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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第六章

      快要过农历新年了,之平并不是很热衷。从前姑妈家过节的气氛是很怪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在所有其他人家欢天喜地,热热闹闹的时候,家里无动于衷的冷清就显得很怪。有时候开云会买来爆竹,在晚上的时候和之平一起放。
      开云经常为书简怀孕的事打电话咨询之平,之平头痛得要命。
      “全中国每天不知道要出生几千几万个新生儿,怎么偏偏你紧张成这样?”
      “是书简,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情绪非常容易激动,而且口味很怪。”
      “她又不是永远都在怀孕,当然暂时不太一样,一切正常!”
      “曲之平,你在烦什么?怎么好像和书简的症状一样。”
      之平被他逗笑了,说:“新年将近。每年这个时候都很怪。”
      “今年不一样了。各自都有好去处。”
      “姑妈和姑父怎么办?”
      “他们准备双双结伴去夏威夷旅行。”
      “他们两个一起旅行?”
      “有什么恩怨,几十年来也该看开了。要么两个人都不好过,要么两个人都开心,要是你选择哪一个?”
      “我不知道,或者是前者,我也许宁愿自己也不好过。”
      “幸好我不是你敌人。不过,之平你的智力真成问题,开心换开心你不干,偏要痛苦换痛苦。”
      之平觉得开云仿佛性情也有些变化,从前他不会劝导的,他会直接批评。
      通完话,之平细想,怪不得有一次之平顺路去看姑父,撞见姑妈也在,他们两人自然大方,倒是之平有些不自在。
      能够原谅,双方都开心总是好的。但总是有人想不开,之平自问就不敢保证到时会与人与己方便。
      冬冬死过一次以后,也是性情大变。从前还是会撒娇发嗲的小儿女样,现在整个是戴书简第二。从周一到周五认真上班,加班是常事,周六周日还要补习英文。连和之平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偶尔和之平通电话,再也没有感情烦恼,只说工作和学习。
      “原来努力工作和怠工有这么大区别,以前以为这份工作是大材小用,现在时常觉得每天八个小时不够用,从前所学知识不够用。”
      “不用那么拼命,工作比你常在,多注意身体。”
      “年轻的时候多学一点,多做一点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会自己保重的。”
      之平觉得简直是和书简在说话。但是之平又不敢真的和现在的书简讲话,她甚至不敢去看望书简。之平最怕看到已经怀孕数月孕妇,腹部隆起,浑身臃肿,起坐卧都成问题。还有他们会对别人大声呼来喝去,少不满意,及时发作。之平自问不是她们丈夫,没有必要承受这些压力。
      其实开云说书简仍然坚持上班,不知道她的同事如何反应。幸亏书简是专业人士,否则倘若是前台接待人员,老板怎么忍受让大腹便便的孕妇代表公司形象。
      李雄向之平提起过新年。
      “过几天各公司组织员工年夜饭,可以带家属,你方便来吗?”
      不,之平心里大声说。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同桌吃饭,之平听得心慌。她不习惯很多人的场面。
      李雄接着说:“往年都我一个人参加,老板总不好不到场,今年可以有你代表家属。”
      听到这个,之平觉得很心酸,她没有办法拒绝李雄。
      不过她打趣说:“我和你又不沾亲带故,怎么算做家属。”
      李雄愣住,他不知道怎么回复之平,呐呐地说:“我,你…”
      之平觉得不忍,主动抱住他,把头靠在他胸口。
      很久没有和彼得联系了。彼得回到加国后,找了一份如意的工作,在一家跨国公司做国际采购。
      他时时和之平用电邮联系,之平回复得不是很勤。彼得全世界到处遨游,总有新鲜令人兴奋的体会写给之平,可是之平在诊所里的工作内容乏善足琛,如果不是因为喜爱这份工作,肯定会闷死。
      彼得所做也很得体,他从不询问之平的私生活。但是有时会同之平说:“走了这么多地方,南美,印度,意大利所有产美女的地方,竟然无人让我心动。”之平看了忍俊不止。
      新年在即,彼得发来邮件,说:“新年后,我即将到中国考察供应商市场,或许会如我所愿,常驻这里。”
      老朋友自远方来,之平得知消息,不亦乐乎。
      之平回复:“彼得,确定来华日期,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彼得很高兴,说:“亲爱的,我归心似箭。”
      一天下午,让打来电话,非常焦急,请之平到他的摄影棚出诊。
      之平火速赶到,看到摄影棚中央的一把椅子上,歪坐着一个半裸的长发女子,非常美丽,但是处于半昏迷状态。
      让解释说:“丽丽是我的摄影模特,今天下午约好在我这里拍照,可是她说自己状态不好,我们拍了两个小时,都没有办法进入状态。于是她去了一次洗手间,出来就这样了。”
      之平察看她的手脚,发现她的脚趾甲有针孔,还有的一定感染。
      “她吸毒?”
