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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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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别轻易替人做决定
转眼间八年易过,他们之间已蹉跎了太多。自相识至今,他们已经认识了近二十年。而人生中又有多少个二十年?展昭不敢保证,白玉堂同样也不能——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们谁也不能保证再有二十年,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站在对面这个人眼前。
此刻白玉堂将自己所要说的都清楚明白的表达出来,他看着展昭,看着他微垂的眼,说出来的话带了满的不甘与无奈以及当初仍以留在心底的痛楚:
“所以你说,我该不该恨你?这些年来,那一刻的无力与悲愤一直深深埋在我心底,像是一条蚀骨之蛆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当初的一切——你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过的么?你知道我仅仅是为了夺回你的‘尸身’这个目的付出怎样的辛苦?那种堆积多年的无力——你怎么会知晓?!”
“……那你为什么不说?!”展昭看着那人近乎于咬牙切齿的神情,不禁一阵鼻酸,竟有了掉泪的冲动——有过相同的感觉,此刻他分外能够理解那时白玉堂的心情。展昭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恶了,八年!不是一年,不是两年,以这人的个性,这种感情居然在心中连着忍耐了八年……
“我——”若是能说,他岂会忍耐这许久?!“那时你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五爷就算是说了,你能明白么?不让你体味一下这其中的感觉,我亦心不甘!”
说着,他顿了顿,又异常不满的补充道:“况且你也不想想看,在开封府这三年,这种事情你做的还少么?动不动一句:‘这是朝廷的事,白兄莫要插手’!总想着将五爷丢在一旁自己去冒险。你当白玉堂是什么人?每次看着你受伤回来时,我心中又是怎样的感觉?”
“……”展昭不由得有些怔然了,他张了张口,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去没有少年记忆时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白玉堂这番言论,但如今却觉一切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他一直以为将他放在危险之外才是最好,却忽略了这个人不是需要他保护的什么人,而是白玉堂,是一直和他并肩的雄鹰……
这一次,到底谁对谁错?展昭忽然有些茫然——心中仍有对他的愤恨,更恨他竟因为这种理由而轻易涉险。可是当时若换了自己,若是自己和他易地而处,自己会如何选择?
看着展昭怔然的眼,白玉堂知道他听进去并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原想一鼓作气逼得他退无可退,但终于还是不舍的放缓了口气,握着他手腕的手也放轻了点力道:
“我只想告诉你,活下来的人其实比死去的要痛苦的多。其实在那一刻,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你——最起码这样我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而不是徒劳无用的看着你在眼前倒下——所以,昭,以后别再做出为别人好而随便选择生死的决定好么?”
展昭看着那人闪烁的眼,半晌才道:“所以你才隐瞒了你未死的事实,以唐代寻的身份出现在我身边——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让我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这种痛到骨子里的,又爱又恨的感觉?展昭几乎不敢保证,如果白玉堂答了“是”,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来。
“答对了一半。”白玉堂忍不住用另一手抚上了他的脸,看着那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心中轻叹,“我确实很想让你品味一下这种感觉,你知道么?这些就是当初你带给我的。如今我返还给你,也要你就此明白并答应我,昭,从今天起,我们不管从前,以后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一起担着好不好?再大的困难,我们谁也不放弃谁,可否?”
他这话听来是在征求展昭的意见,实则却是不容置疑的决定。在这种情况下,展昭哪里还有说不的余地?更何况——白玉堂赢了,展昭确实明白那种自作主张牺牲自己成全另一方并不是什么真正为对方好的主意。
至少在一年前,白玉堂点了他的穴道,孤身一人前去冲霄楼的时候,展昭的确清楚明白的感受到那种想要不顾一切的给他一拳、甚至就此拿剑杀了他也比眼睁睁他孤身前去犯险却什么都不能做要好的感觉。那种又爱又恨,痛到骨髓的感觉,他再不愿尝试半分。
看着眼前那张脸上明明白白透出的决然与坚毅,展昭怔怔的与他对视半晌,感受着他温热的手再真实不过的贴在脸上的感觉,他终于压下心中小小的不甘,放弃一切垂下眼睑,轻声道:
“我答应你。”
简单一句话,对白玉堂而言却当真是盼望已久的。他此时心中的欣喜莫可言状,几乎想要就此将那人紧紧揽在怀里,揉入骨血,再不分离。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他的猫儿完整回来了!带着属于他们的记忆与过往,还有他们之间的感情。
低下头看着那人,眉眼,神情,无一不是早已烙印在骨子里的。这一刻像是等了许久,白玉堂在心中满足的喟叹,摩挲在脸庞的手慢慢下滑,脸终于也越靠越近,直到气息交缠,直到唇齿相依。
相隔了八年的拥吻带来异常满足的感动,白玉堂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渴望激烈的索取起来。而这一刻的相拥温存也让展昭心里激荡的狂烈,他慢慢闭了眼,感受着那人带来的渴望与闷闷的心痛,随着也渐渐有了回应。
两情相悦,不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种动作就能清楚明白表达出的,到现在为止,两人谁也没说过一句爱语一声喜欢,但那种感觉却比任何人都更深的融入骨血——带着爱过的缠绵、恨极的痛苦与失而复得的珍贵。这份感情在此刻对他们来说,比任何事实都真挚清晰,甚至胜过自己本身的存在。
随着那人索取的激烈,在情事上本就没有多少经验的展昭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推了推白玉堂,反被拥得更狠。唇上厮磨不见半点降温,手上加了几分力,总算推了开来,原本苍白的面上挣出了红:
“白耗子!你、你……够了没有?!”
