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五里雾中

2、同学聚会

　　翟星林一路跟着侍应生，像迷宫似地转过了几个路口，在进预订好的客房之前还感叹了一下这群家伙还这他妈有钱，订个吃饭的地方都金碧辉煌的……

　　但之后就马上郁闷了：万一一会儿谈到工作的话题，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啊？

　　算了，装上厕所好了。

　　翟星林站在房门前，顺了一把头发。隔着一道门都能听到房内的高谈声，乔良的声音还格外响亮。
　　推开了门进去后，乔良一个眼尖就抓住了翟星林。

　　“哎哟，我们的林哥哥来了！大家还记得林哥哥吗——”乔良搂着翟星林，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滚滚滚，别勾着老子。”翟星林好气又好笑地一掌推开乔良。其中有个男生一下子认出翟星林，兴奋地叫了起来。

　　“翟星林！”翟星林也愣了几秒，认出对方来了也乐了，过去狠狠地拍了一下背：“猪哥！”

　　那人被翟星林拍得不轻，呛了几口：“□□，把我的肺都要拍出来了！”

　　眼前这人姓朱，叫朱浩，以前跟翟星林、乔良玩得还不错，大伙儿都叫他猪哥。

　　朱浩之后，不少人也认出翟星林来了，翟星林一个个搂了一把，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只是在脑海里的众人还是那群穿着深色校服喜欢在课上捣乱的青少年们，一瞬间都变成了大人。

　　翟星林被朱浩拉着坐到了隔壁，跟乔良一样就喜欢问那些羞辱人的问题。翟星林也跟他不客气，一巴掌拍在他肚子上：“他娘别问了，老子最近过得不好呢！”

　　朱浩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瞪着翟星林：“不好你还笑嘻嘻呢？不好你就能揍我了？……妈的你手劲儿比以前大多了！”

　　“是啊，最近过得不好，所以脾气也上来了。”翟星林就喜欢看着朱浩那委屈样，遇回以前同学让他心情十分不错，一把搂住朱浩的脖子：“你呢？最近过得怎样？”

　　朱浩说起这个就一脸胃疼：“当了三年的公司小职员呢，今年年初好不容易升了个职，新上任的那经理就差点没把我折磨死！折磨死人就算了……你知道那经理是谁不！他娘的是跟咱一个学校毕业的啊！”

　　“这事儿都能让你遇着？”翟星林一拍大腿：“缘分！缘分啊！是男是女的？”

　　“缘你个头！”朱浩不客气地掐了一把翟星林：“男的！男的！一个大老爷们呢！”

　　翟星林乐呵呵地‘哦’了几声，“那就没戏了。”

　　“你小子几年没见欠收拾了——”朱浩也笑了，伸手就往翟星林那腰挠去，翟星林怕痒，笑得喘不过气，抖来抖去的差点没摔下椅子。朱浩看了几眼翟星林，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得老大声：“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还他妈的跟他认识！”

　　这回儿翟星林总算从椅子底爬起来了：“干嘛，你想让我帮你走后门啊？”

　　“你真是没一句顺耳——对了，你俩好像真认识，我记得以前你晚自习那课间时间不是常跑下楼找他玩吗。”

　　翟星林一顿，笑容僵住了。以前晚自习他跑下楼找的人好像只有一个……

　　朱浩道：“就周翌啊，周翌。”

　　周翌——

　　一瞬间，脑海中的记忆便随着这个名字翻滚而来。就算再怎么讨厌这个人，但好歹这人还是他的初恋呢，八字都没一撇他也就认了，可后来还闹了这么大的事，想和好也没可能了……

　　翟星林顿时有些伤心，但很快就被厌恶所取代了。“别跟我提那个人，老子跟那个人绝交很久了，几百年都没联系了。”

　　朱浩一愣，“哎，真？我看以前你俩好像无所不谈的样子……”

　　翟星林打断：“咱不聊他成吗啊猪哥？我现在真对那人没什么好感，要是在路上见着他，没准还想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朱浩真感觉到这两人关系不好，但翟星林也不愿多说，于是他嘻嘻哈哈地附和了‘老子也不喜欢他，下回儿咱俩一块儿打！’之后，又换了个话题。