      让并不奇怪:“做这一行,很少有人不吸毒。”
      之平大声叫丽丽的名字,那女孩慢慢恢复神志。之平举起右手食指放在丽丽面前,说:“丽丽,看着我,看着我。”
      丽丽慢慢把目光聚焦在之平的食指上,说:“我没事的。”
      大家都松一口气。
      之平说:“丽丽,你这样长期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出事的。我不是说经济上,你的身体受到很大损害。我建议你及早戒掉。”
      她又找让讲话:“别再用她了,你会受到连累。”
      让为难:“怎么办,客户指定她做挂历女郎。我和丽丽也合作很久了,这种情况从前没有发生过。”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不敢保证下次她还会醒过来。”
      “其实谁又真正健康,我自己还不是一样。也一样担心别人躲避自己。”
      之平感动,让和徐都是有情有意的人。
      她给了丽丽一张名片,说:“尽快到诊所来,看看我们怎么帮助你。”
      丽丽一直没有去。入冬时期,患各种流感,气管炎的人不断,之平也渐渐忘记。
      不过事后,她问起李雄:“你有没有碰过毒品?”
      李雄警醒,坚决说:“当然没有。”
      “你手下的人呢?有没有人在你的酒吧里贩卖或者使用?”
      “我在这方面十分注意,没有。”
      李雄绝对是个正当商人,他甚至反对盗版碟片。
      可是之平开玩笑说:“那多闷。”
      “什么?”李雄当真,“曲之平医生,不用我告诉你毒品对人体危害有多么大。”
      “可是,人生有时令人痛不欲生,一点点白色粉末让人极度快乐逍遥,为什么不呢?”之平能够理解吸毒者的心理。
      李雄觉得不可思议,抓住之平,说:“之平,你没事吧。”
      “一时感慨。”
      “任何人都不应该逃避,那是弱者的行为。”
      “像你那样强壮,还有余力保护别人的人何其少。”像之平,她现在忧虑过年。
      “求求你,不要吓我。”李雄恳求。
      之平只好打住。
      到了李雄公司新年聚餐的一天,之平坐立不安。同事,尤其是江潮奇怪,问之平:“何事惊慌?”
      之平老实回答:“晚上要参加李雄公司的新年聚餐。”
      “那何用如此紧张?”
      “几百人的大场面,十分不习惯,而且,我该如何表现才对?”
