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雪》卧松云

14、不堪回首

　　第十三章不堪回首

　　玉凌霄环视众人，神色变得忧郁凝重，使每个人都莫名紧张起来。

　　靖超尘道：“清风和我相处了一段时间，看得出他确是一个好孩子，如果谁想伤害他，我也是不同意的。”

　　柯易平正色道：“梦清风是我的朋友，也是浣刀山庄的朋友，是不是，小石头？”

　　小石头连连点头。

　　玉凌霄点点头，长叹一声，慢慢说出了一个故事。

　　梦清风只有一个母亲，却没有父亲，他并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也许，连他的母亲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谁的孩子。因为，他的母亲是当时江南的一位青楼女子。

　　不是那种风雅深情，卖艺不卖身，误入风尘的女子，而是真正的卖笑。她的美貌闭月羞花，所以门庭若市。

　　她本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发现怀孕后没有打胎，而是怀胎十月把他生了下来。

　　虽然生下了他，却并没有抚养他，在生下他的当日，便派她的丫鬟把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用布包了，扔在了门外的垃圾堆里。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生下他。

　　那时，在那条街上有一个代人写信写字的老秀才，看到了那个丫鬟丢弃孩子，心下不忍，便把他抱回了家。

　　老秀才年过花甲，早年丧妻，孤苦零丁，虽然穷苦，他还是忍饥挨饿把这个孩子养大了。而且，孩子越是长大，老秀才越感到无比的幸福，他把全部的爱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宁可自己挨饿，也不肯让他少吃一餐。还教他自己的平生所学。

　　如老人所愿，这个男孩聪明过人，一学就会，还非常爱读书。而且，他越长越可爱，越长越俊秀，一老一少虽然清贫，却生活得非常欢乐。

　　男孩十四岁那年，老秀才得了重病，男孩衣不解带扶侍他，奉汤奉药，无奈老人年老体衰，终于不治身故。临死前告诉了男孩他的身世，让他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老秀才死后，男孩举目无亲，又确想见母亲一面，便来到那个青楼求见。

　　当时，那个女子已是老鸨，虽依然美貌无双，门下却艳色凋零，门庭冷落。正在为生意发愁时，见到了这个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儿子。

　　她本想不认，把他赶走了事，但当她看到儿子的容貌，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那时的梦清风已经是个风釆照人的美少年。

　　母亲热情招待他，倾诉离别之情，倾诉当时抛弃他的无奈，让他沐浴后换上最漂亮，最华贵的衣服，还给他准备了最大、最奢华的房间。

　　那时高官显贵之中，有些命妇、名媛就有包养男宠之风，当朝永安公主府内就有数十面首。这些女人也常有隐藏身份，外出寻花问柳的习惯。

　　梦清风的母亲留下他的就是为了青楼的生意。

　　为了让他屈服，他的母亲用尽了各种残酷手段。虽然从小生活贫苦，他却是在爱中长大的。这样的煎熬使他痛不欲生，却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楼的生意明显好了，那些龌龊的人中除了女人，还有不少男人。

　　几度求死不成。

　　哭泣、哀求和惨叫声经常回响在这个烟花之地。

　　为了不让客人厌恶，他的母亲给他灌下了一种药。

　　一种毒.药。

　　不知道这种药的名字，但从那以后，他便永远失去了说话和发声的能力。

　　即使遭受再深重的痛苦和折磨，他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非人的环境中不死不活，整整一年。

　　有一天，一个地位非凡的女子游历江南，来到这里。

　　不久，官府就下达了命令，命立即送梦清风进京。虽然百般不舍，他的母亲迫于压力，只好放弃现成的摇钱树，接受了一大笔钱财，送他进京。

　　天可怜见，他竟在这防卫不严的护送队伍中逃了出来，又逃避了所有的追踪搜索。

　　但是，他又将何去何从？

　　他已生无可恋，也已心灰意冷。他来到东海之滨，求出海的渔民带上他，却在船行入深海时，趁人不备，投海自尽。

　　也许，东海的万顷波涛可以洗去一身的耻辱，而且只有这样，人世间才可以不留任何痕迹。

　　那个十五岁的少年，早已那样默默无声死在了大海上。

　　玉凌霄慢慢的说，语调也淡然如水，说到最后几近无声，房间内一片静默，只听到小石头吸鼻子的声音。

　　靖超尘叹了一口气，“清风也太可怜了，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真是没有人性。”

　　柯易平的表情痛心不已，“我虽然也是自幼被父母抛弃，可是师父收养我以后，我一直幸福快乐，这真是天渊之别。”

　　空山雨默默坐着，目光依然迷蒙如雾，但她的眉梢却在轻轻跳动。

　　她也是一个饱经苦难的人，心已经变得坚硬冰冷，她的笑，她的淡然，从不表现任何情绪。

　　但是，今天，她仿佛听到那层坚硬的外壳破碎的声音，她的心在莫名的酸痛，这种柔软的感觉如此陌生。

　　柯易平道：“那为什么他又得了现在的病？”