他说着一面用力汲取空气平息混乱的呼吸,一面横了白玉堂一眼。只是气息不稳加上方才的情热生生显出几分风情。白玉堂贪看他这一刻的表情,面上却得了便宜的笑开:
“不够!——你知道的,永远不够!”
这人!勉强平下了呼吸,又觉伤口有些痛起来,展昭忍不住伸手捂了,眉头微蹙。白玉堂心知他伤,忙扶了靠树坐下,心疼,面上也跟着显出来:
“伤未好就别乱动!先坐,晚上不好行路,明日我们再去附近找大夫拿些伤药。只可惜我一直未回陷空岛,否则若换了平常,身上定有大嫂的灵药。”说着惋惜的锤了下拳,语带懊恼。
展昭伸手拉下他手,笑道:“无碍的!反正过去也不是没受过比这重的伤。倒是你,你这脸——”他看着那张属于“唐代寻”的面皮,心中有些闷痛,“玉堂,去了这面具好么?我想看看你。”
他说着伸出手去,却被白玉堂一把握住,紧紧的包在掌心,看着他的目光也变得灼灼:
“你要看?就算这下面全是疤痕,看起来狰狞恐怖也要看?”
展昭不言,只是坚定的看着他,眼中带了些温和的坚持。白玉堂明白他的意思——不管你的脸变成什么样,你还是你。展昭像是那种因为相貌就如何的人么?
白玉堂笑了,任由展昭伸手自自己脸上揭下那一层薄薄的面皮,眼却一直不曾离开他的眼。
随着手中东西被揭下,白玉堂那张俊美异常、却因近来不见阳光而有些苍白的脸渐渐在展昭面前展现。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描绘着那熟悉的轮廓:飞扬的剑眉,总带着点傲气与刻薄的眼,直挺的鼻,似笑非笑的嘴角……
“没有疤痕……什么感觉?”白玉堂不忍见那人视线中的痴痛,半是打趣半是转移他注意力的问。
“我不知道。”展昭抬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忽然一把紧紧拥住了他,力道大的像是想要将两人就此融为一体,再不分离一般。
玉堂……在这一刻,当真是清清楚楚确定,他已经回来了,就在自己面前——展昭完全不管这个动作让自己的伤处变得愈发疼痛,也不愿闭眼,只是大睁了加紧将他抱了抱,这才慢慢松开。
经此一役,这个人——此生怕是都不可能放手了。
在心中默默体验着这个事实,展昭放看白玉堂,什么都没再说,白玉堂明了他心中所想,眼中再难抑制的透出些笑来:不管怎么说,这猫的心终于是他的了!
展昭此时心神也正自激荡,眯眼想起当初的得知这人竟然在那冲霄楼——那种被生生撕裂的感觉……冲霄楼……
想到这里,忽然强撑了几分精神:“玉堂,快告诉我,当初在冲霄——你是如何逃脱的?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个尸身……”
“是有人救了我。”
见展昭微微后撤,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白玉堂忍不住低下头来又在他鬓角上吻了吻,回忆道,“其实当时我也以为必死,却没想到……”
……
冲霄楼中,白玉堂闯过诸多机关,走入中央抬头望去,入目所见的却是一个绒线系定的小小锦匣。
“原来盟书在此!”
白玉堂大喜而言,这句话尚未说的完整,忽觉得脚下一动。他心知不好,才待转步,只觉手中笨刀碍手,不由将它一扔,只听咕噜一声,滚板一翻。他心中大惊,暗道:“遭了!”而后便是身体往下一沉,觉得痛彻心髓。登时从头上至脚下,无处不是利刃,周身已无完肤。
“难道我白玉堂今日要命丧此地不成?!”白玉堂正想着,忽觉眼前一花,一阵剧烈的扯动感传来,他只觉周身的伤口仿佛都被撕裂了般,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竟然当场昏了过去。
同时,但见那铜网旁一道黑影闪过,在铜网罩头前将白玉堂用力扯过来,同时一脚将先前在外抓到的一个爪牙连同那笨刀一起踢入,眼睁睁的见万箭齐发,那铜网中登时人面全非!