      之平潜意识中感觉仿佛是作为李雄女朋友,被带去见伯父伯母。
      “做你自己就好。你本来生性可爱,长相美丽。”
      之平笑,感谢大家安慰。这一刻,之平才能体会冬冬当初为见伍艺的母亲
      紧张,真是情有可原。
      下班后,李雄来接她,见之平穿着浅灰色凯丝米长裙,不施脂粉,仍然惊艳。他拉着之平的手入场。
      是一场自助餐会,食物丰盛。大厅里布置得节日气氛浓厚,红色,彩带,气球。因为可以带家属,一些小孩子满场乱跑。幸亏音乐是轻松的背景音乐。之平没想到李雄会有这么多员工。迎面有人陆续过来打招呼,李雄一直拉着之平的手。他给人介绍之平为他的“女朋友,曲之平医生”。
      所有人都会说:“有这么漂亮的女医生?”有人说是李雄幸运找到这样漂亮能干的女医生,有人说是之平幸运遇到李雄,理由不言而明。
      之平暗暗叫苦:“折磨开始了。”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之平不敢保证她能坚持到最后。
      李雄倒是很享受这些,他微笑着回答诸位:“遇到之平,是我幸运。”说完,他会用手将之平搂得更紧。之平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已经僵住,就维持在微笑状态。
      晚餐开始,李雄讲话。之平想起从前上学时每逢会议,先请学校领导纷纷致辞,个个都无比无聊冗长。可是李雄的讲话出乎意料的精短:
      “各位同事,感谢大家一年来的辛勤工作,我们各个公司的业绩都很令人满意,这些功劳都是在座诸位的。请大家享受晚餐,新年愉快。”
      接下来,是公司的固定仪式:唱《真心英雄》,令之平惊奇的是,所有人都放声歌唱,许多人不分男女都流下热泪。
      旁边的一位女士给她解释:“这一年,所有人都非常努力,我们为自己骄傲。”之平认真享受食物,她还是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李雄下来找到她,问:“要不要逃走?”
      之平连忙点头。李雄摇摇头,带她悄悄离开。
      走到外面,之平大口大口的喘气。李雄十分抱歉地说:“我不知道这让你这么难受。”
      嘎,表现得这么明显?之平以为她一直对每个人微笑。
      李雄说:“我不是外人,不会被微笑迷惑。”
      之平听了感动,说:“对不起,我不习惯。”
      李雄拿出两张票放在之平手上,之平拿起看是《我的巨型希腊婚礼》的电影票!刚刚推出的喜剧片,之平看到预告已经跃跃欲试。李雄有心,知道之平的喜恶,一早准备好不让她为难。
      之平欢天喜地。进场前买了可乐和爆米花。她有些担心地问李雄:“你还没有吃晚饭。”
      李雄安慰她:“没问题,我们不是有了口粮?”他指指那罐巨型爆米花。
      之平想也没什么。上大学时,很多男生经常一天吃一顿饭,尤其是周末时,还有三天睡两次。一度之平为了准备考试,连续半个月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在教室里吃饼干,以至于考试完后,之平见到饼干就恶心。
      电影很好看,之平非常喜欢,随着哈哈大笑。李雄渐渐到最后反而不笑了,之平知道他对这种片子兴趣不大。
      回到家已经很晚,之平真心感谢李雄的安排。他爱她,所以照顾她的感受,不愿她为难。
      之平甜甜地睡下,可是李雄没有。他胃痛难忍。这是从小得的毛病,那时候三餐不济。近一两年已经没有再犯了。可是最近年底事务繁忙,他又没有注意饮食。
      李雄小心翼翼地下床去。之平出现在李雄身后,问:“你在做什么?”
      李雄转过身,仍然捧着胃,说:“对不起,吵到你。”
      之平不放松,问:“要帮忙吗?”
      “有点胃痛,老毛病,没关系的。”李雄挤出一个微笑。
      之平是医生,知道胃痛可大可小。连忙走过去,扶住李雄坐下,问:“有没有要呕吐的感觉?”
      李雄摇头。
      “是持续的痛,还是一阵一阵的?”
      “持续的。”李雄痛得皱眉。
      之平稍稍放心。她问:“有没有常用的胃药?”
      李雄答:“许久不犯,家里已经没有药。过一会儿自动回好。”
      可是之平不为所动:“我是医生,你的微笑不能迷惑我。”
      之平让李雄躺在床上,她把电热宝充电后放在他的胃部,又进厨房冲了一杯豆奶让李雄喝下。
      另一边,她又开始穿上衣服。李雄不解,问:“你还要做什么?”
