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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爱恨难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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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爱恨难辨
天亮了,窗纸透过一层浅淡的清光。
空山雨睁开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她又见到了母亲。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梦到她了,梦中的她,依然如此美丽,闪动着深灰色的明眸,对她温柔微笑。
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躺在一个陌生房间的床上,身上盖着温暖的棉被。
转过头,她看见梦清风靠在床柱上。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垂下的头发和光洁的额头,他坐在床前的一张椅子上,身体和头都靠着床柱,似是睡着了。
空山雨不禁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凝眸去看着他的脸。
他竟如此憔悴、苍白,苍白得几乎透明,连嘴唇也完全没有血色,如画的眉目显得更加清晰,长长的睫毛象羽扇一样低垂着。
他的呼吸很快,显得很虚弱的样子。
显而易见,是他救了她。可是,想起他严重的洁癖,他竟然肯把她带到客栈里,给她脱下斗篷?
还有,是他运功压制了她体内的剧毒?
这个她连来历也查不出的神秘的少年,在她心底里比端木华裳更深的忌惮。
他竟然救了自己,而且耗损了他自己的功力。
空山雨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梦清风身体震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看着她。
“你……病了么?脸色这样差。”空山雨道。
梦清风锁住眉头,把头靠在床柱上。
他的神色与那天清晨空山雨在苏祥客栈的游廊上看到的一样。
空山雨没有再管他有没有洁癖,伸手拉起他的手腕,手指按在脉搏上。
他的脉搏沉细无力,而且跳得非常快。
梦清风抽回手,用手指在床单上写:“你快回去找靖大哥。”
空山雨低头笑了一下,“找他有什么用?难道他还会帮我解毒?”
梦清风写道:“会。”
空山雨道:“你呢?”
梦清风摇摇头,用手按着胸口,好象想压制住快速的心跳。
上次,他休息了一下,就可以施展轻功救人了,也许这次也不会有事。
“好,我回去找靖大侠,让他来找你。”空山雨起身下床,回头又看了看梦清风,“你……休息一下吧。”
看到他以不舒服的姿势靠在那里,忽然有些不忍。
她伸手扶他,想让他躺到床上去。
梦清风喘着气向旁边躲,他现在不能用轻功,否则一定会身形一闪,掠出老远。
洁癖,空山雨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神色上又毫无表现,她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穿上斗篷,离开了房间。
走出客栈,没有走官道回城,而是又走进了对面的小树林。向林密处走了一段,四周荒无人烟,便停下脚步。
朝阳已经升起,树林深处却依然阴暗寒冷。
等了一会儿,一阵脚踏枝枒的沙沙声传来,三个绿衣女子从树枝上跳下来。
柳成荫,身后跟着两个玉柳门的女弟子。
“宗主,你怎么样?”柳成荫上前扶住空山雨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空山雨拍拍她的手,“没事,毒暂时封住了,解药到手没有?”
柳成荫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又从身后的弟子手中接过水壶,让空山雨把药喝下去。
边忙,边抱怨道:“宗主,你这次也太冒险了,虽然以前你也经常会做冒险的事,可这次纯粹就是拿着生命开玩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中毒了不呆在属下身边,还一个人跑出来这么远,让我今天早晨再来找你。如果你少一根头发,姥姥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空山雨微笑道:“三日断魂散今天才会要我的命,那么急做什么?端木华裳怎么说?”
柳成荫道:“他有约在先的,当然不希望你死,下毒也是因为害怕不能脱身。他还是那么说,你是他最强也是他最敬佩的对手,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他也会送解药来给你的。”
空山雨冷笑道:“言不由衷,他还不是畏惧潇湘居的江湖势力?从他一出现就紧盯住我不放,还紧盯着金陵和京城之间的运输线路,虽然我们故意白送了几车土特产给他,他也不会相信的。烛回走了么?”
柳成荫道:“今天早晨你从苏祥客栈回到玉柳门,吩咐了我们这些事,我马上就去找端木华裳,烛回马上就去了杭州。”
她想了想,“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为什么不在玉柳门等着,却一个人离开了呢?还有,杭州那边本有我们的人手,为什么要让烛回亲自去一趟呢?”
空山雨垂下眼帘,朦胧的目光掩盖了起来,“杭州那边我感觉事情比较复杂,让烛回亲自去一趟我比较放心。至于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本想靖超尘会帮助我,可是没想到小石头认出了烛回,我当时就想走一走,觉得很累,不想呆在玉柳门。”
柳成荫叹道:“他们那里知道,烛回是最有权力杀方子山的人了。宗主,你是不是感觉很累?要是姥姥知道了,又要怨你为什么选了这条路。”
空山雨看了她一眼,“你若有本事,就把姥姥从洞庭接到金陵去。好了,我没事了,你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忙。”
柳成荫深施一礼,正要离去,空山雨叫住了她,“慢,你去一趟苏祥客栈,告诉靖超尘,梦清风病得很厉害,在前边这个小客栈里,请他来看看。”
柳成荫疑惑看了看空山雨,行礼告辞。
朝阳已经升起,枝叶间洒下斑驳的阳光,树端的积雪落下。
空山雨转身向回走,突然听到一阵衣袂破空之声,有人飞身落在她身后。
一个声音道:“阿雨,看来你是心有旁骛,以你的修为,我早就躲在上面,你竟没有察觉。”
“花兄。”空山雨回头见礼。
花月夕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有点狼狈,今天清晨我在此路过,看见你走进树林,就跟着你进来,中毒了?怎么回事?”