“好狠机关!”那人叹了句,垂目看了眼白玉堂,见他因为先前身上受了无数暗器已然昏厥,又听外面人声鼎沸,思虑一下,一把扯下他身上的暗器袋丢到那死人脚底,接着背了白玉堂施展轻功躲至一旁。
很快小瘟癀徐敞第一个冲上,见到“白玉堂”的尸身,当即得意大笑,那人恼这厮小人,顺手弹出一道暗器,将一旁的滑车机关打下。铜网因之往上一起,那把笨刀就落将下来,不歪不斜,正砍在徐敞的头上!
如是,“死”五爷砍死活瘟癀,那人看了心中得意,趁众人因乱喧哗,侧身自不起眼处悄然离去,路上更迅速喂了白玉堂一颗药,同时手指轮动,急点他周身要穴。如此才止了他的伤势。
此番白玉堂伤的虽重,但重不致死。再加上有那人灵药相助,不出三日便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看清楚守在自己床边的人时,就知道自己如此是死不了了,因为那人正是他的师父,很少离开武当山的道影。
后面的事情就如白玉堂先前所说,因为某些原因,他养好了伤后决定暂时隐瞒自己未死的消息。如今能够拥着心爱的人在此,于他而言,一切都近乎圆满了。
如此便抑制不住笑的愈发开心得意了些,展昭看到他那笑容,面上微赧。但儿女情长终究不是他的性子,转念伤口的疼痛就他想到先前的事,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玉堂,这些时日里经你观察,你觉得韩琦这个人如何?”
“怎么说?”白玉堂若有所思的问,心中却思索着是时候将自己所知告诉展昭了。想起当时所见——面色也跟着重了点。
“我只是好奇,那个韩琦究竟是什么人。”展昭微微蹙起眉头,“过去在开封,确实有个推官也叫这个名字。不过他们的个性与长相完全不同就是了。”
“你说的那个我也记得。照你这么说,或许……哎,不说他了!”对那个青年也有点印象,白玉堂见话题有些走形,扯回来道,“这次若非他倒戈,加上爷又疏了防备才叫他得逞,下次再叫我抓到,定剁了他爪子,叫他这辈子拿不了剑!”
说道此面色添了些狠厉,展昭知他介怀自己受伤,心中暖热,道:“这个先不说,你是不是早就对他有所防范?”想起前些时日两人有些针锋相对的摩擦,展昭这话虽是问句,心中已有了答案,只是不知其所以然。
“确实。”白玉堂点头,从展昭手里拿过那面具在手上把玩,这面具做得精巧,触手柔软,如抚真皮,且质料不知为何,这样把玩也没半点伤害。
“老实说,在没见到他人,只听到声音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是一直不甚确定。但是他这一路的表现虽不显山水,五爷却还看得出他不是甚么省油的灯!”
展昭奇道:“早就怀疑?为何?——你先前见过他?”
“不算见过,只是……听过。”
白玉堂此言答的模棱两可,展昭虽疑,也知他不是爱卖关子的人,便竟等他下文。谁知白玉堂却站起身来,向火中又丢了些柴草,踱步之间,显示在思索当如何开口。展昭见他青衣飘然,来回走动,忙叫道:
“莫晃!走的我眼晕,想不出头绪就全说了便是,来坐下。” 说着便伸手拉他。
白玉堂笑道:“夜色这么深,你还能看清我这身青皮不成?”却也依言坐下,这几步之间,心中已有计较。他抬头望着不远处渐隐入夜色的树木,望的远了,已与山连做一片,瞧不清哪个是树,哪个是山 。
他的声音就在这样的夜色里徐徐展开,带着明显的回忆:
“我方才说,乔装了瞒你一半是因说了的原因,另一半,却与我在前些时日的一段经历有关。这件事情原也没打算瞒着你,只是此时此刻,白玉堂既已死,那么那些人的戒心也就浅了些,如此反而有利——猫儿,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几乎可以说是一段极少数人才知道的隐秘。”
白玉堂说着,缓缓言出一段话来,这一段话中所包含的事实他却从没对任何人讲过,包括展昭也是第一次听说。他甚至从未曾察觉,当年这其中却包含了这一层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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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展昭闻言一惊:“玉堂,你这——”想着这人胆子未免太大,竟然就这般闯入宫中,当真是胆大妄为了!但一想他去的原因,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无奈——这人,当真是懂自己的!不枉青梅竹马一场。
“你说,便一切都好,不说也不用念着那些刑罚了,爷现在就直接替你喀嚓了这颈骨露天席地的葬了如何?!”
可是那刚刚错去的一年,记忆归来,人事全非。那种感觉——所以后来才是又爱又恨,爱他这个人,更恨他不与自己商量就一个人轻涉险地……
白玉堂却恼火摇头,一把扯过他靠在自己身上,数落道:“累了就直说!当着我的面还用这般拖拖拉拉么?先睡!睡一觉后明日好赶路。等你伤好了再说不迟,反正也不差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