      之平说:“去买药。”
      “现在是凌晨两点。”
      “没关系,我知道一家药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我是不放心你这个时候出去。”
      之平难过地握住李雄的手,说:“都是因为我,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看什么愚蠢的电影;还有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胃病,真失职。”
      李雄拉住她,说:“不关你事。电影一点不愚蠢,是你正在愚蠢地为了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责备自己。”
      之平难过地认定是自己的错,她不应该只顾自己开心。
      她坚持要去买药,说:“你若不放心,我自己开车去。”
      李雄皱眉,说:“这正是我担心的。你若一定要去,我和你去。”
      之平当下不知所措。李雄耐心同她讲:“我已经好了。”
      “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
      之平摇头。最后她只得乖乖回到床上躺下。
      之平对李雄的愧疚一直延续到很久。
      她问江潮:“你是如何保持幸福婚姻?”
      “进入婚姻的爱是恒久忍耐。因为爱,所以关心对方,所以不断妥协。”
      之平问开云:“爱一个人是不是一定要了解她?”
      “不一定,没听说‘我们因为不了解而相爱,因为了解而分手?’”
      “你是否了解书简?”
      “当然。”
      “这前后是否矛盾?”
      “不,我爱一个人,爱全部的她,她的背景,她的优点,她的缺点,彻彻底底。我说的前一种情况,只是暂时的表面的爱,终究难以持久。”
      “你又有什么难题?”
      “我对李雄知之甚少。”
      “但是已经开始同居。”
      “你不看好是不是?”
      “不,分手的理由俯仰皆是,可是在一起的理由只有一个。”
      真是,因为不相爱,任何小小不满都可能导致分手:他不能按时回家,她不会做饭,他从来不知道送花和巧克力,她不懂得欣赏高雅艺术,等等等等。可是如果相爱,两个人可以互相容忍,一起克服许多困难。
      “多谢咨询。”
      “不同你说了,书简要去洗手间,需要我。”准爸爸照顾孕妇异常辛苦,之平可不希望有一天还要那么麻烦人。
      李雄也问之平:“好象你许久没有去看望书简。”
      “她行动不便,我怕给他们添乱。”
      “是吗?她好像还在坚持上班。一次中午碰见她,她在看童装店外的橱窗。”
      之平懊恼,说:“其实是我自己害怕。我一直害怕见到孕妇,和她们讨论怀孕期间注意事项,小孩子的衣服,尿布,喂奶。而且我也害怕和五岁以下的小孩打交道。”
      “童年的阴影仍然存在?”
      之平点头,说:“可能是。也许我潜意识中仍然希望自己象小孩一样被宠爱,见到他们觉得是竞争对手一样。”
      李雄连忙说:“我会宠爱你。”
      之平在李雄怀里叹气:“我一直担心将来这会成为一个问题。”
      李雄让她安静:“没关系,一切有我。”

      终于新年放假,冬冬才喘一口气。她和之平约好买新年礼物。现在之平看到的冬冬,剪了俏丽的短发,穿着职业女装,英姿飒飒。
      之平问:“工作可好?”
      冬冬听了,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说:“我学了很多。”
      之平奇怪:“完全没有苦水?”
      “苦水?没时间吐,连想的时间都没有。老板交待下来任务,同事们不愿干苦差事,统统推给我,干得越多,接得越多。毫无怨言,埋头苦干,幸好老板不是瞎子,过了年,我的工资涨一半,同时间进公司的人才刚刚拿正式工资。”
      之平听了,佩服佩服,冬冬果然已经再世为人。
      “据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但却打开一扇窗。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什么跟什么?一套套乱七八糟。”
      “跟你在一起,总是显得自己语言能力差。”
      “务实就好。”
      之平问她父母如何反应。
      “看到我成天忙于工作学习,更加紧张,说这可如何是好,没有时间谈恋爱。我说,可遇不可求,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
      她们想好了买什么礼物,在商场直奔主题,很快就结束。两个人给书简和开云买了一系列妇婴用品。给长辈买了营养品。最后,之平给李雄买了一颗水晶的心型摆放饰品。
      冬冬奇怪,之平从来没有有这份心思,她一直理解女医生难免缺乏浪漫。
      “这是什么寓意?”冬冬拿着粉红色的水晶心在手上观看。
      之平脸红,说:“他心思缜密,事事照顾我的感受,这是赞他水晶心肝。”
      她们一起带着礼物去看书简,书简腹部隆起很大,看着她们买的礼物高兴得眼眶发湿。冬冬悄声问之平:“这是怎么回事?”
