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晴方好》叶非花

4、第四章

　　第四章
　　“啊，等下我要出门。”把煮好的面放在纪遥面前，眼角扫过墙壁，看到时钟指针指向九点四十，方晴亦连忙说道，“中午不会回来。”
　　“诶？”本来就要埋进碗里大吃的纪遥疑惑地看过来。
　　方晴亦本来懒得解释，可对上他清澈的眸子，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嗯。因为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可是我连要上班的公司在哪里都不知道呢。要去看一看，顺便办这边的手机卡，公交卡之类的。”
　　纪遥哦了一声，开吃，然后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说道：“那，一切顺利！”
　　方晴亦道谢，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你到现在还没什么觉悟啊。”
　　纪遥咬着面条抬头，眼神迷惑：“啊？”
　　方晴亦忍不住抚额，道：“你把手机给我一下。”纪遥想也没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方晴亦拨了她现在的手机号码，储存了才把手机丢回他。转身走开，不太放心，转回来问：“你今天要做什么？”
　　纪遥喝掉最后一口汤，道：“没什么，整理东西。”
　　“中饭去哪里吃？你会煮么？”
　　纪遥傻掉：“啊？”
　　果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自闭，所以除了必要的外出，一直呆在家里。家里似乎是很有钱，有佣人在。看他刚刚的架势，怕是饿了就出来吃，也许到了点就会有人叫他吃饭。好吧，她其实不是看不起他。只是，怎么看，都担心。这个人，那样单纯和信赖。
　　“我中午大概回不来。你忙到中午，饿了的话，出门往右边拐，那里有一家叫‘时光淌过’的咖啡馆，他们也提供午餐。”
　　纪遥又笑了，因为高兴，因为欢喜而绽开的笑容，就仿佛光从他身后打过来，整个人被笼罩在金光闪闪的光晕中间。
　　“嗯。我知道了！”
　　西南的天空别样的纯澈湛蓝，近黄昏的太阳仿佛要将剩下的全部热情都释放般，公车上的温度一直往上攀爬。方晴亦坐在后车厢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打盹，手机铃声大作让她反射性地弹跳起来，差点撞到玻璃后又差点撞上前面的椅背。浑然不觉自己做了引人注目的事情，她一边揉着额头喃喃“幸好幸好”，一边掏出手机查看。却是同班同学发来的问好短信，她忽然失去力气一样垂下肩膀，直愣愣地看着窗外，半晌没有动静。
　　然后突然地，像是活了一般，她有了笑容，手指快速地在按键上移动，用很欢快的语气回了短信。看到已发送的字样，她松懈了似的往后靠。公车走走停停，一会驶入了高大的香樟树围绕的街道，树荫遮盖了这一方，余下点点斑驳影子。方晴亦以手背遮住眼，遮不住的是满满的疲惫。
　　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了纪遥眩目的笑容，单纯而且信赖，十分美丽。
　　方晴亦想的是，当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一副这样的表情呢。
　　虽然尽量马不停蹄，但是稍微的空闲，就会想起来。明明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想过了。因为那孩子……她苦笑。纪遥并不小她多少，但她不由自主地使用了孩子这个形容词。她外表年轻，也实在是年轻，可内心苍老到让她自己也大吃一惊的程度了呢。那孩子，实在有点像几年前的她呢。
　　真是悲哀啊，只剩下微笑这样单一表情的自己。
　　首先是听觉，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响。而后是嗅觉，冲入鼻端的是鸡蛋跟韭菜混合在一起清新的香味和淡淡的咖啡苦味。薄薄的被子暖暖的好像藏了一个小小太阳，爱困地不想睁开眼，脑子却提出了强烈的抗议。想着，再睡一会，就两分钟，两分钟就好。意识渐渐沉下去，猛然惊醒。
　　映入视线的是柔和的淡黄色天花板，随着视线角度的变化，可见同色系的窗帘被晨光映照的如蛋壳对着光线时产生的钝钝的透明感。再完后，床头的企鹅闹钟端正地指向七点二十分。
　　“好……好早。”
　　□□一声，仿佛直到此时才真正醒过来一样，低血压带来晕眩感在瞬间击中了他。门外的声音顿时被放大，说不上吵闹，反而让他生出一种“啊，原来是在家”的安心感。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薄薄的丝被顺着肩头滑落，露出严谨端正地把所有扣子扣好的蓝色条纹睡衣。脑袋重重的，还是昏昏沉沉。纪遥按了按太阳穴，掀起被子下床。刷地一声，窗帘被拉开，清爽的阳光顿时倾泻进来。纪遥伸伸懒腰，汲着兔子拖鞋走回床边，用力地抖动蚕丝被子折三折放在靠墙的位置。接着，他极为迅速地走进浴室。
　　“十，十一，十二……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四十……”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然后有人在外面喊。
　　“早餐好了哦！要快点起来吃。另外，我去上班了呢。”
　　然后，脚步渐行渐远，很轻微的咔嚓一声，门锁上了，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浴室里，镜子里倒映出纪遥刷牙的身影。直到听到那人远去的声响，他的动作才继续。喝水漱口，忍不住再次停了停，喃喃自语：“她是不是火星人呀……”
　　才搬过来一个星期，他已经完全习惯现在的生活节奏。
　　说起来，方晴亦的功劳最大。
　　因为不擅长……其实，准确来说，是懒得跟人打交道，整日整日不是呆在家里看书就对着电脑。也正是因为这样，被家里人，还有读书所在班级的人归结于“自闭儿”这个词所代表的意思范围。年纪到了必须得去外面单独居住时候，姐姐特意拜托了朋友的朋友将原本不外租的房子借给他住，工作也按照父母的要求把游戏程序员改为在广告公司上班普通上班族。但那时的他压根没有想过会跟一个陌生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可是又不可以拒绝，姐姐的朋友的朋友强势的让他几乎低下头去。哥哥生怕他反悔，大清早，趁着上班之前的时间把他送过来。还以为，从此他就要过上东躲西藏的生活——因为懒得跟对方交流，所以，索性不见面。结果却像是只小鸭子混入了老母鸡的窝，很自然地被拢入羽翼之下，妥善地安置好，细致周到让他以为他原该就是她家的小鸡仔。
　　“我有那么像如果不被人看着就会……怎么怎么样的小婴儿么……”
　　他摸着那张轮廓分明，绝对不是baby face的脸，怔怔地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