地听了之后,我竟流下了泪,手抚上心房。
奈儿,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么?说着就要用仙气为我治疗。
嗳,就是心口有点儿疼,没关系是老毛病了。阿婆说我这是心病,是治不好的。我是妖,你是仙,怎能为我疗伤。
我拂开他的手跑回了孟婆居。
身后,万朵曼珠沙华收去光泽消失在梗间,接着,一片片的绿叶伸展开来。百里红光顿时化为绿光映于水面。
河边的绿衣男子还保持着抬手的姿态。一滴泪水落入那污浊的奈河。
曼儿,你真的忘得干净了吗?
(七)
我是一只不知来历的妖。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化成,来自哪里,又为何在此。在我的记忆中,除了这彼岸之景,还有三百年都不曾变模样的十岁孩童之躯,别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
阿婆说我本是她的孙女,天灾时受到重创剩下了一魂两魄,一魂是本身的善和思维,一魄是记忆一个彩蝶群集,灵气充盈的蝴蝶谷,一魄是记忆一个繁荣热闹的集市。后来我听那些鬼说,那个集市是长安城。
可后来这两个地方我都未曾去过。
阿婆不准我离开鬼界。她说当年我只剩余一魂两魄,是她用万株曼珠沙华的千年精华才为我重塑这十岁孩童之躯。
我不能修炼,靠每日饮那曼珠沙华上的露水为生。我似妖非妖,似鬼非鬼,以特异的身份存在这阴暗的鬼界。
可也庆幸,那些鬼将竟也不排斥我,反而待我都很好。
听他们说,那奈河的污浊之源,其实就是上一位曼珠沙华花王的眼泪,她的魂魄被天火化为灰烬,落进这奈河里,将那原本美丽的奈河变得如此不堪。
我说,那你们恨她吗?
不,为什么要恨呢。是她让我们见到了最真挚的爱。这片污河还曾保护过不少像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
呵,它还有这本事?
是呀,你可别小看它。在河源处,本是群妖密集之地,它们会在那里捕食一些没有去处的孤魂野鬼。可自从天灾之后,奈河里冒出的黑障,让那些劣妖都不敢靠近鬼界分毫。
那我呢?我不也是妖吗?
不,小奈儿,你和它们都不一样。
等我再问他们有何不同时,他们却都闭口不言。
(八)
孟婆居来了新客。
那日我和白衣哥哥从奈河岸边收集露水回来后,就见到两男一女在主堂里喝茶,不知是在和阿婆商量着什么。
且看那三人,一男一女各一袭白衣立于在那紫罗衫男子身旁。我上前去细细一看。哇,那男子生的好生俊俏,剑眉乌密,桃花眼中妖冶得很,细致一看竟半分忧伤半分喜。玉指轻勾杯柄,低额品着花茶。
阿婆,来客人了?
说着便想再上前去,想来在地府里遇见这么俊俏的人,除了白衣哥哥倒就属上他了。可脚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后追来的白衣哥哥止住了脚。
你怎么在这里。白衣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尽是冷峻。
我见阿婆坐在主座上未曾说话,便问道,白衣哥哥你认识他呀?