      “孕妇泪腺发达。”
      冬冬高兴地上前去,把耳朵贴在书简腹部,听里面的动静,惊叫说:“他会动!”
      书简微笑说:“预产期是五月初。”还有三个月。
      之平又发挥医生职责,询问各种反应,一切正常。
      书简抱怨:“能吃能睡,一次中午在公司竟然瞌睡,窘相必露。”
      “还有一段时间□□高涨,对食物要求十分怪异挑剔,情绪无法控制,可是?”之平说。
      书简只好承认。
      “再过一段时间,你还会发现自己无法控制体内气体排放。”这次连冬冬都觉得尴尬。
      冬冬问:“为何女子仍然前赴后继,勇于实践做母亲?”
      之平无法解释。书简说:“觉得没有这一部分,生命是不完整的。还有,小孩子帮助你体验童年,有什么遗憾,在他们身上找回。”
      冬冬说:“我对做母亲也有憧憬。”
      之平说:“我凡事靠自己。”
      两人都说之平将来会的改变想法,但是发现说及此处,之平脸色不好,又统统打住。
      之平去看姑父姑妈,两人似乎正是达成谅解,又重新生活在一起。他们已经准备好春节旅行,比年轻人还摩登。
      姑妈同之平说:“我已经去看过开云他们,等书简生产,我愿意帮忙。”
      之平有些讶异,姑妈比从前和善得多。可见爱情力量之大,得之仿佛令人置身天堂,人人似天使;失之则被打入地狱,人人似魔鬼。
      姑父也很开心,说:“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看到第三代。”
      姑父问之平如何过年。之平说:“陪李雄在儿童福利院度过年三十。”
      这是李雄历年来的传统,那里是他的家。
      李雄面有难色的解释说:“每年从前在这里长大的人很多都会回来过年。所以顺便见见兄弟姐妹。”
      之平对李雄仍有愧疚,她决定让李雄开心。
      春节到,之平陪李雄在儿童福利院度过年三十。但是她请求李雄不要在介绍她。
      “多么没有礼貌。”李雄有李雄的原则,在这些原则上,他恐怕不会妥协。
      “上次为什么介绍我是曲之平医生?”
      “因为可以避免两次回答问题。”介绍完姓名身份,难免有人会问“曲小姐做什么工作”,还要再次开口。
      晚会七点钟开始,李雄和之平六点一刻到达,已经有人比他们先到。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见到李雄,立刻和他拥抱,看来是老朋友了。
      李雄笑着问:“还没有把自己嫁掉?”然后又看看她的周围,装作寻人。
      那女子答:“你不知道我一直等你求婚?”
      或许这是每次他们见面都要说的段子,之平只好把目光放向四周。李雄也有些许尴尬,介绍说:“曲之平,于新;于新,曲之平。于新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曲之平是医生。”
      两个人微笑着点头,都没有握手的意思。
      还有人纷纷过来寒暄,之平只是站在旁边微笑。老院长过来打招呼,大家交谈甚欢,交换彼此最新信息。之平把自己当成雕塑,立在那里,不声不响。幸好开云打来电话,之平借机躲在墙角。
      开云说他和书简在外面酒店里吃年夜饭,姑父姑妈在正在夏威夷享受热带风情,不过因为时差,会比他们迟过新年。
      之平问饺子怎么办,开云说买了速冻水饺,到了十二点煮给书简吃。看来准爸爸已经不是完美主义者了。否则,从前的开云是要把饺子包成元宝型,在水里煮三开捞起的。
      之平讲完话,看到大家已经落坐。于新和他们同桌,坐在李雄旁边,两人还在亲热交谈。
      之平看于新大约有三十多岁了,风情万种,成熟女人的韵味在她身上尽显无遗。于新看着李雄,眼睛里都是笑意,之平不知道那是场面上的技巧,还是真的爱慕。
      之平旁边的女子和之平一样不多讲话,抱着一瓶可乐马慢慢地用吸管吸。之平也效仿。等到大家都举箸的时候,李雄才有机会和之平说话。之平连忙说:“我自己照顾自己,你和老朋友聊。”
      那边,于新给李雄夹菜,并且说:“我知道你爱吃笋。”
      之平决定做个局外人。她知道李雄从前的生活中没有她,她也不准备现在介入。于是她专心吃饭。除了汤不是刷锅水,饭菜就像大学食堂里大师傅的水平。之平吃饱即停止。
      过一会儿,有不同小朋友的表演,之平盲目地看。有啤酒,之平自斟自饮,等到之平跟大家说“新年快乐”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的中午。
      之平醒来,头痛。她走到客厅里,李雄在给朋友打电话拜年。打完电话,李雄看着她,无奈地谈口气。
      之平不好意思地笑,说:“新年快乐”。
      李雄说:“幸亏每年只过一个新年。”
      “我昨晚作了什么蠢事?”
