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结》糖果非糖

7、年夜饭

　　章家书香传家，虽然没有权柄煊赫的家族那般呼风唤雨，但是那种历经百年的传承，历史的积淀与厚重，绝不是一时的荣耀可以比拟，或者说，在章家眼里，那些就是暴发户。

　　章家几代的女子几乎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章绮璃自小端庄华美，大家闺秀名门淑媛，嫁入宋家后当家主母的风范让她多了一份威严与雍容华贵。

　　此刻一身暗红色绣着金色牡丹的旗袍，挽着发髻，别着精致的发簪，眉目慈善，哪怕已经77岁的高龄，年轻的容颜已逝，岁月沉淀下来的风华却是无可比拟，看着小儿子和小孙女进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许。

　　孩子多了，疼爱幼子是再正常不过的，章绮璃自然也是，她生有三子一女，最疼爱的也是最小的宋丘和宋歌，只是这小儿子，如今不免让她有些忧心。

　　三个儿媳妇，小儿媳是最出众的，也是最让她怜惜的，如今早逝，这小孙女，哪怕和她不亲近，她也不免得多为她打算一番。

　　进入客厅，宋子桐给所有的长辈以及堂姐嫂嫂问好之后就坐到比较角落的沙发上，宋丘已经进书房去和老爷子聊天了，她未免自己太无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零食吃起来。

　　章绮璃转头看着这个小孙女，自小长得好，集合着父母的优点，比父母长得还要好，倒是不愁嫁，只是从小冷冷清清的，没有大孙女贴心，今天这样的日子还是一身的黑色衣裤。

　　“子桐，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之后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宋子桐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巴，干脆利落地回道：“进鼎宋。”

　　宋子瑜打趣：“好呀，等子桐成了女总裁的时候，大姐就要靠你养活了。”

　　宋子桐看过去，她们堂姐妹其实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宋子瑜长得像她的母亲，面若银盘，五官清秀，难得的是也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旗袍，画着精致的淡妆，大波浪的卷发披散在肩头，婉约华贵不失娇媚。

　　“大姐，我现在还要靠父亲养呢。”

　　“你还在读书，当然要靠家里了。”

　　章绮璃点点头，告诫道：“进公司也好，但是你还小，刚入社会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切不能因为你的身份而自视过高；对待公司的同事要友好，对待前辈要有敬意，要多交朋友，你自己独来独往的会被排斥的，还有啊，小姑娘家家的，别每天都穿一身黑。”

　　宋子桐扯扯嘴角，笑问：“奶奶，父亲是不是很快就要再婚了。”

　　章绮璃一愣，没想到孙女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宋子瑜的母亲宋大夫人笑着打圆场：“到时候多一个长辈疼爱子桐，不是很好吗？等子桐结婚的时候，也有人多教你一些和夫家人的相处之道，说不定，还能给你添一个小弟弟，子桐不是很喜欢小弟弟的。”

　　宋子桐心底冷笑，她会不会喜欢那个还不知在哪的小弟弟她不知道，但是她很清楚：“其他的女人可以，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我绝对不同意。”

　　章绮璃叹了一口气，扶着大孙女的手站起来，缓缓走过几步坐到小孙女的身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劝道：“子桐，奶奶知道你心里对那位存着怨气，可是凡事不能仅凭一时之气，要往长远看。

　　一来，她跟在你爸爸身边许多年了，也了解你爸爸的脾性，他们能有话说；二来，她的年纪不小了，很难再生；三来，爷爷派人查过了，她家里就有一位母亲和一个商场卖衣服的姐姐。子桐，这样的女人，对你才是最有利的。”

　　章绮璃到确实是真心实意为这个孙女考虑，只是那份考虑不见得就是宋子桐想要的。

　　宋子桐红着眼眶，梗着脖子说：“可是奶奶，我不要这个最有利的，我宁愿父亲找一个家世相当的，甚至是给我再生个弟弟的女人我也不在乎，就是不能是那个女人。”

　　章绮璃心底叹息，没有说话。

　　宋子瑜帮忙劝着，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子桐，别说负气话，要是小叔真的有了小儿子，说不定就不疼爱你了，你想这样啊！”

　　宋子桐垂着头，牙齿狠狠咬着口腔里的嫩肉，心底嗤笑，反正宋丘也没怎么疼爱过她，最长的一次，她将近四个月才见到这个父亲一面，小时候她以为他忙，现在她知道了，可不就是忙！