那紫衫男子却含笑放下茶杯,起身迈步向我走来。
曼儿,我寻你来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却又见那男子转头对那两个随仆道,还不快来拜见王妃。
我见那女子含着泪,我见犹怜的蹲下身抱着我。
曼儿姐姐,小连终于见着你了。这五百年来连儿想你的紧。
我双手垂在两侧不知该作何反应,见其他的人都在看着我,只好抬手拍了拍她的纤背道,我不认识你呀。
便听阿婆叹了一声,奈儿,收拾收拾东西,随蝶王去吧。
(九)
我一个人坐在木阁外的秋千上,看着花丛间的蝴蝶飞舞,发呆。
其实说起来也不完全是在发呆啦,我只不过是在静静地消化纹塞进我脑袋里的信息。
哦,纹,就是那只总穿着一身紫衫的男子,听这里的妖都唤他王。
我和纹本是一对紫纹蝶,从小一起在这灵气充盈的蝴蝶谷里修行。蝴蝶谷,才是我真正的家。
纹的出生是注定的,打从他跨越其他师兄弟先修成人形后,就一直被老蝶王特殊训练着。他是储王。
而我的修为总是比其他的师兄弟们慢上许多,于是在纹的千年生日宴上,我被老蝶王大手一挥提前有了人形,并赐予纹为妻。
成婚的前夕,我便带着我的好朋友连儿偷偷跑到了人间学嫦娥仙子玩逃婚。
结果不幸的是,修为低浅的我们一出谷就碰到了那老道,慌乱中竟与连儿走散了。焦急不已的连儿只好先回了蝴蝶谷,纹一听便动了怒,就打算亲自出谷来带我回去,却不料老蝶王遭遇毒蛛王暗算。
老蝶王逝后,纹继位。各方蝴蝶长老都需前来拜见新王,整顿基业等事,出谷寻我的事便这么耽搁了。
过了两年后,纹开始踏上了寻我之路。他飞过了无数个地方,却最终在一所破旧木腐,蛛网遍布的桃园内,找到了我的气息。而那时的我,已被剔去一身修为,变成了那生于奈河彼岸上的曼珠沙华。
因地府太过阴暗,生于灵气密集的蝴蝶谷的他,即使修为远 在众蝶之上,却始终近不得地府半步。无奈间,只好重返谷里继续潜心修炼,待五百年后升为半仙,再去地府寻我。
却不料,五百年后等来的竟是一场天灾。
(十)
在蝴蝶谷待了数月,我竟已修成及笄少女的体态。成人礼时,纹竟如同孩童般抱着我又蹦又跳,嚷嚷着我们择日便成婚。
于此,心里竟没有丝毫的反感。
偷得浮生半世闲。或许,这 才是我的归宿吧。
想起那日在孟婆居,我躲在屋里不肯随纹走时,阿婆对我说的话。
奈儿,你去吧,那蝴蝶谷位于蓬莱仙山,你这般去了,对你的修行会有好处的。
在那里,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的?那会是什么呢?
想来自那日孟婆居一别后,竟然再没见过白衣哥哥了。
阿婆没有骗我,在蓬莱这灵气充盈的地方,我竟时不时的回想起一些记忆前段,却又有些记忆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楚,回想时觉得十分痛苦。
那是什么呢?
是谁在教我写字?
长相思,在长安。
长相思,摧心肝。
(十一)
婚礼前夕,白衣哥哥踩着祥云找到正在采露的我。
他依旧一袭绿衣。见我已是及笄的模样先是怔愣了一下,后又反应过来。
奈儿,他怎么没有陪你?
他?哦,纹他去忙政务了。明日我们便要成婚了,怎么也得收拾收拾不是?嘿嘿。
白衣哥哥,明日我成婚,你会来吗?
奈儿,你真的要嫁给他?
哥哥这话说的,他是我未婚夫呀,打出生就注定好的姻缘。我不嫁给他,嫁给谁呀!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奈儿,我带你去凡间玩好不好?
凡间?好呀!我要去!我乐开了花。凡间倒是还未曾去过呢!
不过哥哥,我们要快去快回,纹他还给我设了“门禁”呢!
他重重咬唇道了一声,好!
(十二)
我们去的是一个热闹的集市。有卖糖葫芦的老人,有捏泥人的小贩,有美艳的胭脂,有华丽的衣裳,这都是我在鬼界和蝴蝶谷不曾见过的。
白衣哥哥为我捏了两个小泥人,一个是他的模样,一个是我的模样。我笑嘻嘻的接过,谢谢哥哥。
他摸了摸我的头顶,奈儿,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我装不懂的模样笑着打哈哈,想起什么呀?哦,对了哥哥,我们再买个泥人吧?捏成纹的样子。
见他敛了眼,再睁开眼时眼中雾气已散开。他点了点头,重重道了一声,好!
我低下头抹了下眼。听着一个在旁边摊铺喝酒的书生念叨:风往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见那书生从前胸襟衣中掏出一只绣梅方帕,帕上写着娟娟字体。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顿了一下,抬袖抹了下泪,捧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然后掏出几些碎银,起身背道离去。远远的还听他喊到: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今朝有酒今朝醉……有花堪折,莫待空折枝……
我走上前去问来收银两的老者,那书生怎么了?
老者却已见怪不怪,只叹了一声,孽缘啊!
