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zero]伴雨而生》逝苒

14、黔驴

　　韦伯所住的地方离远坂府邸并不算远，却也说不上有多近，赛特与迪卢木多赶到时，天色已整个阴沉下来，夜空中是大片的星星，晴朗却阴郁。
　　按照之前的约定，征服王将在午夜时分对caster所在的位置发起突袭，而他们则需要在这之前的这段时间解决掉言峰绮礼与英雄王两人，再回去支援。
　　手机上的数字显示在11：35，时间所剩不多。根本没有任何招呼，赛特径直从山间小路一路向上，没有做任何停顿，似乎从一开始便清楚言峰绮礼所在的位置。
　　而她也确实是清楚的。

　　沿山路向上，经过两颗长势巨大的树木，她停在一片杂乱的树林前，那里的深处，被树枝遮挡着的地方，奇异的有着一扇木门。根本没有考虑是否有诈，赛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走廊，吊灯，一个个的小房间。此时廊上灯还亮着，看样式并不老旧，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地板挂饰，都像是最新的款式，只是能在这种地方不声不响建上一栋房子，谁都知道这事绝不简单。
　　赛特却并没有理会这些。她熟稔得一路向前，像是早知道这里的布局一般，推开了一扇房间的门，而里面正坐着等候多时的言峰绮礼。

　　“master！”早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却没有出声的迪卢木多此时迅速站在了赛特身前，手中双枪具现。
　　面前几步远的位置，似乎完全没看出面前人的敌意，言峰绮礼起身，看向赛特：“archer说你有事情找我，这事情里应该不包括战斗吧，lancer的master？”
　　“当然。”赛特这么回答，扭头，声音极低却很严肃：“先退下吧，lancer，有问题我会随时召唤你。”
　　“这不只是御主之间的问题，请小心，master。”看出双方大约有过什么约定，知道赛特的脾气，迪卢木多并没有坚持，留下一句话身形便很快消失。有着圣杯的联系，赛特自然能感觉到对方只是英灵化跟在自己身边，明显是担心面前同样英灵化跟随言峰绮礼的archer。
　　这种体贴让她感到安全。

　　向前两步，顺手拉开言峰绮礼身边的椅子，赛特坐下，看着面前因为自己的行为也坐回椅子上的人，开口：“我就直说了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同caster结盟，但是你也看到了saber和berserker的结局，同她结盟的话，受益者不会是你。”
　　似乎猜到赛特会说这样的话，言峰绮礼神色间并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那样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
　　赛特只能继续：
　　“打了这么久，我们互相之间都交过手，只有caster到现在都没有暴露她的宝具。不好奇么，这家伙隐藏得这么神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言峰绮礼不准备改变自己的立场，在解决掉赛特和韦伯之后，作为圣杯战争最后剩下的人，他和caster势必会有一战。
　　“我知道caster 的真名。”
　　赛特把话停在这里。

　　理论上说，圣杯战争中被召唤的servant真名只能被其御主知道，毕竟名字相当于宝具和过去，几乎是能作为杀器一样的东西存在。圣杯战争中，大抵没有哪个御主不会想知道其他从者的真名。
　　可言峰绮礼的样子却像是完全不为所动。他甚至没有问赛特提出这个的条件，只是摇头：“我不感兴趣。”

　　赛特皱眉。
　　除非完全不准备与对方为敌，不然哪怕单纯为了防范对方的偷袭，他也该想要知道caster的真名。见过caster对待其他御主的态度，她不觉得言峰绮礼的态度是因为caster已经坦然告知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会这么做是因为……

　　“你不想要圣杯？！”
　　尽管早就知道对方没有什么需要圣杯满足的愿望，但不想获胜与放弃反抗就死是两回事，他这么笃定自己不需要与caster战斗也能活下来的原因大概是——
　　“并不需要所有servant的死亡，只要有五位servant消失，她就能够让圣杯出现，caster是这么告诉你的吧？”

