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羽衣开一波》客气

29、第 29 章

　　独自回到家中的无疆一言不发进了书房。

　　电脑自动开机，游戏自动上线，画面弹出，主城地图里一只土肥黄的豚鼠冒头，围在上元点赞身边上蹿下跳。

　　“呦，这位是谁，半半都快不认识了，瞧你那一头毛秃的，露个大脑门。”

　　无疆没理，顺手打开了云梦双剑的武器描述，有来历有装备属性，唯独没有成长指引。

　　这是一把1580品的银武，据无疆所知，目前最高品阶的银武已经达到2480。

　　无疆暂借南司嘉地盘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尽快拿回属于他的造化玉牒。管它又在哪个次元呢，哪怕是在那宇宙洪荒的尽头，无疆也会不惜一切将之重得。

　　如今造化玉牒化作一把虚拟武器，无疆不知为何，已完全感受不到先天至宝那股蛮横灵力。南司嘉却认为很合理，那正是游戏设定，只有武器升级，灵力才会复现，这些在奇遇的剧情回顾里都有，她还让他认真看剧情。

　　无疆很合理地把生活重心转移到给修仙4的银武升级上，至少在南司嘉面前他表现得有理有据。

　　游戏里的月半半喋喋不休，似乎颇为感叹一款电竞游戏有着更胜换装手游的外观存货。

　　“你知道吗，现在的修仙已经有几十万套外观了，简直不能更棒！你看我帮你做的穿搭，印度阿三装！还有我自己！”月半半挪着肥躯，极力去向无疆显摆，“你看我的颈环爪环，是不是很闪，是24k纯金，与我这一身黄灿灿的皮毛是不是绝配？我把铃铛也换成金的怎么样？”

　　一番兴致高昂，结果只换来手按鼠标的男人沉默以对。

　　月半半干咳一声，停下乱转，忽地，发出一声冷哼：“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亏我还以为你性情见长，你说我们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你怎么还跟在里面一样无动于衷，再这么下去——”

　　月半半话没完，却忽听砰的一声，把小豚鼠吓得不轻，谁知无疆猛地起身就往厕所跑，连vr眼镜都没顾上，直接砸在了地上。

　　月半半是命运录自产的书灵，等级不低的灵识经过游戏几个日夜更迭的凝聚，这时已能小范围脱离网络数据，跟着无疆到厕所看他干什么。

　　无疆伏在马桶边狂呕，月半半的灵识便化成一缕屎黄色的气体在他头顶盘桓。

　　将腹中的最后一丝食物吐净，无疆下滑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手撑着地，唇色一片惨白，造型得好好的发丝滑落额侧，神色却是始终不变的几分淡漠。“我这是怎么了……”月半半捕捉到对方识海中的一声轻喟。

　　“你吃什么了？”月半半往马桶里一瞅，赶紧嫌弃地干呕一声，凉飕飕地嘲讽，“你这是抽风了，几千年没吃过东西，你也敢试，不难受才怪！”

　　无疆起身冲了马桶，又漱过口，回电脑前坐下。果真如月半半判断得那样，这人是块石头，还是茅坑里一块万年无转移的顽石，自困了千年，又轴又硬。

　　“好端端的吃那些俗物做什么？”月半半转为春风化雨地细细套问，“你又非不知，那些于你就是一堆粪土，浅尝辄止也无不可，但你这是要把几千年没吃过的全补回来？”

　　无疆沉默不语，小豚鼠一早习惯了，但它以为对方见了南司嘉多少会有点长进，毕竟大家都知道，那位其实就是紫宫初雪大人背后的真正操作者。

　　为了这一日，别说无疆，就是月半半也是等到脖子都长了。

　　“你又忘了，新时代女性都喜欢何等样的男子，要幽默，风趣，笑口常开！你看你自己，哪里达标？小司嘉面前你再怎么伪装都不是长久之计，你要改头换面，不是剃个秃子，是要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唉……我也不想絮絮叨叨像个老太婆，可说要给司嘉留个好印象的是你，这才几天就变脸了，也不怕小司嘉见了不要你。”

