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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梳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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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沉眠。
昨天纪以容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却也只是空有猜测,毫无确定之言可说。
这里的她的原形一定不是什么狐狸妖怪,这吃“空气”的小公举人设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名堂。
纪以容本想着在躺上床之后再思考一番,却没料到这里大概是加了什么催眠的香料,让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醒来以后,她的床边突然多出来一个妖怪。
纪以容甫一睁眼被吓了一跳,全身绷紧,做出下意识的防备姿态。
她却又发现这是一只精致的人偶,乌发白肤,从五官上看竟和槿有几分相似,只是手肘的关节的位置暴露了她的身份。
“劳您起身,我为您合衣梳发。”这人偶说,她的言语流畅而不凝滞,与纪以容平视着,眼神平和无波。
这人偶着实不像个仆从,至少这恭敬是被省下了的,从她的一举一动说明纪以容和她是处于平等的位置的。
纪以容对她那合衣梳发的要求并不奇怪,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一身单衣,完全符合现在这个背景。而在从前,从妖怪常与人类各方面同步的境况来说,有妖服侍着穿衣梳妆是很平常的事情。
纪以容应了一声:“好。”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早忘了这些衣服是怎么一一套上她身的。
人偶膝盖半跪在床上,将衣服慢慢披上纪以容的肩膀,最后将一件火红的外衣罩上纪以容的身体。
人偶将这些事情做好,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从旁拿来梳子,示意纪以容坐到梳妆镜前,捻起她的一缕发丝。
梳妆镜净若琉璃,将她们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纪以容默不作声地从镜中打量着正低头细细为她梳理头发的人偶,看着看着,不禁生出了一点奇怪的情绪。
人偶的梳理细致而柔和,就好像要把每一根头发都捻起来保证它们没有弯曲,没有打结。她的手指划过纪以容的头发,捞起又复放下,梳齿轻柔地抚摸着每一寸头发,留下少许的麻麻的触觉。
她的行为没有一丝出格的地方,看来是在完全的遵照指令行动,没有掺杂进任何作为人偶不该有的情感。
可纪以容分明……
就从镜中的人偶的面上发现了一点满意的感觉。
就在察觉这一点的瞬间,纪以容就不自觉地开启了防备。
她在想,这是[槿]派来的人偶吗?如果是,那就最好别露出什么别的情感,免得漏了破绽。如果不是……那这是谁呢?
纪以容想不出来。
“好了。”纪以容坐得有点久了,做得无所事事有点无聊的时候,人偶才做完梳发这事。
人偶最后将纪以容的头发弯起一缕,用簪子别在了纪以容头上。纪以容看着在她脑后一摇一摇的簪子坠子,小小的,黄蕊的红玉坠子与她这身喜庆的红衣相得益彰。
纪以容这时才又想起来……
她原来是与槿已经结了婚契的。
她多多少少对婚礼还是有几分期盼的,可是槿那种,骗来的婚礼,她还是不想要的。
而现在……蹿出来的一个和槿一模一样的妖怪,纪以容也不想嫁。
那便只有逃了,只是这逃不会是现在。这个领域的所有者说不定就是喜欢看她沿着这条既定的轨道走下去,说不定她逃婚的这个决定,祂也是预料到了的。
逃是什么时候才最戏剧性呢?
纪以容想了想,拜堂之时出逃想来是最合适的时机了。宾客一多,她这边搞出什么乱子,就很有可能引发连锁的反应,使得整个局面都变得混乱起来。那时脱身似乎也并非什么难事。
纪以容的早餐又是那种看不见的“空气”,一回生二回熟,纪以容这回熟门熟路地喝下碗中的“空气”,闭目将那股涌入的暖流引导到肢体各处。
有一点不合时宜的因素在。
那个人偶。
她一直盯着纪以容看,似乎饶有兴趣似的,但在想了很多的纪以容看来,这人偶应当是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监视还是明晃晃的,不夹带一点掩饰……就很让纪以容觉得有点不自在,特别是,她现在在别人眼前像是个傻子一样喝着空气。
光是想象,就觉得全身都不太好了。
纪以容暗中瞪了那人偶一眼,在引导完这一阵暖流之后还是好声好气地对人偶说话。
“我能出去吗?”她问人偶,其实也就是在问隐藏在人偶后面的人的态度。
人偶答:“可以,不能走太远。”
“不能太远是指到哪个范围?”纪以容又继续说,“我能去比武那里看看吗?”