      “只是喝醉了。”
      “有没有胡言乱语?”
      “还好,只是文醉,不是武醉,没有耍酒风。”
      恐怕李雄再也不敢带她参加此类聚会,酒会之类的。真成问题。
      “对不起。”
      “没关系。”
      之平给冬冬打电话,她和父母要去爷爷奶奶家拜年。
      之平说:“记不记得我们过了年三十会找一天,到大街上走,然后买一串冰糖葫芦,一个烤红薯,一边走,一边吃。”
      “然后走到中午,就去吃烤羊肉串。”冬冬接着说。
      可是李雄从来不喜欢这些街头小吃。
      李雄打开电视,两个人闷闷的看起电视。一会儿,李雄接到一个电话,讲起来。之平穿上衣服,准备到外面走走。她给李雄留了纸条在客厅里。
      街上一派热闹景象,爆竹摊上红红火火。之平按照开云的老规矩,买了一千响。走到超市里,各种大礼包红艳艳的摆在那里,她突然想起还有一颗水晶心没有送给李雄。于是买了一些糖果瓜子,她及时回家。回去的路上,经过蛋糕店,之平买了一个水果蛋糕。
      回到家,房间里播放着音乐,不见李雄的影子。那一刻,之平心中有些慌。她把东西扔在地上,拿出那颗水晶心放在茶几上。
      真糟糕,原来感情并不总是呈上升状态,这期间曲曲折折,起起伏伏,就像现在她和李雄,在别人欢天喜地庆祝的时候,这么不咸不淡地僵着。
      之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拿一支李雄的烟吸。天渐渐黑下来,之平没有开灯,一个暗红色的点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她回想和李雄从相遇到今天,一幕一幕。李雄曾经答应爱她并且永远支持她。
      之平曾经问唐义“李雄何人”。
      唐义答:“雄哥对朋友讲义气,念旧,仗义疏财,唯有一点,雄哥不允许背叛。”
      之平从没有觉得最后一条是个问题,但是前者让她有所顾忌,现在证明确实如此,她时时需要和他人分享李雄。
      李雄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轻轻地叫之平,像是怕吓着她。
      之平听到,转过头,一脸寂寥。之平看到李雄,按熄烟,站起来。李雄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
      之平把礼物递给李雄,轻轻说:“新年快乐。”
      李雄打开漂亮的盒子,看到一颗粉红色透明的心。
      他问:“是你的心?”