　　金闪闪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对于这一点，赛特其实并不笃定，却还是按照这个方向去思考。这样一来，没有了金闪闪的接近与劝导，言峰绮礼此时最希望的该是，圣杯战争的尽快结束。
　　“caster知道如何用五位servant召唤圣杯，但却要相当长的准备时间，她现在做的实验就是这个，对吧？”
　　这次不用别人告知，清楚原著中关于圣杯的描述，赛特直接猜到了她本不该知道的部分，而言峰绮礼终于变色的表情也告诉她，这就是事实。

　　她猜对了，可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若是同样知道剧情的caster，自然更该清楚圣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想要提前召唤它……
　　不好的预感渐渐浮现，赛特沉默着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失去了继续与他沟通的欲望。
　　另一边，完全被说中想法的言峰绮礼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说的不错，lancer的master。”
　　“我确实不想继续参战，caster也确实许诺说能够召唤圣杯，但是即使知道这些，你难道以为自己还能阻止她么？”
　　“你拿不出比她更多的筹码的，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还是请回吧。”
　　语气虽然礼貌却十分生硬，像在嘲讽赛特的不自量力。

　　不，就是在嘲讽。
　　从一开始对方就知道caster的想法，也早就清楚赛特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选择，这场根本不可能达成一致意见的会面，还没有开始就注定了是失败的。而在这里的每一秒，似乎都在嘲笑着赛特自己的独角戏。
　　这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赛特却没有半点不悦的样子——她早已习惯了用几乎是冷漠的神色阻拦自己情绪的泄露。也正因如此，到告辞离开时，言峰绮礼也没有感受到她的半点敌意。

　　然后在转身的同时——
　　“lancer！”
　　忽然出现的声音伴随着迪卢木多迅速实体化，冲向言峰绮礼的脚步声，瞬间将整个房间拉入了一种极为紧张的情绪里。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赛特手上最后一道圆形令咒闪耀了一下便消失了。
　　自己的宝具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可以解放，所以她选择了由骑士偷袭对方的御主——而清楚自家骑士的性格怕是不会同意，她根本连招呼都没有同对方打过，直接用了令咒下令。
　　英灵偷袭御主，这简直可以说是无往不利。可就在马上要接触到对方的瞬间，迪卢木多手上黄色的长枪被一把长剑挡了下来。

　　吉尔伽美什手持宝具库中拿出的长剑，挡在言峰绮礼身前，而身后，一身黑衣的神父脸上是意料之内的神色：
　　“你以为这样能杀得了我么，lancer的master？毕竟我也可以……”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胸腹处，一杆红色长枪已经将他刺了个对穿。

　　破魔的红蔷薇。
　　那是属于迪卢木多的双枪之一，此时却被拿在赛特手上。

　　从一开始便清楚言峰绮礼不会像原著中远坂时臣那般自大并没有防备，加之他有无数道令咒，不会吝惜对servant的命令，即使英雄王曾有过承诺，赛特也做好了对方会在令咒的命令下挡住迪卢木多的攻击的准备。
　　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刺杀便只能由她自己来完成。
　　到底并不是同盟关系，此前即使见过面也只是极为紧张的对峙，赛特不觉得言峰绮礼会毫无戒心，而他周身的防御魔术也证明了这点。这种时候能够一击便穿透对方防范的就只有英灵的宝具，而偷袭的时间，也刚刚好选在了迪卢木多的攻击之后，在神父以为自己成功看破了赛特的阴谋，稍有放松的时候。

　　她计算得很成功，也真的顺利执行了这一点。神父喘息着捂住腹间的鲜血时，由于自身魔力的下降，令咒的强制性开始减弱，英雄王也极快收起宝具，不再同迪卢木多对峙。
　　这其实是个极冒险的计划，但好在她成功了。

　　只有一盏灯光而显得幽暗的房间中，神父低喘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又渐渐低下去，直到他摊在椅子上不再动了，默默看着的赛特才伸手，将对方身上的长枪拔出来。

　　“让你做这种事，真是抱歉了，lancer。”