　　“闭嘴。”无疆终是开声，颜容冷淡。

　　“你看你看，臭脾气。”月半半说到此处早已是一副痛心疾首，“咱们也算是几千年相依为命的老邻居，以前你爱答不理，我理解你，环境使然，你又一肚子悔恨参半，但人要与时俱进，后悔药也吃了千年了，时间无多，你该向前看！毕竟小司嘉过了三十就要奔四，她哪能跟你比，女人青春一过随时都准备着闪婚，真到那时你就没戏唱了——”

　　“你知我来此不是为你口中那事。”无疆终道。

　　“是么？”月半半嘿嘿一笑，乍听憨厚，可放在有心人耳里就格外嘲讽。

　　“无疆啊无疆，你把自己放得这么低，越是克制，到最后，只会想要得更多。”

　　无疆怔怔望着显示器，忽而手指移动，鼠标调出游戏选项卡，选择后，系统发来提示：

　　#是否确认销毁一百级珍惜灵宠·土肥黄？

　　月半半一激灵，鼠毛都跟着炸开来：“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无疆道，“既这般废话无休，不如毁了清静。”

　　月半半命在别人手里，只觉着脖子一梗，后颈冷飕飕，赶紧求饶道：“无疆你舍得么，好歹我也陪了你这么多年。没有我，那自造的幻境你能走的出来么，你怕是早就迷失其中了。”

　　无疆鼠标一刻不停移去“确认”，月半半简直被他吓死，无疆却在手指点下去的最后一刻，古怪一笑：

　　“我若身死道消，你便是那里主宰。这么多年，你不愿取而代之么？”

　　话中信息量巨大，牵连就更是重大，可惜那问话的人面色僵硬，神情木然，一看就问得很不走心——如果不是月半半了解他，一定会被拥有这样的盟友气得鼠心梗塞。

　　“我看你可怜。”月半半照实道，“不跟你计较。”

　　无疆没再深究，却道：“我不过是想寻回那一时的滋味，可似乎无论如何去试……”他停顿处微微蹙眉，“再没了最初的味道。”

　　月半半听不懂那最初的味道是个什么鬼，却知道这人是在认真回答之前那条与吐有关的问题。

　　“难道是小司嘉喂你吃了什么？”月半半好奇，“是什么东西能叫你这种麻木不……咳……餐风饮露的人念念不忘？”

　　无疆这方又没了下文。

　　月半半白眼，像这种情商不高的人，被心头朱砂痣耍得团团转，还得赔上几千年的愧疚。

　　说到底，就是蠢。他早该看出来的事情，他看不出来。

　　他早该悟出来的境，他也悟不出来。一直以来，蒙蔽无疆双眼的，其实都是他自己。月半半曾看着他在那境中执迷、踯躅，无法解开心结，谁也走不进去，他也出不来。

　　所以时隔千年，这人仍然没有多少长进，他无法与人分享，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更别说开解自己。仅仅是凭着一个执念，他们出来了，可是结果是喜是悲，月半半替他操碎了心。

　　几千年太长，一个人又太过清冷，无疆的性子早已定型，月半半更怕他对自己要求太高，想讨南司嘉欢心，想给南司嘉更多，到最后，反倒把自己逼得上墙。

　　月半半趁对方不注意，读取了无疆神识中一闪而过的画面，问：“徐朗是谁？”

　　无疆被问住。

　　月半半道：“看起来，他与小司嘉似乎并不相熟。”

　　“我知道。”

　　“那你还？”

　　随后好几个钟头，就因为这个问题，无疆再没有理过月半半。

　　月半半觉得委屈，可怜兮兮道：“饱食度快没了，赏点鼠粮呗，宝宝还得战八方呢。”

　　无疆道：“日后在司嘉面前，我劝你最好谨言慎行，否则你等不到我身死道消，我会先送你一程。”

　　“我没说要等你身死道消啊，说得好像我盼你死似的。”

　　“闭嘴。”

　　“你是不是心虚了？”

　　“你试试再多说一字。”

　　“无疆，你到底怎么出来的？”

　　“……”

　　“那个鬼地方，建起来不容易，出来就更难。你当时是为了还债，还是心里想着别的东西？”

　　“……”

　　“无疆，你可不能骗你自己啊！”

　　“……”

　　“你现在不仅仅代表你自己，万一你有个——”

　　“是！”无疆终道。

　　“是什么？”

　　“我嫉妒……”

　　月半半笑了，无疆捏紧鼠标，又想去找“销毁宠物”选项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