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钰》陆仟

8、入军

　　辜钰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许多人的脸，爹、娘、姐姐、大哥，周小东、严书华，还有王爷，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吗？

　　正当辜钰以为自己将要死于李毅之手时，一阵急促的马啸声由远及近。

　　“皇上，不知陈公子何处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看在平阳王的份上饶他一命！”周小东捡完狐狸正好见着两只兔子，等他手里提了三只猎物转身向辜钰看去，心下顿时慌了，暗骂自己捡了狐狸就应该尽早回去，跑去追什么兔子！眼看着辜钰双眼泛白了，只希望皇上虽是发狂了，心里还能顾忌陈子郁这个九王爷妻弟的身份！不然，就算是犯上，也得把子郁先救下！想到此处，一只手悄悄摸到腰间带着的匕首上。

　　“陈公子？”李毅看着手上这张脸，是了，这不是辜珏，辜珏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对，他死了，哈哈哈哈他死了！”说着李毅狂笑出声，一手推开了辜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拔剑直指辜钰，“你问我为什么要害你？”

　　辜钰大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忽然听得此问，看来李毅虽然处于狂躁的状态，但多疑的秉性仍在，“皇上忽然向臣冲来，臣不知何处冲撞了皇上，一时惊惶口不择言，是臣唐突了，请皇上责罚！”

　　李毅很想看清楚辜钰的眼神，奈何他此刻因为回话正低着头，李毅看着他脖子上的一圈印记，“罢了，朕乏了”说罢带着人朝营地走去。

　　周小东立即起身扶着辜钰，“子郁，你没事吧？怎么就惹得皇上动起手了？”他看着辜钰颈间的掐痕心疼不已。

　　辜钰看着李毅渐渐走远，心下默然，果然大哥的死和李毅有关！“我没事，只是皇上认错了人。”

　　“认错人？”周小东想着李毅狂笑出声大喊“他死了”的那一幕，“不管是谁，认错即是认错，你只是陈子郁！猎物已经拿到了，咱们回营地吧。”

　　辜钰摸着颈间还有些痛的痕迹，“先去你和周大人的营帐吧，我这样子被王爷看见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问。”

　　两人回了营地，周小东便找来药膏，“我这儿的药自是比不上王爷那儿的，但好歹还是有些用处，过来坐着，我先替你擦着，等回去了让王爷找人再给你好好看看。”

　　辜钰坐在凳子上，自然的将领子拉大了些，心里却仍想着李毅狂躁时说的话，话语间感觉李毅和大哥的关系似乎不简单，为什么李毅说他肯定不会伤害大哥，而大哥却死于李毅之手？还有李毅曾经许诺过大哥丞相之位？

　　周小东看着手下线条分明的脖颈，雪白的颈子上赫然几道红褐色的掐痕，竟然有种凌虐的美感，手指触及之处的肌肤，竟似绸缎般细腻柔滑，周小东知道辜钰从小就长得秀气好看，但今日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格外好看，手上抹药的动作不自觉停了，视线不由得从脖颈往下，是好看的锁骨，锁骨之下。。。周小东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不够，想要更多，是什么不够？想要什么？

　　辜钰感觉周小东的动作停了，也从思绪中回神，恰好对上周小东看过来的目光，那样子竟是像受了惊吓一般。他看着周小东连忙收回手，药塞子盖了几次都没对上，从耳根到脖子竟然慢慢红了，不禁发笑，哪知周小东看着他突然的笑出声竟是看的呆住了，辜钰更觉得好笑，弹了一下周小东的脑门，“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嘛，今日怎么这么呆，我走了，晚了王爷该派人找了。”说罢起身出了帐房。

　　周小东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细腻柔滑的触感仿佛还能感觉得到，不行！不能再想了！想不到前日娘找来的通房丫头的影响竟然这么大！碰都还没碰呢，就对肌肤之亲如此渴望，这要是碰了那还得了？回去一定要遣散！

　　辜钰回了李晟的营帐，便看到桌上放着明黄色的托盘，上面呈着御用的药膏。

　　李晟自辜钰进门，就瞧见了他颈间的掐痕，“这是皇上赐的药膏，狩猎的时候碰上了？”

　　“是。”辜钰听着李晟冷漠的语气一时低下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还动手了？”
　　“王爷，子郁知错了！”
　　“哦？你错在何处？”

　　“子郁不该自不量力的去挑衅他激怒他。”辜钰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李晟，哪怕当时他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话。

　　李晟看着辜钰许久，方才叹了口气，命人端了热水，又拉过辜钰到桌边坐下，拧了热毛巾，亲自敷在辜钰的颈间，“我确实生气你激怒他，但更生气你竟然让自己受伤了，若不是周小东赶来的及时，你是不是就任由自己被他掐死？”说罢拿下毛巾，拿来药膏，给辜钰细致的擦上。

　　辜钰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开心，握住李晟擦药的手，“就算周小东不来，王爷的暗桩也会出手救我的，不是吗？”

　　李晟拍开辜钰的手，“子郁，你要明白，本王不可能时刻护着你，也没有人有义务要随时护你周全。你的命，始终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强大起来，不行差走错，才能周全。”李晟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慢慢暗淡，哪怕心下酸涩神情也依旧严肃冷漠，这孩子实在是太过依赖于他，他要的，是杀伐果决瞻顾大局忠诚于他的棋子，而不是满心私怨眼光狭隘亲赖于他的“妻弟”，“等回了燕京，我既向皇上请命，让你去军中历练。”

　　辜钰听了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声音竟有些哽咽，“王爷这是，嫌我麻烦，要赶我走吗？”