　　翟星林很快就跟一群高中同学混回来了，在饭桌上无所不聊，人生哲理科学道理谈对象家里环境，总而言之天南地北的大家就这么一边吃一边聊聊了整整三个小时。

　　翟星林有过顾影欣那前车之鉴，发誓在这种聚会上再也不敢喝太多酒，于是干了几杯就偷偷地把酒换成茶了。倒是身边的乔良和朱浩，那茅台酒咕噜咕噜地不停往嘴里倒，像是喝白开水一样喝完一瓶又一瓶，不一会儿就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地拍着锅碗瓢盆硬是要给大伙儿讲故事。

　　翟星林看着，突然又觉得时间像是回到了当年，什么都未曾改变，不用担心工作，不用担心没饭吃，身边有一群好朋友，自己也有喜欢的人。

　　散会的时候大伙都有些舍不得，约好了以后至少两个月聚一次。翟星林也很久没这么开心了，爽快地答应了。走的时候倒是惹上了个麻烦——朱浩这家伙从高中时代开始就喜欢赖着自己，现在毕业了也还是一样，尽管喝得醉醺醺的也不忘走的时候拽着翟星林，硬是说要跟他来第二场。

　　“大哥，你这样子再喝，明天就要上头条了，某年轻人喝酒过量暴毙公路啊！”

　　男生几乎都喝得醉醺醺的，那些家比较近的就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回去了，比较远的就由一个不那么醉的领着回家。翟星林算是里头最正常的一个，见朱浩那架势，只好把人送回家了。

　　翟星林架着那家伙，向其他同学要了他家地址，准备截辆的士。

　　“我——呃，我跟你说——我以前，其实暗恋过，呃，隔壁班的，王小美……”

　　翟星林翻了个白眼：“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不，你们不知道……”朱浩委屈地啜了啜，“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表白，她就，她就……呃，诶，她就怎么来着……小林子……”

　　翟星林见这人快拖到地上爬起来了，忍不住踢了一脚：“你他妈好好走路是不是会死啊？”

　　“不——我，呃，我还没跟你喝——我可他妈惦记你了，小林子……哦哦哦天苍苍啊地茫茫，你是我永生的爱人~”朱浩走得歪七八扭的，把翟星林折磨得要疯了。

　　歌词唱错了调也跑了，一路走出饭店的时候惹来不少关注。

　　“嘘，住嘴！”

　　“想要我住嘴——呃，叫，呃……”朱浩摇摇晃晃地朝四周瞟了一眼：“我要那个漂亮姑娘~呃~亲我一口！”

　　朱浩从高中时代开始就喜欢看美女，以前一下课就趴在教室窗户对着路过的妹子们吹口哨。这见妹眼开的猥琐习性似乎这么多年都还没改过来，刚瞥见那头有个姑娘站着，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一把甩开翟星林摇摇晃晃地朝门口那个正在等人的妹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唱还珠格格。

　　翟星林：“……”

　　翟星林赶紧跟上，可那朱浩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还没等翟星林跑到过去把他拽回来，他就一把扑到姑娘隔壁的柱子上，啊啊呜呜地大哭起来。

　　翟星林：“……”

　　隔壁的姑娘吓了一跳，‘啊’地跳开几米远。

　　翟星林赶紧解释：“小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酒了，发酒疯呢…………妈的，朱浩你赶紧给老子起来！”翟星林怒地踹了几脚跪在柱子旁哭得如丧考妣的高中同学。

　　可那头的老同学发酒疯正发得狠呢，哪能听见翟星林那劝啊？搂着跟电灯杆像搂着喊要离婚的老婆一样哭哭啼啼的，嘴里念念有词，什么王小妹，丁小美，吴小美……力气还特么大，怎么撵都撵不开，好像有人用520把朱浩和这杆电线杆粘一起了。

　　那头的那位长得精致的小姐惊讶地看了朱浩和翟星林几秒，下意识地移开几步。

　　翟星林也没法子了，只好站在电灯柱旁插着口袋沉着脸等朱浩哭完了。而那头的女生时不时朝翟星林那头投去嫌弃的眼神。听朱浩哼哼唧唧地抱怨了三分钟，那姑娘终于忍不住了，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

　　“喂……”那女生都带着哭腔了，“是我，你在哪里呀……我换个地方等你成吗？恩恩，好，正门是吧，哦你快出来了啊，那……那……那我朝你这边走吧。”