　　这么说着将红蔷薇递过去，赛特低头看着地面，不想正视对方的眼睛，叹气，开口：
　　“没有了令咒的束缚，你可以不再听从我的命令。”

　　圣杯战争的主从关系是由圣杯所联系的，但双方其实都可以单方面解除，真正意义上让这种关系成立的，不过是御主的三道强制命令。
　　这种时候，令咒耗尽，尽管迪卢木多的供魔者仍是赛特，但毕竟无需听从对方命令，他其实随时可以离开。

　　“master！”
　　只是根本来不及再说什么，面前的骑士已经迅速跪了下去，声音里也带了惶恐：
　　“请您不要这么说，我是为了侍奉您而被召唤的，无论有没有令咒，我都会听从您的命令。”

　　一贯的回答，忠犬的语气，是赛特最没办法的类型。她几乎是无奈得看向一边的金闪闪，正对上一双懒洋洋看戏般的眼神。明显对方并没有急着同她商量接下来行动的想法，只是找个位置坐好，逼得赛特不得不先解决面前的问题。

　　大抵是从来不肯相信的缘故，在面对迪卢木多的事情上，赛特总是喜欢用各种方式岔开话题，忽视骑士的忠诚。她并不太习惯同人这般亲密的相处，好在圣杯战争中危机四伏，很多东西根本无暇顾及。
　　而现在，令咒的用尽致使两人的关系走到转折，仓促之下，赛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会召唤你，lancer，不，迪卢木多。”反正他的双枪和泪痣早已暴露了真名，赛特也不准备在金闪闪面前隐瞒什么。
　　“我没有使用圣遗物召唤，我们的相性也很差，我总是会让你做违背原则的事情，你的性格对我而言也太刚直了一点，并不合适。”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羁绊，也没有共同的目标，唯一的联系不过是圣杯赋予的命令权，”她举起右手：“而现在这个东西也没有了。”

　　看出赛特的意图，迪卢木多试图开口解释，被她拦住。
　　“迪卢木多，你当然可以说不事二主之类的话，但其实你我都清楚，当初召唤你的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什么人，你也会一样为他尽忠，死战到最后一刻。”
　　“你想要的不过是付出忠诚，弥补之前的遗憾。这跟我本就没什么关系，不过只是凑巧而已。”
　　“与其将那忠诚给我，不如选择更合适的人……”顿了顿，似乎才终于想起这场圣杯战争中大多数御主已经出局，剩下的那几个大概同面前的骑士相性也不会太好，赛特有点尴尬得补充着：“啊……当然了，如果你不喜欢其他那几个……”

　　“请不要再说下去了，master。”
　　有些狭窄的弥漫着血腥味的房间中央，单膝跪地的骑士声音沉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您和我曾经的主君一样，都是仁慈的人。是我没能完成您的期望。”

　　赛特沉默，本已经伸出去想要拉起对方的手缓缓缩回来，忽然便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于迪卢木多的生平事迹，她之前长时间的查阅资料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也很难因此对其不带主观情绪得看待，尤其还有之前那段共享的梦境……
　　如果说看动漫时，她还能一面欣赏着对方帅气的动作，一面唾弃肯尼斯过分的行为，那么成为对方的御主的现在，想到对方之前的行为和那实在让她不能苟同的准则，说实话，赛特真的做不到毫无芥蒂。
　　况且，即使一直没有出声，一直坐在一边看着的金闪闪也不是吃素的……

　　完全捉摸不透这个同原著中行为有着极大不同的金闪闪到底哪根筋出了问题，赛特只能选择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
　　“那么，迪卢木多，你可以继续跟在我身边，我也会继续向你提供魔力。但我不会再命令你做什么。”
　　“如果有需要，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干预。”

　　知道对方一定会反驳，她几乎是极快得用另一件事堵了对方的嘴：
　　“比起这个，现在动作快点，我们要走了。”
　　钟表上，时间已经指向十二点半，比起商量好的时间已晚了不少：
　　“韦伯和征服王他们，怕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