　　李晟看着眼前这个越发俊秀的少年，最终还是软了语气，“近两年民间的铺垫也差不多了，但军中势力一直是我们的软肋，太傅的旧部都在边关，周迎澄又迟迟未表态，佟氏掌管青龙军虽说是名存实亡，但一有事一定会两不相帮趁机取渔翁之利，赵氏的白虎军更不必说，所以你此去明是历练实是发展我们在军中的势力，料想皇上定不会放你在赵氏的白虎军和周迎澄的朱雀军、玄武军，所以，我要你拿下佟氏的青龙军！”

　　“好！”只要你想要，我一定拼尽全力为你奉上！

　　春猎结束数日后，御书房内，李毅看着跪在下手的李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王绪看着李晟，心里也暗暗佩服，这平阳王有腿疾，平白在这儿跪了半个时辰竟是一点儿也没吭声。

　　终于李毅放下手里的奏折，“小九你方才说什么？朕看折子竟是迷了倒是忘了你前来所为何事。”

　　“春猎时臣弟的妻弟无意冲撞了皇上，这孩子着实顽劣，心性也不稳，皇上虽然开恩不再责罚他，臣恐他这性子再惹事端，特此番前来向皇上请命特允臣妻弟陈子郁从军，磨练心性，以免再在燕京惹是生非。”

　　“哦？是吗？可朕觉得子郁并不顽劣。”安分了八年，突然想把妻弟安插进军中，李毅不得不深想其中意味。

　　“臣所说的顽劣并不是说他调皮捣蛋，实在是他这脾气太过冲动，平常人拿话一激他，他那眼神就能引战，前两天就刚和赵丞相家的公子赵亮吵了一架，臣实在是管不住了，不管岳父大人那儿又不能交代，只好来求皇兄了。”

　　李毅挑眉，连“皇兄”都出口了，这是铁了心了，皇子中，安平太后佟氏所出的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四皇子夺嫡之乱已死，六皇子、八皇子母族位份低下早在幼年就被赵氏毒杀，如今这兄弟中，也只有老五和小九了，想到此处李毅心中竟是泛起些物是人非的落寞之情。罢了，左右他手里没有实权，即使陈子郁入了军中，也有办法让他毫无插手军务的机会。况且那个陈子郁。。。他也确实不想再见到那双眼睛！

　　“小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倒显得我这个皇兄毫无气度了，择日让陈子郁去佟老将军那儿报道吧，但是只能从卒做起，他既未参与武考又未参与国招，允他入军已是特例，就不要指望一官半职了。”

　　“那是自然，臣弟先替子郁谢过皇兄了！”

　　李毅忽觉心口悲恸不已，捂了胸口，拂袖让李晟退下了，“行了，退下吧，王绪！”

　　李晟看着王绪赶紧递上丹药，嘴角隐秘的勾了勾，便出了御书房。

　　王绪递过固元丹，忙端来茶水，“皇上，好些了吗？”

　　李毅喝过水，缓过劲儿，“着人唤玄真来，为何朕的情绪起伏如此之大，他这药到底怎么回事！”说完把手中的茶杯朝地上扔去，先时的悲戚之意竟转化为悲恸，此时只是有些恼怒，竟觉得愤怒异常恨不得毁了所有东西，李毅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内心一阵恐慌。

　　王绪看着李毅先是悲恸欲哭忽然勃然大怒，此刻又蜷缩在龙椅上抱紧了双臂瑟瑟发抖，心下也是一阵酸涩，八年了，皇上依然放不下那个人，愣是把自己困在心魔之中备受折磨。

　　“皇上，玄真道长来了！”

　　李毅从臂弯中抬头，看向来人，固元丹药效上来，他慢慢镇静下来，“你的药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朕的情绪好像被无端放大了数倍？”

　　来人一身灰色道服，瞳孔竟是金色，“皇上，在您服用固元丹前，贫道就曾说过此药只可危急时刻缓解您的心疾和梦魇，万不可过分依赖此药，您这是心病，想要根除还得靠您自己。”

　　李毅大怒，抬手掀翻了桌上的奏折，“那朕要你有何用！”

　　王绪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玄真竟似一点也不惧怕天子之怒，“皇上请稍安勿躁，贫道这些日子在外游历，倒是替皇上寻得了一剂良药，皇上请看。”说完玄真将拂尘挥了挥，候在一旁的小道士立刻出了御书房，片刻竟领了一个女子进来。

　　李毅看到那女子竟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和辜珏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好半天才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女子的脸颊，可那女子竟然没有反应，双目无神，也不言语，竟是个痴傻之人。

　　“贫道捡到这女子之时，她就是这般痴傻的模样，原来在贫道来之前她家刚被强盗洗劫，她藏身于水缸之中才幸免于难，贫道见她甚是可怜，又看她模样似乎和您给我的画像有八分像，就带她回宫想着兴许对您的心疾和梦魇有效。”

　　李毅看着面前这女子的衣着皱了皱眉，“王绪，带她下去换件墨绿色的长衫。”

　　“是，皇上。”王绪听得李毅此话，便知道是要将此女子打扮成辜珏平日的样子，可等人带上来，他也不禁看得呆了，像！实在是太像了！

　　李毅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女子，目光越发暗沉冷漠，这个女子哪里都像他，可是哪里都不是他，尤其是那双眼睛，辜珏的眼睛从来不会像这样无神，“从今天起，你就叫顾玦。”

　　女子恍若未闻，好半晌才抬眼看向说话的李毅，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玄真看着眼前这一幕，勾唇笑了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是真是假，还得那座上之人自行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