我伸手扯了扯白衣哥哥的衣摆。
白衣哥哥,奈儿不想玩了,我们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拿上第三个小泥人,付了银两,牵着我的手向城边走去。
奈儿,你最后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我看了看他红通的眼眸,轻声道,好。
(十三)
奈儿你看,这是竹桃苑,你还记得吗?他嘴角扬笑,拉着我走进苑内。
抬眼是一座被绿竹和桃花围绕着的木屋,遍地是花花草草。我抚着木栏踏上木梯,沉木什物都如同新的一般。
奈儿,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看着这些熟悉的事物,我的大脑一阵眩晕,片片的记忆全都清晰起来。
纹他对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他却又隐瞒了很多。比如在我与连儿走散后遇到了文曲星宇,比如我和宇相恋,后被天庭处罚变成了一株他是叶我是花的曼珠沙华,最后在天灾中失去了两魂三魄。
我是曼儿,亦是奈儿。小蝶妖是我,修为低浅的曼珠沙华花王也是我。
原来,这就是阿婆说的,我想知道的。
白衣哥哥,我想回去了,纹找不到我会着急的。我收住情绪,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抱过他手中似纹的小泥人,转身离去。
不,奈儿。我拉着我的手腕。你应该想起的,你应该想起来的!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只要你回来好吗?
我扯了扯嘴角,对不起,白衣哥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明日便要成亲了,纹还在家等我回去呢。
我漠然的拂开他的手,念起口诀向蓬莱飞去。
他抹了下泪,追上我。
我送你回去,你的修为尚且不足你飞那么久。
我点了点头,踏上他的祥云,各自都不再言语。
(十四)
一大早便被连儿从被褥里拉出来,披红戴帕,凤冠压的我头皮发麻。
喜宴上来了不少宾客,彩礼中还有王母娘娘送来的彩衣。我含笑点头施礼收下,在席间看到了换上一袭白衣的他。
一夜间他竟颓废成这般,不同往日的神采奕奕,风度翩翩。
我挽着纹的臂弯向他走去。
白衣哥哥,谢谢你能来。
他却放声大笑。
长相思,在长安;长相思,催心肝。曼儿,这首词,你还记得吗?
我淡淡的笑了笑,白衣哥哥,你喝醉了。
前日在竹桃苑我的记忆已完全复原,可这并不能代表些什么,我不能再像一千年前那般任性,一切不计后果。
你是仙,而我,现在顶多算上半个仙灵,却也只是仙灵而已。你还有你的锦绣前程,莫不能再被我给耽误了。
这些我不会告诉你,亦如同我不会告诉你王母娘娘我婚前召见我时于我说的话。
你是蝶后,曼儿,这是从你一出生便注定好的。你长大了,不能再只顾着自己,你也应为你的族人着想。当年你犯了错,蝶灵在仙界的地位表是一降再降。
仙和仙灵是不可以在一起的。文曲星他还有更好的前程。玉帝已决心赐婚于他和瀛洲公主,再过几日,婚讯便会公之于众。
曼儿,本宫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清楚,到底怎么做,要看你自己了。
尾声
转眼间又是五百年,昨日听有喜讯传来,瀛洲公主在辰时诞下一子,听说与你长得极像。
呵,长大后他也定是一大翩翩俊年。
想起凡人在《凤求凰》里唱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们这五百年来,没有见过一面。
怔愣间,一朵朵白色落入眼帘。
呵,下雪了。蝴蝶谷不曾见过雪的。
远远见着纹捧着白羽蓬衣跑来,抬手披到我肩上,曼儿,我们回屋吧,天寒了。
我摇了摇头。
纹,听凡人说,初雪是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看的,我们一起看会儿雪吧。
他笑得如孩童般耀眼,重重点了点头,好,往后每年我都陪你看雪,蝴蝶谷没有,我们便去凡间看。
看着他,我也舒心的笑了笑。前几日玉帝下令,蝶灵在仙界的地位同居于上仙之位。比一千五百年前的地位还高,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我依在纹的怀里,看那绿树常青。
燕去燕归,沧海桑田,倘注定有缘无份,亦感蒙赐初面。纵此生不见,平安惟愿。若得闲,仍念。——摘自《如果巴黎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