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镜羲

3、仙人掌山岗上的激斗

　　“该死的混蛋，逃到哪里去了！”

　　山治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座废旧仓库的房顶上，不禁放声怒骂。此时一轮金黄的梭月悬映着威斯基小镇巨大的仙人掌岩岗，在那紫色云霭血红天光的夜色之中，四处弥漫着诡异的寂静。风吹起被月光漂染发白的金发，幽暗中的树林低沉地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传颂着那隐没在黑暗中、一股危机四伏的……

　　杀气！

　　仿佛感应到了这种不安的悸动，金发警长猛然转过头，自己身后不远的高处岩石上，居然站着一个人。

　　“什么人？”

　　毛孔悚然，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究竟站了多久，自己居然没有一丝察觉。

　　山治握着枪杆的五指不留痕迹的收紧，瞪着那逆光而立的黑影，愤怒的蓝眸中杀机顿显。

　　“快把那美小姐交出来！”

　　然而那人听了却一动不动，片刻，迈动着脚步转身欲走。

　　“锵！”

　　一颗子弹在他脚前寸许擦射出金色的火花，屋顶的石灰地面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小洞。那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只见眼前的年轻牛仔将持枪的手慢慢收回到眼前，目光凌厉地盯着他。

　　“再说一遍，把那美小姐的下落交出来。”

　　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右手拇指轻轻扳动着枪栓，咔啦一声，左轮手枪闪耀着漂亮的金属光泽。

　　“否则下次开花的就是你的脑袋。”

　　良久，对峙的二人陷入了沉默。寂静的仙人掌山岗散发出一片幽绿的光。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在那巨大圆球般的褐色土壤上，竟密密麻麻地布满着一座座白色的十字墓碑。

　　“哼……”

　　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山治却听见他低声的笑了。收回了离去的脚步，他终于开口，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傲慢。

　　“这么想知道的话，就等打赢我再告诉你吧。”

　　“哦？”

　　收到挑衅的警长目光凛然一骤，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自信的说出这种话而轻易的全身而退。

　　“废话少说，那就拔枪……”

　　眼前的男人突然倏得一闪不见了踪影。

　　好快！

　　风壁在耳边呼啸着席卷而来，山治匆匆向旁边闪开同时砰砰两枪朝那黑影射去，惹得空荡荡的街道上传来几声犬吠。然而只听锵锵两声，竟是金属相撞的鸣响，飞速旋转的子弹改变了轨道和痕迹打偏在墙壁上，那人手中两道细长的铁器反射出华美的白光。

　　那是……刀光！

　　山治心中一惊，那家伙居然用刀身挡开了他的子弹？然而惊鹜间持刀的男人已经纵身高高跳起，那凛冽的刀光在空中划过两条完美的弧线，不容迟疑地朝自己头顶掠来。敏捷地弯腰闪过扑到一边，风的利刃却险险扫过脸颊，被斩断带子的牛仔帽自头顶飘飘坠落，一直落到房檐下面的街道上，掀起一小阵尘土。

　　哗啦——脚下的砖瓦崩裂，平坦的房顶竟然被齐齐削出了一个圆圆的洞。

　　“……”

　　猫腰蹲伏在房檐，金发牛仔用左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皮质手套上沾着几根散碎的金发，冷峻的眼角扫过面前轻盈落地的男人。

　　“怎么了牛仔？你刚刚的神气都到哪里去了？”

　　无袖短衣包裹着强劲的手臂肌肉，山治于是终于看清了他双手握着两把银光闪耀的长刀。月光下的年轻剑士轻蔑一笑，将那刀锋朝他的鼻尖晃了晃，头前绑着的黑色护额，两条细长的尾带随着他的笑意轻轻飘动。

　　“你是什么人？”

　　山治沉声质问道。对方并不是这个镇上的人，而且武器居然也不是西部牛仔惯用的手枪。
　　然而男人却并不理他，只是随手将一把刀插回腰后，抬手挠了挠头发，望着月亮叹了口气。