　　宋大夫人和宋二夫人帮着说腔打趣，宋子桐配合地笑笑，章绮璃在一旁看得满是无奈，她哪能看不出来，这小孙女的敷衍之意。

　　宋家的年夜饭开的早，五点半就开坐了，尤其是常年忙碌的两个儿子这次也能回来吃个团圆饭，宋斐别提多高兴了。

　　四世同堂，算上宋家长孙宋子棕四岁的儿子，这次的年夜饭宋家一共坐了十五个人。

　　宋斐居中，左手边是长子宋川，宋川之后是宋壁，右手边是夫人章绮璃，章绮璃身边是长媳，依次往后顺着位序排座。

　　宋子桐是宋家这一代兄妹当中最小的，右手边是大伯家的堂姐宋子瑜，左手边是二伯家的三堂哥宋子槿。悄悄瞟了一眼这热气腾腾的饭桌，偷偷数了一下，二伯家三口人，大伯家八口人，只有她和宋丘，冷冷清清的就两口人，怪不得松口答应让宋丘再娶。

　　一个大型的圆桌上，欢声笑语不断，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尤其是宋子棕家的宝贝儿子，宋家目前唯一的小孙子，一张小嘴说个不停，还不忘往嘴里塞东西，饭粒也不停地往外冒，惹得长辈们哄堂大笑，然后挨个把小辈们问候过去。

　　先是是二堂哥和二堂嫂，被全家催生，二嫂羞红了脸；接着便是三堂哥，被催着找女朋友。宋子槿一脸郁闷地低头吃饺子，他最烦这个了，瞥了这小堂妹一眼，特别好心地给她夹了两个饺子。

　　宋子桐默默吃着，当小透明，只期望等到轮到她的时候不会那么令人无语地也谈到找男朋友的话题上。

　　宋子槿之后，被关心的人就是宋子瑜，还是同样一个话题，26岁大姑娘了，该找男朋友了。

　　宋二夫人打趣：“子瑜是不是已经有情况了，有了可要带出来，让爷爷奶奶高兴高兴。”

　　宋子瑜羞红了脸：“没有啦，二婶，如果有的话，我一定带回来了。”

　　“真的？不让二婶见是没关系的，不让爷爷奶奶见可是不行的。”宋二夫人满是暧昧之色，唐家的事，当然不是秘密。

　　对于这事，她其实不看好，这大侄女太软弱了，唐承胥看不上的，只是能成了最好，不成也与她无关，这个时候打趣几句也没什么。

　　宋子瑜很是不好意思，有些急切地小声说道：“真的，二婶！”

　　宋大夫人笑着岔开话题：“好了好了，咱们相信就是了。子桐呢，咱们家虽然不算保守，不过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要是冷不丁地带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回来，你可得事先和大伯母说一声，大伯母先去练练英文。”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宋子桐也笑：“不会的，大伯母。”

　　饭后，宋斐领着儿子们去了花厅谈论天下大事，章绮璃带着儿媳妇聚在一起谈论家中小事，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两个年轻的孙媳妇就在一旁陪着，宋家的小孙子一个人在客厅里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哥哥们在打麻将，老太太们的话题实在没兴趣，宋子桐扫了一眼，发现宋子瑜不知所踪，只是，其他人好像都没发现还是发现了没在意？

　　她没什么朋友，这会儿除了给叶踏雪发个祝福的短信就只能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玩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一个漫长而空洞的晚上。

　　“姐，你现在能出来吗？”叶踏雪有些神秘的声音传来，宋子桐有些诧异地问：“有什么事吗？”

　　“小昊刚刚跑门外玩了几圈，说好像看到子瑜姐和楚央姐了，而且看着神神秘秘的，她们走的那个方向，好像是去唐家老太爷那边的，姐，你要不要出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叶踏雪有些激动地说，说不定还能碰见什么现场告白的戏码呢。

　　“不去。”宋子桐不经思考就拒绝：“外面这么冷，你还是窝在家里好好嗑瓜子吧。”

　　叶踏雪有些失望地挂了电话，叶令冬在一旁嘲笑道：“我早就跟你说了，那丫头一定没兴趣的，你还非傻不愣登地去问一遍！”

　　“小叔！”

　　“行了，一边玩去吧。”

　　叶踏雪愤愤地瞪了这个不着调的叔叔一眼，拉着小堂弟跑去嗑瓜子了。

　　等儿子和侄女走开，叶令冬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走到角落里给唐承胥打电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天要和他见上一面。

　　“什么事？”

　　“见了面再说，就耽误你半个小时。”

　　唐承胥犹豫三秒，同意了，约了时间和地址就挂了电话，看着手中那一张薄薄的A4纸，目光深沉。

　　黄莺！

　　黄莺，正是唐万山的现任妻子，他的继祖母。

　　片刻之后，唐承胥拿着那张纸走到搅碎机旁，冷眼看着它变成一堆纸沫，犹豫稍许，还是拿着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许久，电话才被接起，唐承胥原本冷漠严肃的脸上也软化起来，放轻了声音说：“想跟你说一声，过年好。”

　　良久，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过年好，再见。”说完，挂断了电话。

　　唐承胥苦笑一声，走到窗边，看着这座在夜间有些沉寂的古城，眼神再次恢复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