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陪伴 ...
-
纪以容让屋内的一面镜子与她给闻裳留下的红痣建立了联系，使得镜子上边可以映出一部分闻裳身周的场景。
那颗红痣算是有警报器的功效，一旦察觉有与当初在闻裳身上嗅到的妖力相似的气息，就会联动着镜子有所反应。
镜子表面出现了波澜，倒真如同石子透入水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整面镜子大亮，泛起鎏金色的光，在镜子的正中央，纪以容看见了一个普通的化妆盒。
这油入沸水般的反应，皆源于这一个化妆盒。
更让纪以容在意的是，镜子反应时那鎏金的光亮。妖怪的普遍特性往往用五行之道作为判断的依据，就拿这金色来说，象征五行中金木水火土中的金，代表着闻裳身边的那个妖怪，不是本体与金相关，就是妖力带有金一样锋锐的特性。
竟也和她相似，纪以容想着。她自己也多具有金的特性，她的妖力其实并不像施加在闻裳身上的时候那样温和，反而隐带兵器一样的杀伐之气。这也导致了她更适合于正面进攻，并且很难以自身妖力温养受伤之处。
“容，容，容。”
镜子传回来的画面变了一下，镜子上出现了闻裳的小半张脸。
纪以容看得见她的眼睛，纯黑色的，里头翻滚着的那些东西对于一个以情绪为佐料的妖怪来说，实在有点诱人了。
但人类的瞳孔往往不会是闻裳现在这样的深色，黑色的眼睛在光下看来，其实是一种偏深的褐色。
按纪以容所知来说，现在的闻裳，不仅仅是黑暗的温床，也很容易成为某些妖怪钟情的猎物。
闻裳的表情有点古怪，就像是正在压抑着，纠结着什么，她的语速很快，连续喊了三次容的名字。
“……怎么了？”闻裳话音刚落，化妆盒那头便穿出来一个女声，那个声音慵慵懒懒的，叫人联想到暖融融的太阳底下安睡的猫咪。
“……我想你了。”闻裳匆匆地说，纪以容发现了，她说话的速度一直很快，很迫切的感觉，像是生怕对方没兴趣回答一样。
如果说闻裳在谈一段感情的话，那这段感情中她的地位一定是倾斜的，处于下端的，她就像一只提线木偶，接线连在她所病态地渴慕着的妖怪身上。
傻孩子。
纪以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见过猪跑，从某方面来说她才是真厉害的，撩完了就跑，最刺激。
闻裳现在紧紧握住的这份感情终是会落个无疾而终的结果，纪以容现在是明白了，感情双方的不对等，造成了闻裳心中不甘与害怕的滋生，也是她差点堕鬼的最大可能原因所在。
她在害怕着失去呀。
“想我了？”
那边的妖怪说，她的声线和纪以容的声线有很大程度的相似，但也并不是毫无差别。那个女妖怪的声线更加的空茫，空寂辽远的气息扑面而来。而纪以容的女声里惯常包含着十足的“欲”，酥麻得叫人浑身一颤。
就拿现在的想我了三个字来说，纪以容说出来是妥妥的暗示、邀请，这个女妖怪说来……就莫名有一种冰凉凉的意味在里面。
很容易造成不热情的误解。
闻裳听罢脸色变了一变，又很快恢复原态，看起来活像是赶着精分了一趟儿。这变脸功夫叫纪以容都不由得啧啧称奇，在某些方面来说，妖怪虽然比人类好战嗜杀得多，性情上反倒没这么多弯弯拐拐。搁在妖怪群里，人类都是天生的影帝这话确是属实了。
“要来见我吗？”那女妖怪紧跟着问，一派悠然作态。
“我……可以来吗？”闻裳说，“可是现在是白天……”
她的声音怯怯的，活像初生的小鹿一样，若不看闻裳现在的表情，怕真真要被她蒙混过去。
那是怎样的一种神情呢。
五味杂陈。
渴慕占了一大部分，那种全身心投入的炽热的情感犹如金乌的火焰，带着焚尽一切的勇气；占据一小部分的还有犹豫，纪以容想来她应该是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生魂离体之事尽数拖出，要知道爱情是藏不住秘密的，她不奇怪闻裳生出将一切坦诚相见的想法，便未雨绸缪地先行制止了此事的发生。比起直面对方，纪以容还是更愿意窝在阴影处细细绸缪。
再有呢……就是怨毒。
本来可能只是有点埋怨的，可随着闻裳心性的逐渐转变，那点埋怨就变质了，发酵成那妖怪想来也没料到的可怕的东西。
“没有问题的。”女妖怪在那旁轻轻地笑，纪以容发现了，她们确实是很像的，先不提她并未见到的外表，就单单是笑的那种感觉，就和她很像。
这个妖怪为自己冠上了容的姓名，就真好似活成了容的模样。
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这个妖怪也许能代替她？