　　玉凌霄叹道：“本来他洁癖已经明显好转，武功也进步非常快，但几个月前我却发现他开始变虚弱，还常头晕心悸，起始以为是单纯的血虚，可治疗了很长时间也无好转。我也只能通过增进他的内力来抑制病情。我让他来找大哥，也是为寻治疗之法。”

　　靖超尘惊道：“我知道了，他的髓不生血之症必与之前所服毒.药有关。须知那毒.药不仅可以损及声音，也可损伤肝肾内脏，有的可损及骨髓。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到一定程度才可察觉。这种病不多见，治起来也很难，但有些方法还算有效。我会尽力一试，也要想办法找到我师父一起商议。”

　　柯易平站起来，“我去看看他。”说着向外走。

　　玉凌霄道：“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柯易平道：“知道，我就看看，不会吵醒他的。”便走出去，小石头跟在他身后。

　　空山雨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玉凌霄道：“空宗主留步，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空山雨收回心神，转头看向玉凌霄，“玉公子有何指教？”

　　玉凌霄目光扫来，如寒星掠影，“请问空宗主，我二哥家藏宝藏之事，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起因可是在潇湘居？”

　　空山雨轻叹一声，“最初发现密室以及怀疑有宝藏存在的确是潇湘居的人。召开武林大会也是为证明此事，各门派签署协议，减少江湖纷争。”

　　玉凌霄冷笑道：“我想空宗主并不会在意所谓宝藏吧，武林大会的真正目的也只是引出我大哥而已，是么？”

　　“当然，”空山雨道，“端木华裳自出江湖就紧盯我不放，我确是顾忌他的毒药，因此想结识靖大侠。可靖大侠颇有当年鬼老神手姚翁之风，确实难以寻访，只好借用秋公子之名。靖大侠重情义之人，必会露面。“

　　靖超尘锁起眉头，“可是自从武林大会之后，江湖纷争并未减少，你只进一步证实了宝藏存在，武林中人现在都在争相寻找。那这宝藏，到底是否存在？”

　　空山雨道：“我想是存在的，但是已被转移。”

　　玉凌霄道：“希望空宗主不要在我二哥的家世上故作文章。”

　　空山雨看看玉凌霄，“玉公子怎样想，我并不在意，你不是也不在意江湖上对你的传言么？”

　　靖超尘哼了一声，“那些传言都是放屁！”

　　玉凌霄清眉一挑，明亮的目光凝在空山雨脸上，“空宗主指的是我暗中夹带二哥家的宝藏隐居东海之事？”

　　空山雨却未料到他会直接说出来，漫声道：“我事先说过，我绝对相信玉公子的人品。”

　　玉凌霄轻笑一声，“无妨，我并不在意。我知空宗主不是寻常女子，也钦佩你的修为才干，但我们兄弟以及清风却与潇湘居无关，更与你的谋划无关。”

　　空山雨怔了怔，“当然。”她见玉凌霄端起茶杯，便起身，“空某告辞。”

　　空山雨转身离开，玉凌霄在她背后道：“方才在河边见到空宗主对清风也很关心，多谢。”

　　空山雨没有回头，呡呡嘴唇，举步离去。

　　靖超尘看了看玉凌霄，“三弟，你何必对她如此不友善？一者潇湘居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二者空山雨也一直当我们是朋友的。你的宝贝徒弟梦清风，对她也很友好。”

　　“哦？”玉凌霄抬眼看向靖超尘。

　　靖超尘道：“秋府那晚你助我们脱困离开后，空山雨中了毒，梦清风大老远找到她，不惜耗损功力为她封住巨毒，弄得自己病情加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恢复成现在这样。”

　　玉凌霄眯起眼睛，“我暗中跟他到陆上后，他身体还好，而且与人交往也可，便没有干预。即便如此在客栈中他仍有一次心悸难受，我便悄悄点了他睡穴为他输了一次内力。只要不过多消耗，应该不会发病的。没想到他竟不顾自己，运功为别人封毒？”

　　靖超尘道：“那次他耗损内力很多的，昏迷了好久。”

　　玉凌霄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清风到底如何想，我还须看看。但是空山雨，心思太过深沉，出身也一定不一般，如果清风当真……”

　　靖超尘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清风也难免俗。”

　　玉凌霄道：“可是空山雨，我却感觉不很合适。”

　　靖超尘打断他，“且慢，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也二十七八岁了，成亲了不曾？”

　　玉凌霄一怔，“我没离开过东海，到哪里去成亲？”

　　“玉伯父玉伯母不急？”

　　玉凌霄又放下茶杯，“我爹还好，我娘整日说起来没完，一直催我来陆上，想要我赶快成亲，她也好抱孙子。我也实在被逼无奈，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靖超尘不禁一下笑出声来，“三弟，你本事这样大，谁都猜不透你，何不自己为他们生一个孙子，也不是难事，免得伯母着急。”。

　　玉凌霄听了，连连摇头，叹口气，又故意正色拱手道：“承蒙大哥如此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