　　挂了电话，女生瞥了一眼翟星林，翟星林刚好抬头，两人目光一对，女生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起手机朝酒店的大门走去。

　　翟星林懒得理她，见朱浩哭得差不多了，拍拍他的背脊，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扶着他站起来：“回家啦。”

　　朱浩似乎发酒疯发累了，耷拉着脑袋，也不反抗了，任着翟星林把他‘一瘸一拐’地拖去截的士了。

　　酒店门口。

　　女生探头张望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周翌！”

　　周翌刚送走客户，转过头就看到凌馨的身影，眉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凌馨跑到周翌面前，刚想说话，却似乎想起自己一路走来出了点儿汗，这儿又挺大风，脸上的妆肯定花了。于是她低了地脑袋，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结束得真快啊。”

　　“嗯，项目基本上确定了，这次的饭局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周翌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凌馨抚了抚头发，“哦，是阿姨让我来的，说她煮了一些汤，特地让我带给你喝，还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最近新上任，工作会比较忙，等我彻底适应下来之后就会回去了。”周翌一边道，一边朝停车场走，“我送你回家。”

　　凌馨脸上一红，“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是这样说，倒是跟着挺贴的。周翌心里想。

　　“下次不用特地来一趟了，汤直接放到门卫那儿就行了。”

　　凌馨撇了撇嘴：“谁知道那门卫可靠不可靠，万一偷喝了怎么办……”

　　周翌懒得回答。

　　两人下了停车场，取了车，很快，车子在漆黑的夜里奔跑起来。

　　凌馨的家跟周翌的家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来回跑一趟都要花掉四十分钟，要是平常没事，周翌是打死都不想花个油费跑大老远的。

　　但谁让凌馨是他老妈为他特别安排的‘未来媳妇候选人’呢。只要她一来，就算周翌人在城东，都要把人送回城西。说是‘未来媳妇’，周翌这边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周翌是在三个月前回国的。由于国外业绩优秀，再加上父亲人脉的帮忙，在两个月前，周翌进入了A公司出任市场主管。A公司近些年正在不断地扩大经营范围，而他又刚上任不久，公司的大事小事仍有许多需要好好琢磨的地方，自然得腾出不少私人时间投入到公事上去。

　　周翌平稳地开着车，坐在隔壁的凌馨似乎很享受跟他独处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向周翌搭话，周翌以‘开车不能一心二用’的理由‘哦’‘是吗’‘嗯’搪塞了过去。

　　然而凌馨愈挫愈勇，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冷淡。

　　“啊，说起来，刚才我不是在停车场入口等你吗，等着等着的时候，突然之间一个喝得烂醉的酒鬼酒朝我跑过来！吓死我了！”凌馨正愁没话题呢，突然就想到了刚才的翟星林两人。“我还以为干嘛呢，他突然就抱着我隔壁的电线杆柱子哭了起来……他那朋友也是搞笑，这么大的男人居然撵不走那酒鬼，于是就任着他抱着那根柱子哭！”

　　凌馨发出一句‘天啊’的惊叹。

　　尽管周翌不想搭理凌馨，但听到她的话，脑子里便情不自禁地浮现了当时的场面，不禁觉得有些搞笑。

　　凌馨悄悄地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周翌：“那个……周翌，你平时也会这样喝酒吗？”

　　周翌摇摇头，“不会。”

　　凌馨还想说什么，不料车子一个转弯，刹车，紧接着便是周翌那句不咸不淡的话：“到了。”

　　凌馨愣了一愣，这才意识到已经到家了。无奈地解开安全带，又问：“适应新家了吗？”

　　周翌道：“嗯，挺不错的一个小区。”

　　凌馨撇了撇嘴，拿起衣服和包包，一边下车一边小声道：“可不觉得你的房子太小了吗，居然跟普通人一样住单层公寓……而且我听说那个小区治安也不太好，就不能搬回家和阿姨伯伯他们一块儿住吗……？”

　　周翌看着方向盘，并没有接话。

　　“因为是单身嘛，一个人住，足够了。”等凌馨下了车，周翌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笑着说了这么句话。

　　还没等凌馨接上话，周翌那辆银色的切诺基已经潜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