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曾离开》酩酊酊

3、恋上闻达

　　闻达找上门的时候，我因为刚忙完清晖园的壁画修复工作，正在家中补眠。

　　我只当我又发春梦了，双手掌着闻达脸颊看了又看，怎么都觉不够，最后，舔了他性感的薄唇一记，在他错愕的目光里，我木然转身回卧室接着补眠。

　　可以说，我是被闻达从床上给揪起来的。

　　睡够了没，我找你有正经事谈。

　　说吧，我听着呢。我毫无形象的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反正在他心里我已经没什么形象，也不在乎多加一条。

　　实则，我心里惶恐的什么似的，才刚在我舔他的时候，那真实的触感，潜藏在心中多年的那份悸动又开始蠢蠢欲动，我那时候就已经清醒了，我只是被自己的孟浪行径给吓到了，我居然会对闻达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来。

　　闻达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当我睡迷糊了，他拉了我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狼狈不堪的我，说：我有一副作品请你帮忙，不知道你肯不肯。

　　肯，肯，肯，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油锅我一定万所不辞。想归想，我还是得面对现实，我说，只要不是给你当人模，其他都好商量。

　　闻达看着我的眼睛不说话了。

　　我靠，不会真被我这乌鸦嘴给言中了吧。

　　呃，闻达摸摸下巴，嗯，准确的说我需要一个平面模特，你那天的特务J造型令我突发奇想构思了一部新作品《恋爱中的宝贝》，我觉得你很适合我画中的女主角形象，所以才冒昧登门。

　　这么说，是我的无意为之赐予他无上灵感？

　　薪酬呢？

　　在他面前，我尽量表现的要多贪财就有多贪财，毕竟好色与贪财自古不分家，我已经占了他一次便宜，何不多占些，也不枉我这些年痴恋他一场。

　　三七开。闻达说。

　　我摇头。

　　那么四六。

　　我依旧摇头，闻达笑道：四六是我的底限。

　　我伸出修长五指，挑衅的目光看向闻达，反正他又不缺钱使。

　　闻达失笑，眉目渐次舒展，继而点头，成交，小财迷。

　　这样也行？我张口结舌。闻达的这个笑意令我有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我似乎被他给算计了。

　　果然，闻达还有附加款：在这段期间，你吃喝拉撒都得和我一起，有事务必要向我请假，得到我的允准方可离开，当然，煮饭也归你分配，我不挑食，可以说荤素不忌，能吃就行。

　　能和闻达近距离相处，我求之不得，能给他做煮饭婆，是我多年的梦想，闻达的提议，我没有反对。

　　当天，我搬到了闻达的公寓，从此了我们的‘同居’生活，我之单身汪生涯从此终结。

　　起初几日，与闻达并不合拍，他这人工作起来废寝忘食的，害我精心准备的早餐热了凉，凉了再热，好好的一锅鱼子羹，到了，熬成了一锅粥。

　　我只当闻达会说些不满的话故意呛我，谁知他说了这样的话：这才是家的味道。

　　原来你喜欢吃回锅饭，早说呀，害我起个大早，白忙活了。

　　闻达大笑。

　　《恋爱中的宝贝》的初始工作已经准备就绪，闻达为我量身定做的服装恰恰这时候送到，是我喜欢的森女风。

　　我乐得屁颠颠去试衣间紧了换上，在镜前一照，大小刚刚好，我甚至不知道闻达是何时订做的，他竟对我的三围拿捏的如此精准。

　　好了没有？闻达在外面催促。

　　好了，好了。我心里欢喜的很，嘴上却说，难看死了。

　　闻达抱臂，单手支着下巴，视线胶凝在我身上，看得我十分脸热。

　　差强人意。他说。

　　我很不服气的厥了嘴瞪他，闻达嗖的一步跨到我身边，别动，就这个眼神，对，再低些，眼睛稍微向下，眼尾略抬一下，下巴偏左，对，好，好，就是这个样子，不要动。

　　他将我的手摆放到满意位置，将我略显僵硬的身体掰直，身后的布景也换了与之相匹配的，我就那样一动不动站着，保持那个姿势恒久不变。

　　以前从来都是我画人，现在风水轮流转，我始明白做模特的艰辛，遇到好的画师还好，若遇到品行不端的败类，动辄动手动脚乱揩油，还让不让人活了。

　　想什么呢？你能不能走点心。闻达一声冷喝，打断我的思绪。

　　我急着找感觉，奈何我越是急，越是不对，闻达干脆撩了笔，今天不画了，你根本不在状态。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吼，能不委屈么。

　　我的眼眶显见泛红，闻达许是见不惯女人流泪，他放软了姿态，才刚是我语气不好，你说你大小也是个画家，规矩不用我说你都懂，我们要的就是体现人物的内在，要不这样吧，这两天我们先培养培养默契。