这次,人偶停顿了一下,就好像机身太烫一时卡住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出给纪以容的回答。
“可以,但不能别的妖怪看见你。”
同意了……这个回答无疑是让纪以容很高兴的。不能让别的妖怪看见你这个条件很怪,但其实很好遵守,她只要换一个形象,就没有人认得出来她是容。
这种伪装的方式纪以容做得很熟了,只可惜她不能直接让自己转换为男性形态,不然会少很多准备的时间。
纪以容示意人偶站到一边,她打开梳妆镜下的抽屉,在里面翻找出很多老款式的化妆盒,对着琉璃镜面开始描眉画眼。
别的地方很好掩饰,只是勾眉……这点纪以容是最不擅长的了。可既然人偶明确表示她不能让任何妖怪都认出她,这就可能是这个“游戏”中的一个flag,纪以容便一点马脚都不肯露出来。
她对着镜子皱眉苦思,试探着将眉笔往眉毛上画,镜中展现出纪以容完好的两只眼睛,让她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啊,画歪了。
纪以容手一抖,眉笔就在眉骨边上画出一条长长的斜线,她好好的眉毛被画成了一道分叉眉,搞得有点形似老妖婆或者妖.艳.贱.货。
她用浸水的棉纸去揩,又继续在自己的眉毛上作画,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趋于淫威下被强迫画画的小孩,咬着笔头,没划几笔就毁了一张好好的宣纸。
纪以容停下持着眉笔的手,难得有点横眉竖眼的感觉,她将眉毛涂得太翘,太粗,有点一字眉的那种感觉,大概会让人莫名的将一只愤怒的小鸟和她此时此刻的形象比对起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除了眉毛,其它的地方都弄得工工整整。
而眉毛,就是一处败笔!掰不直的败笔!
纪以容被整的没法,忽地将视线转向一旁蹲守的人偶,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医的心态,问她。
“能帮我画一下眉毛吗?”
人偶点头:“可以。”她回答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人偶靠近她,蘸水敷了纪以容画歪的眉毛,将面颊贴近纪以容,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靠的很近,叫纪以容仿佛能看见里面缓缓流动的波光。
纪以容心生恍惚,一瞬间甚至生出幻觉。
她发现自己分不出来谁是谁了……哪一个是槿,是眼前这一个,要与她成亲的那一个,还是变成小孩子的那一个?
这三个槿,就好像一个稳固的三角形,将她牢牢地捆在了里边。现实和虚幻在这一瞬间似乎混淆了。
这种错乱混杂的感觉很快远离了纪以容,让她重新回到了现实,人偶已经为她描好了眉,镜中的那个妖怪,生有一副与容完全不一样的相貌,甚至脸型都因为一些特殊的五官的处理搭配仿佛改变了一些。
纪以容深吸一口气,从深海底下潜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与人偶的说话声甚至有点微弱:“带我去比武那里吧。”
“好。”人偶如是说,仿佛没有注意到纪以容那一时半刻的失神。她那种太肖似真实的生命的鲜活感悄无声息地褪去了,就唯独只留下全然的程序化的僵板。
人偶为她领路,纪以容走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她发现街道上已染上一派大红的色彩,连来往的妖怪,无论大小,都俱披上这种红得太过耀眼的色彩。
透明的纱做的灯笼,轻飘飘地晃悠在空气里,待到夜间时分,便会染上重重叠叠,深深浅浅的红。
那是相当奢侈的一种消耗品,这一只一昼笼,只可照亮一昼天,一昼天之后,便会燃烧起来,像一只被火焰包裹的蝴蝶,开出最美的焰火。
纪以容曾见过一昼笼最后燃烧殆尽的场景,那是一种豁出一切的美,她当时很欢喜这种灯笼,而现在竟是无来由的有点讨厌了。
因为……想想就知道,一昼笼燃尽的那一刻,当是她与那个[槿]入洞房之时。
纪以容兴致不高,却也不忘观察周番的情景,她忘不了自己想来就会在今天出逃,不清楚路线那不是被妖怪逮着来个瓮中捉鳖?
她这做不到知彼,可别的妖怪是做得到的,这就是她最大的劣处所在。
每过一处,纪以容都将路线在心里悄然勾勒填充一副立体的规划图,这样,随着她越走越接近远处那红色的擂台,她脑海中的路线图也就越明晰。
“到了。”人偶示意说,纪以容望去,看见一个巨大的红色擂台,围在红色擂台旁的许多妖怪。
以及台上的……两个妖怪。
[槿]和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