空山雨道:“花兄不必多问,梦清风现在客栈里病得很重,花兄随我去看看。”
“好。”花月夕马上答应,两人快步走回客栈。
走进客房虚掩的房门,空山雨眉头猛的跳了一下,花月夕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梦清风倒在地板上,他一定是想要起来倒杯水喝,站不住倒下的。
雪白的衣袍整个拖在地上,沾染了许多尘土,这在平时在干净的座位上就坐都恨不得铺块白绢的梦清风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花月夕蹲下身叫他,“阿风,阿风!”
梦清风一动不动,他竟已昏过去了。
可是上次,他不是休息了一会就好了么?这次竟这样严重,是因为他为了封住三日断魂散,耗损了许多功力?
花月夕搭了一下他的脉,回头看着空山雨,“他气血亏虚如此严重,应该是久病所致。阿雨,你帮我护法,我来帮他推推气血。”
说着,他拉起梦清风的胳膊,把他扛起来,放倒在床上。
空山雨默默看着他们,灰眸如同烟雾笼罩,他是因为久病,才如此苍白消瘦。他来找靖超尘,真的只为了看病,他维护靖超尘,也是因为要找他看病而已。他应该不是为了宝藏来到这里,好象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他的眼波纯净如水,可能就是因为他就是那样干净单纯的一个人。
可是他的过去,却是一片空白,即使多方调查,以潇湘居的实力,也查不出他的过去。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分明表示,他用卓绝的手法,掩盖了过去,这个手法连潇湘居都无法揭开。
空山雨坐在桌前,眼底仿佛翻滚着灰色的波澜。
身旁传来一声咳嗽声。
回头看去,花月夕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旁,怀里抱着纯钧,两只冷峻的眼睛紧盯着她。
空山雨站起身来到床前,见梦清风安静的躺在床上,仍然苍白得可怜,但呼吸已经不那么急促了。
下意识帮他理了理被子,然后回身坐下。
花月夕冷笑了一声,“阿雨,你有点不同了。”
“怎么?”空山雨一怔。
“我们从小相识,你的性情我最了解。你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心性比男子还要平稳,就算以前受伤中毒过多次,你也没有慌乱过,是么?”
空山雨一笑,“那我有什么不同?”
“你的心有点乱。”
空山雨道:“我只是看不透他。”
“他有什么看不透的。”花月夕向床上瞥了一眼,“他么,武功相当好,但又一身病,身体很糟,应该找个好大夫好好看看,就是这样简单。”
“他的过去究竟是什么?”空山雨眼神变得飘忽。
“那很重要么?”花月夕道,“不用说也知道,他过去一定受过很多苦,多的让人难以想象,所以他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至于具体都受了什么苦,真的很重要?”
空山雨猛然抬起头,盯住了花月夕,朦胧如雾的眼眸波光荡漾。
是的,她想要挖的,不过是他受苦受难的过去而已,至于现在的他,怎么也不象是一个工于心计擅长伪装的人。
花月夕叹了一口气,“阿雨,你是真的不同了,你以前从没有这种眼神。到底是因为你有了一个把握不住的人,还是,你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空山雨眨了眨眼睛,锁住了眉头,“什么?喜欢的人?”
花月夕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阿风为了救你,几乎没了命,你又为了他而心乱,这不是互相喜欢么?”
“怎么会。”空山雨抬手止住他,“花兄太轻断了。”
花月夕站起身来,“算了,我出去找点吃的,你看着他吧。”
花月夕出去后,空山雨移座到床前。
梦清风的脸惨白如纸,几乎溶入了他的白衣服。
到底是忌惮他,还是喜欢他?如果说是单纯的忌惮,为什么看见他现在的样子,觉得有点难过,甚至有点恐慌?
是在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也许对于病弱的人,任何人都会自然产生出怜悯之心,何况他又是这样一个秀美绝伦的人。
空山雨把头靠在床柱上,就是今天早晨她醒来时梦清风靠的那个地方,出神的看着他。
花月夕端着一盘食物进来,看了看她,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空山雨起身道:“一会儿靖超尘就会来,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去,花兄就在此照看一下。”
花月夕抱着纯钧坐在桌前吃起来,头也不回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