　　我不知道闻达所说的默契要如何来培养，只知有一阵子，城墙根，护城河，万达影城，以及易初莲花处处可见我和闻达出双入对的身影，我们俨然一对情侣出现在适合情侣出现的各个角落。

　　默契真是一个值得褒扬的东西，做起事来就是事半功倍，铺稿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接下来就是后期的加工，润色。

　　闻达对《恋爱中的宝贝》的期望很高，每当谈及的时候，他的眼里总会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晶亮神采，让我忍不住的向他靠近，再靠近。

　　大概因为我们晚上喝了些红酒的缘故，他看我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于是，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

　　我和闻达开始了我们真正的同|居生活，小日子过得也算和美，期间，也有过一两次偶尔的小争执，最终我的妥协，大家从此相安无事。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闻达约我去银畔吃火锅，中途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时，我看到一位蓄着精致短发的时尚美女正和闻达说话，俏皮如我，想知道他面对美女诱惑，会是一种什么反应，于是，我很不耻的躲在廊柱后方偷听他们谈话。

　　那女人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弯弯上翘，自成一股风|流，待看清她的脸，我才发现，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闻达的至爱，陆华浓。

　　她还不知道你是林白的儿子吧。陆华浓的话，令我吃惊。

　　闻达是林白的儿子！为何我竟不知道？

　　起初我以为她是知道的，与她相处这段日子，我才发现我错了，她压根什么都不知道。闻达蹙着眉头燃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要我说，你就不该将她牵扯进来，要让她知道你费尽心思接近她纯粹是为了报复林白，这得多伤人家的心呀。

　　谁让她是林白的徒弟呢。

　　他也想拿林白的子女开刀，可惜，林白除了他，一生再无子女，唯有这个徒弟，可供他拿来泄愤。

　　陆华浓似是并不赞同他的说辞，说到底，林白毕竟是你的母亲，母子间能有多大的仇怨，趁她不知道，这事你就一辈子烂到肚子里，好好待她，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你，否则，也不至事事迁就你，至少，我就做不到。

　　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切，我是觉得不值。陆华浓大笑，我也不知道我当初是否猪油蒙了心，知道遇到西蒙，我始明白，以前的我有多荒唐。

　　在我心里没人可以取代你，试问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画家，若非林白撑腰，谁肯卖她面子，你的脚趾都比她画得好，她拿什么和你比，《恋爱中的宝贝》又算的了什么，你才是我半生最得意之作。闻达看着她，颇深情的样子。

　　陆华浓哧的一声笑了，她站起身说：拉倒吧，少拿我寻开心，我还不知道你，你对于喜欢的东西从来不会褒扬，只会贬低。

　　我真傻。长久以来对于他的忽冷忽热，我一直以为是他性情寡淡才会若此，我想让他快乐，让他幸福无忧，我真的很珍惜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原来，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

　　恍惚中，我听见陆华浓说：她快回来了，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络，嗨，还是算了，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免得她生误会，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想不到会是这样子，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似有一把利刃狠狠刺入我的胸口，刺得我呼吸顿时不畅，眼前的所有景象都灰败下去。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陆华浓这是要走了，我很想避开她，可是我的双腿已然僵化，移动不得。

　　我满面泪水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惊得前来送酒水的服务生惊问：小姐，你身体不舒服么？你怎么了？

　　陆华浓到底还是与我狭路相逢，惊叫：秦，秦师白？

　　我抬眼看她，只听到桌椅打翻声响，闻达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华浓脸色惨白，回头望了仓惶而出的闻达一眼，悻悻离开。

　　小白，我和华浓不是外界传言那样，你一定要相信我。闻达用力握住我双臂，而我已然失去思考能力，只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话：就因为我是林白的徒弟。

　　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是林白徒弟这个身份，今天，我第一次对这个身份感到质疑，感到悲哀。
　　见我要走，闻达一把扯住我手臂，他说：我承认，我恨林白曾经为了她的梦想抛夫弃子，我一直都无法原谅她，起初我接近你的确动机不纯，可后来在与你的相处中，我慢慢被你吸引。

　　闻达的话令我动容。

　　为了爱的人，我隐藏自己的光芒，甘愿一生平淡。

　　我做不到自欺欺人，即便他深深伤害了我，我始终无法恨他，我平静的说：如果我不是林白的徒弟，你就会高看我？无论我怎么努力，陆华浓用脚趾画得都比我好。

　　闻达脸上表情变得极不自然，他一点点松开了抓紧我手臂的手。

　　巨大的悲哀彻底击痛了我，我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致自己倒下，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淡出他的生活，做回真正的自己。

　　我突然就想起了才女张爱玲，记得她在给胡兰成的照片上写过这样一句话：当她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