      之平笑了,没想到李雄是这么浪漫的人。她倒没想到这个寓意。可是她回答说:“是,送给你。”
      李雄拥抱她。说:“对不起,之平,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否则也是因为你不开心。”之平都不知道自己合适学会这套外交辞令。
      李雄拿出一个礼盒送给之平,之平打开,里面是周星驰全集。之平笑。
      他们之间又恢复往日情意。李雄解释说,他出去买做晚饭需要的原料,今天晚上他亲自下厨。之平很高兴。
      过了年,日子又恢复到从前。
      诊所里的第一位病人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叫豆豆。眼睛大大的,睫毛和头发都有些卷,长得漂亮极了。但是嘴唇有些发紫色。之平看到她,就能确定是先天性心脏病。从前她也见过这类男孩女孩,很奇怪,他们清一色非常漂亮。也许老天给了他们过分漂亮的容貌,所以他们的心脏有缺陷。
      果然,小女孩和其他同龄孩子一起运动时,会出现气喘,浑身无力的现象。
      之平给小女孩做完检查,和她父母谈话。
      “从豆豆的情况看,她可以现在就做手术。当然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给她做一系列测试和化验。”
      “要等到什么时候?”母亲问。
      “下个礼拜。”
      “能不能更早一些,我恐怕下个礼拜不在这里,我得回美国。”
      “不能更早了,在我们诊所,最科学的方法是这样的。”
      “那怎么办?”
      “我建议你们都留下,因为这是个比较大的心脏手术,是有危险的。”
      “可是,”做母亲的还有异议,之平觉得不可思议,这位太太似乎是中搞不清楚孰轻孰重。
      “你的实验项目就不能等一等吗?”做父亲的脸色阴沉地说。
      “我们正做到最关键的时候,你怎么让全组的人等我?”两个人在之平面前有吵架的气势。
      之平看着窗外,他们的女儿坐在诊所为儿童准备的木马上,一下一下地摇,全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护士和她讲话,神情可爱极了。
      两位还在吵。父亲说:“平时你不在也就算了,这个时候你不能走。”
      母亲说:“你是说我没有尽到责任了?”
      “你自己以为呢?”父亲也来了火气。
      之平插言:“你们都住嘴!”
      她对母亲说:“你女儿有可能因为手术失败,再也不会从手术台上醒来。你说美国的实验和女儿的手术哪个更重要?”
      她又对父亲说:“如果这是你们当初协商好的决定,现在就不要埋怨她没有尽责。”
      她对二位说:“如果还没有准备好为人父母,就不要急于生孩子。”
      两个人都不说话。
      最后,之平说:“你们可以再商量。我这里的诊断是应该现在准备做手术,最快放在下个礼拜。或者别家医院有其他方法,你们可以另请高明。”
      真悲哀。从前之平不知道不幸的家庭数量如此之多,而且原因千奇百怪。
      最后,小女孩仍然在江氏诊所做手术。届时,母亲已经离开。看着之平悲戚的表情,父亲解释说:“她三年前赴美读生物遗传学博士,这次回来是和我签订离婚协议。”
      没有感情离婚很正常,但是之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会认为事业比孩子重要。她还以为只有男人视事业为生命。
      等等,当然,之平一早认识这种女性,她的生母首当其冲。豆豆穿着病人的服装,觉得很新奇。她突然抬头看见之平流泪,不解地问:“阿姨,你为什么哭?”
      “灰尘掉入眼睛里。”这个世界上的灰尘太多。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很成功。
      晚上,之平去一九九几,今天是李雄在酒吧弹琴的日子。
      之平到的时候,于新已经在喝第三杯啤酒。她盯着正在弹琴的李雄,目中无人。她看李雄的眼神,之平并不陌生,她在冬冬看伍艺的时候见过,也在李雄的眼睛中看到自己那样灼灼的目光。很显然,这位女士对李雄的感情真的不只是老朋友那么简单。
      李雄中场休息,于新和众人鼓掌,嘴里说着:“BRAVO!”
      然后她毫不顾忌地对之平说:“他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之平大大的惊奇,此人向她公开叫板。李雄走过来,朝于新点点头,看来他早和她打过招呼了。于新递给李雄一杯啤酒,李雄接过来。
      李雄看着之平说:“好像很疲倦的样子,手术成功吗?”
