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耳牙

1、第一章

　　所有的知觉渐渐回笼，感受着身下轻微的颠簸，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难以忍受的味道，方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昏暗，他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大致判断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他此刻正在一个大型货车的后车厢里，目光所及，整个车厢横七竖八地躺着和他刚才一样昏睡着的年轻男孩，此刻只有他最先清醒，他背靠着车厢壁，大脑开始传来一阵阵钝痛，他的专业告诉他，这是有人对他用过镇静麻醉类药物的后遗症。
　　方木难耐地拍了拍脑袋，企图让自己更加清醒，眼角看见躺在他旁边的人有些面熟，他扑过去拍着对方的脸，轻声地在对方耳边喊：“慕容离，醒醒！”方木算算时间，他们两个该是同时中的套，即便个体有些许的差异，但药效也应该都过了。
　　不出他所料，慕容离在他的呼唤下，慢慢地睁开了眼，因为药物的缘故，慕容离的眼神一开始并没有焦距，许久才对上了方木，好看的眉毛皱起：“方木？”方木呼了口气，轻轻一笑：“还好，你没事。”他扶着慕容离坐起来，见慕容离也抬手捂着脑袋，知道他应该也开始感受到药物的后遗症的作用。
　　“方木，这是怎么回事？”慕容离轻轻询问。
　　方木抿起嘴唇，逼迫自己回想昏迷前的画面，他天才般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他想起来慕容离昨天告诉他，他和男朋友阿煦分手了，消息传开，他们的室友吴涵说是发现了一家新开的酒吧，想带慕容离去放松放松心情，平素是乖小孩模样的慕容离许是心情不好答应了，方木不放心，跟着去了。
　　最后的画面，是灯红酒绿、吵闹非常的酒吧画面，以及吴涵笑着递给他们的两杯果汁……
　　“是吴涵。”方木肯定地说，慕容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哦。”
　　方木和慕容离，家庭背影相似，因为一个学的是犯罪心理学，另一个天性性子使然，故身处这样情况未明的环境，居然都出乎意料的平静。
　　到底心软，方木叹了口气：“慕容，不要怪吴涵，他……他或许是不得以。”
　　“我知道。”慕容离同样冷静地回答，这倒是有些出乎方木的意料：“你知道？”慕容离一笑，也同样背靠车壁：“他家庭条件不好，有一次我无意看到他抽屉里申请企业家资助的合同，联系他总是早出晚归，回来身上都是饭店的油烟味道，以及他和宿管大妈的关系那么好，我想，这不难猜。”
　　方木自嘲一笑：“慕容，你倒是更像学犯罪心理的。”慕容离却是淡淡：“只是一些常理下的推论罢了，只是，他到底是做了什么？”
　　方木早已经注意到他们出门背的包还有身上的证件都不翼而飞了，心里经过一番缜密的推论，他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吴涵去年就已经拿到了毕业证书，今年也只是为了考研才留的校，以他的成绩可能无法考上，你也知道他家境贫寒，广东现在，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最近那些新闻，慕容，最坏的消息，可能我们现在已经不在我国的国境内了。而他，我想，出卖我们的价钱应该足以他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了吧，我们俩又是那样的情况，所以一时半会儿我们出事的消息怕是不能传开。”
　　分明是生死攸关的处境，慕容离听完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地回答：“我知道了。”方木知道这就是慕容离的性子，即便害怕，面上也是不露，他伸手勾住了慕容离的肩膀：“慕容，还有我。”
　　许久许久，他才听到慕容离轻轻的一声：“恩。”
　　***
　　金三角，缅甸，克钦邦。
　　在竹林的深处，是一栋三层建筑，因为主人的喜好，整栋楼也都以竹子为主要的建筑材料，竟有一股别致的美丽，当然前提是，你要忽略掉楼下院门外举着枪守卫的当地猛汉。
　　顾海驱车进了院子，驻守的猛汉识得他的车子，半分不敢拦。停了车，甩着手就匆匆进了屋子，一进大厅，一股凉意迎面扑来，直把刚刚进行过操练的顾海舒服的想叫出来：“嘿，白洛因这家伙还真会享受。”说着，就想抬脚走进去，然后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将自己已经被泥弄脏的鞋子脱掉，也不看放在一边鞋柜里的拖鞋，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跑上了楼。
　　“白洛因？白洛因？白洛因！白洛因！你人呢！白洛因！”顾海一层层跑上去，不断地喊着白洛因，却总得不到回应，越发地失了耐性。
　　“顾海，你叫魂啊！”顾海到了三楼，听到阳台那里传来了白洛因的声音，心下一喜，跑到了阳台，果然看见那人正慵懒地躺在阳台上安置的躺椅上，看着书。
　　顾海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把身上的外套脱掉，只剩下一件背心，就这么扑了过去，硬是和白洛因一起挤在了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躺椅上。
　　白洛因被顾海炙热的体温包围，身上也被逼出了汗，他忍无可忍地推搡着顾海：“顾海！你恶不恶心啊！一身都是汗味就来跟我挤，你是不是有病啊，滚！”