　　“哎，还是来晚了一步……”

　　“来威斯基镇劫走那美小姐，有什么目的？”

　　“……真麻烦啊……害我白跑了一趟……”

　　“喂！”

　　见他还在喃喃自语对着月亮发呆，被无视的金发警长沉着脸闭上嘴巴，拍着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啧，看来我是被小瞧了呢。”

　　“啊？你说什么？”

　　那人终于转过身正眼看他，迎面而来的却是疾如暴雨般的一梭铁弹——

　　“给我去死吧你这混蛋！”

　　砰砰砰锵！黑影白光一时间火星四溅，看似浑身松懈的剑士马上跳起来挥刀避开，然而间不容发的子弹却在空中似流星一般追逐着他的身影，山治像已经看准他的动作一样提前守候在他的下一个落脚点开枪射击，其中一枪擦着刀刃蹭过剑士的胳膊，火辣辣的热度顿时传来。

　　这小子！眼力竟然能够追上高速移动中的目标并作出精准的射击！剑士喘着粗气左右隔挡，趁着他更换子弹的空闲飞身跃入屋顶的洞中躲进仓库，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朝屋中砰砰开了几枪之后，金发牛仔紧跟着纵身跳了下去。

　　漆黑一片的仓库房中，只有头顶传来微弱的亮光。山治将枪杆贴近自己的脸侧，一面无声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一面捕捉着黑暗中对方粗重的呼吸。

　　很久没有过这种紧张的感觉了，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兴奋的收缩，神经已经达到了极度的紧绷。墙角哗啦的一声，他立刻瞄准了那个方向开枪射击，却只是传来几根木头轰然倒地的沉重声音。

　　该死！匆忙在一面破旧的柜子后警觉的隐蔽起来，暗暗责怪自己出手过于心急。刚刚已经射空了最后一发，他一手轻轻拨动着枪栓，一手将掌心中的六发子弹一颗颗塞了进去，一枚，两枚，三枚……

　　“黑暗中射出的子弹就像盲人的眼睛，不过我的刀可是能够捕捉到你的一举一动！”

　　低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正在给枪上膛的牛仔腕手一抖，只觉得后颈嗖然一冷，雪亮的刀影一瞬间已经闪到眼前——

　　掌中剩余的子弹叮叮咚咚一颗颗滚落在地上，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清脆好听。

　　两把刀刃哗啦哗啦的发出轻微声响，剑士惊讶地挑眉，两刃相交的正中心点，竟被一条小腿牢牢的抵住了！

　　“笨蛋，老子的武器可不光是枪！”

　　山治粗喘着朝他咧嘴狞笑，突然迎面跳起来朝那反光的白刃狠狠的踢击——

　　“首肉！肩肉！腹肉！”

　　猝不及防的剑士向后连连退去，牛仔的每一击都精准凶狠的砸在自己身上的各个部位，力量犹如炮弹般强劲爆发——

　　“大腿肉！后背肉！小腿肉！”

　　脚踝最后重重地磕在坚实的手臂肌肉上，山治蓄满全部的力量，一分一分角斗着向对方压了回去，直到能够感受到剑士的呼吸、那近在咫尺的灼热的气息，就喷洒在自己脸上。

　　乌云沉重的压在暗红色的天幕下，漫漫长夜，在这片月光沉寂的仙人掌岩岗上，有足够的时间上演一场实力相当的生死对决。

　　“嘿……身手还不赖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用力过度的双腿也紧绷得摇晃起来，山治的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目光已经能够完全适应周围黑暗的环境，在这僵持不下的对峙中，他看清了对方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你没有力气了，牛仔。”

　　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双在黑夜中仿佛能够燃烧起来的眼睛，叮当作响的左耳在暗中微微折射出些许金色的亮光。