      之平点点头,她之前和李雄提起过这个手术。
      于新在一旁说:“我刚刚和曲医生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之平忍耐力也有限。她说:“我正要和于小姐说,她还不够见多识广,才有此结论。”
      李雄意识到两人之间气氛紧张,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之平说:“我累了,先走一步。于小姐,尽情享受这里的美酒和帅男。”
      “谢谢,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
      说完,之平就觉得自己失策。这样说只能是把自己也降到和她一样的水平。
      李雄送她出来,安慰说:“于新只是开玩笑的,我们是十几年的哥们儿了。”
      之平疲倦地说:“我累了,脾气不好。”
      一夜过后,之平想起昨晚的事,发现原来是她在为李雄吃醋,一切也很正常。于新即使爱李雄,也是她自己的事,她总不能去告诉于新不要爱李雄。
      过一阵,李雄有事要出差十天,之平依依不舍。
      李雄故意说:“不许注视其他男生,不许和其他男生搭讪,不许和其他男生约会。”
      “如果是他们主动,我就没有办法了。”
      两个人哈哈笑。
      李雄每晚会给之平打电话,两个人交谈几句,李雄总是表示归心似箭。之平也很想念李雄。或许小别对于增进感情真的有好处呢。
      一天下午,有人将一个昏迷的女子送到诊所。之平认识她,是丽丽。她曾经在让的摄影棚里见过她,那是她因为吸毒几乎昏迷。
      吸入过量毒品有抑制呼吸的作用。之平和同事马上组织抢救,他们用了解毒药,最后电击,均告无效。
      第一次有人死在诊所里,看着那年轻美丽的容颜,之平心中说不出的沮丧。她没能救活她。
      同事安慰之平:“不是你的错。她不能呼吸,就是神仙也没有用。”
      但是她还是死了。回到办公室,接待员通告说有人在等她。
      是谁?之平没有约任何人,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见客。她走到会客室,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那里,看着电视节目发笑。这笑声好熟悉。
      那个人回过头来,之平惊喜地大叫,原来是彼得!
      彼得跳起来,和之平拥抱。他抱着之平亲了又亲,说:“我想念你,之平。”
      “怎么没有先通知我?”
      “给你惊喜。”
      “的确是个惊喜。”
      彼得捧住之平的脸,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之平只得说:“老了。”
      “更加美丽了。”
      之平看彼得,比从前更成熟了,英俊迷人。
      彼得问:“亲爱的,有没有其他约会,今天晚上都给我吧。”
      李雄还得三天才回来,之平一个人也无事。于是之平说好。彼得到来才驱走刚才的沮丧。
      彼得带之平到从前的大学附近的大排挡吃晚饭。之平已经很久没有吃路边小吃了,欢喜得不得了。
      两个人坐下,边吃边聊。
      彼得给之平讲在全世界旅行发生的趣事,之平给彼得讲一些不同寻常的病例,最后之平难过地说起刚刚没能抢救成功的病人。
      “那么年轻美丽,花样年华。”之平惋惜。
      “不要责备自己,各人各命,她也许很开心。”
      “彼得,你什么时候学会这套哲学?”
      “之平你不记得是你教我,这样比较容易自我安慰。”
      之平笑,真是,从小就有很多一文解释不通,只好求助命运一说,聊以□□。现在之平凡事倒是积极得多。
      两个人都吃到发撑。
      吃完以后,他们决定在大学校园里走上一圈。校园没有变样,学生们也还是一样。上完自习在图书馆前的湖边拥吻。
      月色太迷人,月光下一对对纠缠的身影,刺激了彼得,他的手揽在之平腰上。之平拒绝,说:“彼得,我现在有男朋友了,我们住在一起。”
      彼得失望地说:“他真幸运。”
      “还是好朋友。”之平说。
      “我努力申请来中国工作,是因为这里有你。”
      “这里美丽大方的女子多多。我不算其中之一。”
      “这种话是最差劲的安慰。”
      之平只得噤声。彼得问:“是否还可以约你吃饭?”
      “当然,彼得,我们是好兄弟。”
      突然间下大雨,彼得送之平回家。
      在之平楼下,彼得握着之平的手恋恋不舍,他亲吻之平的手心,道晚安,两个人又吻两颊。
      之平转身,却发现李雄站在楼门口,铁青着脸。
      之平担心李雄看到刚才的一幕,产生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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