　　顾海笑着露出了独特的虎牙，不管不顾地亲了白洛因一口，白洛因嫌弃至极地呸了一声，他也不在意，只是搂着白洛因：“哎呀，小因子啊，看到你我整个人都凉快了，对啊，我是有病啊，你就是我的药，要是想我好，你就只能难受着，这辈子，你也得这么受着。”白洛因翻了个白眼，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顾海的腰，顾海吃痛，手臂失了力道，白洛因一个巧劲挣脱了他，再一个抬腿，顾海已经整个人被踢下了躺椅。
　　看着心上的人得意地笑着看着自己，顾海心里也没有火，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腰：“小因子，谋杀亲夫啊？”
　　白洛因劈手就把书扔向了顾海，顾海头一偏躲过了，白洛因气极：“亲夫你个头！顾海，能不能要点脸。”顾海邪肆地一笑，瞅准时机又是扑了上去，练过柔术的他，即便是十个白洛因也不是他的对手，最终只得涨红着脸被他按压着：“顾海！”
　　顾海低头，吻上了那抹殷红，当然，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啮咬，等到他心满意足了，才放过了白洛因：“小因子，说点我爱听的，我就放了你。”白洛因也有了火气：“爱放不放！”
　　顾海看着白洛因被自己按压的脖子变的红了，自己这个‘施暴者’先心疼了，还是松开了他，改为搂着，再次一起挤在了这张躺椅上。
　　这下，白洛因也放弃了赶他，只是气哼哼地转头不看顾海。
　　“行了，别生气了啊，对了，今天怎么不见秦明那小子？”白洛因翻了个白眼：“你忘了？尤其得了消息，广东那里好像有一批新货，你不是跟我说人手不够么，我让秦明去接手了，你这什么脑子。”说完，白了顾海一眼，满脸的不高兴。
　　顾海心里不悦，掰过白洛因的脸：“小样，敢跟我不高兴！我不就求你这么一件事么，怎么，心疼你的手下秦明？敢给我看脸色，信不信我明天就废了他，看金三角哪个敢跟我顾海叫板！”
　　“那我就把执明也废了，跟他做伴！”
　　顾海乐了：“嘿，小因子，我和执明能和你和你那手下一样么？”白洛因不乐意了，一个手肘打去，推开了顾海，整了整衣服：“怎么不一样，敢废了我的手下，我就废了你！公平得很。”说完，转身就走。
　　顾海自顾自地在原地又乐了一会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屁颠颠地追了上去：“小因子，你给我站住！几天不管你，当真给我翻了天了。”
　　正在下楼的白洛因闻言，翻了个白眼：“白痴！”
　　“骂谁呢！”嘴上说着，被骂了却还是笑，顾海觉得生气的白洛因总是比平时更招人疼。
　　***
　　秦明在关口守着，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驻扎在金三角的所有人都知道当地最大的两个贩独家族是那顾家和白家，而眼前的秦明则是白家最出名的冷血杀手，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且为人喜怒无常，是以原本在关口守着的守兵们无一不战战兢兢地乖乖守在岗位上，生怕这位阎王一时不高兴就拿他们开刀。
　　所幸，在这些守卫快吓到尿裤子的时候，货车的车灯远远地映来，几个守兵差点激动地哭了出来。
　　待货车停下，秦明没有动，一个小兵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司机打开车门走下，嘴里还在骂：“妈的，这趟货拉的真是晦气，半路上居然有两个药物过敏死了！差点出不来！奶奶的，下次再有这差事，换别家做去，干嘛？使什么眼色，那是谁……啊！秦、秦、秦长官！”
　　刚刚还在不断骂人的司机一下子压低了声音，害怕地看着自黑暗中走近的秦明，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满是威压，直吓的司机佝起了背，不敢抬头看。那可是真正见过生死、沾过血的眸子，亮的无法直视。
　　秦明对他们的态度浑不在意，但记着自己的任务，还是开口问：“死了两个？”
　　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司机却偏偏打了个寒颤：“是，是的！”
　　“哼。”秦明冷哼一声，司机觉得自己脖子处仿佛刚刚吹过一丝凉风。
　　“剩下的都昏着？”
　　“是。”
　　“很好，那么……”
　　“长官放心，都处理干净了，找的这些都是无父无母的，有点是街边的流浪汉，有几个倒是大学生，不过都打点好，绝不会有人发现！不给长官添、添麻烦的！”
　　“那就好，走吧。”
　　“是！”
　　秦明将手中的烟扔在地上，心中暗骂上头两个人，居然让他来执行这么无聊的任务。
　　而在车内的方木和慕容离察觉到车停下的时候，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一起，方木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他仔细地听着，可惜，隔着车厢，听不真切。
　　不过几分钟，车子再次发动，方木太过全神贯注，一时没有察觉，因着惯性，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货车壁上，不由自主地痛呼了一声，慕容离关切地问：“方木，没事吧？”方木摇了摇头。
　　却不想，这轻微的声音却被秦明捕捉到了，秦明对着旁边的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一个激灵，对着火车追着喊：“停车！”那司机慌忙地拉了刹车，急忙地跑了下来。
　　秦明给了他一个眼刀：“愚蠢的东西！里面竟有人醒着！”
　　司机大骇：“不会吧！那药效该能再撑两个小时啊！”
　　秦明怒极反笑：“怎么？质疑我？”司机登时心中一寒，慌忙摇头。
　　秦明踢了踢车厢：“打开。”司机急忙在身上搜找钥匙。
　　当车厢门朝两边拉开，秦明就着光线朝里看去，一眼就看到尽头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一个的眸子亮的惊人，他扯起一抹笑，看到这笑，旁边的司机觉得头皮发麻，那分明是阎王的笑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