　　“噢？你就这么有胜算么？”

　　山治有趣地挑起卷眉，反而朝他咧开嘴角，露一个狡猾的笑。在对方一瞬间瞪大的双眼注视下，缓缓地举起右手，将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那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轰轰！——轰！

　　仓库的墙壁在一阵疾风之下四碎破裂，被剑气和腿风穿透了两个窟窿。

　　一片破砖碎瓦的街道上，不知何时连犬吠都已经停止了。

　　一阵石砾翻动，剑士捂着受伤的肩膀从灰土中踉跄站了起来，而相隔这边的牛仔也慢慢撑坐起上身，小腿的裤角正在滴滴答答的向外淌血。

　　“警长——警长！”

　　远远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喊声音，飞奔的马蹄带起一阵狼烟。

　　“警长！”

　　乌索普已经转眼奔到面前跳下马来，在一片废墟前张大嘴巴惊讶的望着满身狼狈的金发牛仔，直到他闻声朝自己缓缓回过头来，这才结结巴巴的发出了声音：“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乌……索普？”

　　仿佛还没从战斗中回过神来，山治愣愣地瞅了他一刻钟，突然间跳起来，怒不可遏地朝他劈头便是一脚：“笨蛋！不是叫你留下保护丽丽小姐么？”

　　“哇啊啊啊！”乌索普捂着脑袋只顾蹲在地上痛声嚎叫：“可可可是她说她……”

　　“山治警长！”

　　一声高高的马嘶伴着清脆的女声及时拯救了可怜的副警长，丽丽手持一杆长枪急急在他们身边收住缰绳，纵身跃下几步奔到山治身边。

　　“我的天啊您受伤了？不要紧吧警长先生？”

　　“啊啊啊~~~丽丽小姐能够关心我真是太感动了！”

　　尖牙白眼的暴力男人顿时泪光闪烁，一脸感动地握住了她的双手软绵绵地扭动起来：“丽丽小姐只要您没事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所以说她根本就不需要保护啊……”

　　乌索普颤巍巍地的小声嘟囔道，又瞥了眼丽丽挎在肩头那支一人来高的长枪，默默的咽了口唾沫。所以说这年头的西部女人绝对比男人更加彪悍，真看不出这个平日文静秀气的丽丽大小姐，抄起枪杆的可怕样子一点也不比她那凶悍的妹妹差。

　　“这里……都出什么事了？”

　　他转动着脖子担心地看着那两面破碎的仓库墙壁，目光透过漆黑冒烟的墙洞向对面张望探去，然而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没什么，一点小麻烦而已。”

　　山治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慢慢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帽子。

　　“让他逃走了……这下该到哪里去找寻线索？”

　　一个来路不明、但是身手很强的年轻剑士，天色昏暗也没看清对方相貌，今晚还真是该死的倒霉。

　　但是，只要能够再次遇到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

　　目光集中在脚下一点的地面，金发警长突然眼睛一亮。摘下厚重的皮质手套，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片。

　　那是一小片破碎的黑色羽毛，羽尾的尖端掺杂着细细的金色纹路，在月下反射出一层的油亮黝黑的光泽。

　　“丽丽小姐，那时候在橘子庄园你曾对我说过，那美小姐她好像提前知道自己会有麻烦？”

　　“嗯……”丽丽见他盯着手中的东西神色有异，也不由得紧张地点了点头。

　　山治抬起头，两道清透的目光在丽丽脸上停留片刻，很快又换上平日里温和调侃的神情。

　　“呵呵呵呵，我看我们不如去找个环境幽雅的地方，咱们再仔~~细~~的谈谈？”

　　将东西塞进兜中一手优雅的揽过女子肩头，他又不忘转身朝背后的男人摆了摆手，长鼻子牛仔顿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喂喂，等、等一下！”

　　“呐乌索普，剩下的善后工作就拜托给你了。”

　　“等一下啊——你这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