纪以容想到这里，有点不敢往下继续想下去了。总觉得，是会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呢。
“我怎么来见你？”闻裳缓了一会儿，说。
这下，闻裳当真是有点惊喜了，之前其实她们的交往一直都遮遮掩掩的，虽然碍于有各种现实因素影响，但闻裳其实是不太开心的。
可惊喜过后闻裳就想得有点多了，她想，容是不是察觉到她见到了另一个妖怪这件事才肯大白天的见她呢？然后表情又一下子暗淡回去。
“很简单，”那边的妖怪笑了一下，“来吧，拉住我的手，我带你进去。”
纪以容看着镜面的“波纹”越来越清晰，景象一阵模糊后才重归于清晰。
她看见了一只手牵住了闻裳伸出的手，才然后，随着视线的不断偏移，纪以容看见了说话的那个女妖怪。
黑发雪肤，与她仿佛是镜像的双生子，长相一模一样，就眉梢间携着的那股韵味都如出一辙。
“容。”闻裳轻轻唤她，眼里仿佛乘着一颗一颗小星星，怀春少女般。
独看她此时的神态，没谁想的出一派仰慕之姿下埋藏的对爱人的深沉的恶意。她，已经身处深渊边缘。
纪以容没空去关心闻裳了，她的目光死死定在出现的和她长相一般的女妖怪身上，试图发现一点端倪。
金……？这词会让人想到兵器，但也可能与金属有关。
完全一般的长相，相同的妖力……？这倒有百般说法了，幻境，特有的天赋，都有可能的。
纪以容这边陷入沉思，闻裳那边……
她被“容”牵着手拉进了一个白色的空间里。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仔细看去是因由雾气太浓将视线所及之处尽皆掩盖之由。闻裳尝试着往更深处探索，却被“容”给拉住了。
“容”说:“不要靠近那儿。”
说罢，她也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站在那里抚摸着闻裳的头发，温和地，轻柔地，对待小宠物一样的宠溺态度。
闻裳直视着“容”，她真的很美。
美得就像一面虚假的镜子一般，闻裳曾梦见自己打碎了镜子，便就从这甜蜜的镜像里回到了现实，那一刻的感受……如坠深渊。
镜子一样易碎啊……她们之间的情感。
纪以容以为她是囚困在这段感情里的笼中鸟，其实闻裳身处其中，却非是那被迷惑的当局者，她看得比谁都要更清楚、明澈，慧极必伤……而她是太过明白，反而甘愿就此沉溺在泥潭里。
“好。”她也不问“容”原因，只是牵着“容”的手，沉浸在这难得的平静中，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有她们两个人。
她们之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人与妖被加诸的铐链，一切屏障都消失了。
她们拥有了彼此……
只可惜，闻裳先一步脱离出来，她直视着“容”，明白这世上唯有彼此不过是她的臆想，她心里现在其实也对纪以容所说的话产生了一点怀疑。
其实这是个很好选的选择题。外人和爱人，更相信谁，这是个送分的选择题了。
于是闻裳亲昵的靠着“容”，打算把她所遇到的事情说出来，当然了她不会全部说完，会保留一部分下来。
闻裳想得很好，但她真想开口的时候——红痣所在处突然灼热了起来，有点烧人了，有一股不知明的力量控制了她的声线。
她听到自己问“容”:“你……会和我一直在一起吗？”而期间，闻裳的声音的掌控权并不在她那里。
纪以容感受到闻裳这边的波动，从沉思里暂且脱离出来，瞄了一眼闻裳那边的情况。
闻裳当然是说不出来的，交易的公正性即是由契约来保证的，不相关者不被允许听见有关交易之事。
闻裳取得身体的掌控权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容”的回答。
此刻“容”的眼睛里含着隐晦的厌倦，她很显然愣了一下回答说:“会的……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如果我……能做到。”
闻裳那边一愣，纪以容这边也一愣。
这个“容”后边加上的这句话实在太违和了……就好像，她自己都以为自己不能做到陪伴闻裳一世。
是故才会有这样的回答。
可为什么，她这样笃定？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陪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