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猫死了》未未不知眠

10、第 10 章

　　“就是上次我们在书城见面时，陪着你一起的那个人吗？”十口还记得。
　　“嗯，就是他。”白雨老实点头。
　　“你们住在一起？他是你哥哥吗？”
　　“不是……”那时面对着周先生他还说自己跟裴森榆是“恋人关系”，但现在他都不想再见裴森榆了，自然就不会再怎么说，“他是个坏蛋，我才没有这样的哥哥。”
　　十口似乎觉得他这样说话的方式很有趣，跟个孩子似的，便笑问：“是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吗？”
　　“他说话不算话，还凶我……”白雨下意识地就脱口抱怨，只是话说了一半，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裴森榆到底有多“坏”，停下来了，嘟着嘴道，“……总之他不能这么对我。”
　　十口起初还有些好奇，但观察了白雨的几个表情后就心领神会，没继续问他了，扯开了话题：“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这里有种小蛋糕的味道是独家专有的，我下去拿一盘上来，你一定会喜欢。”
　　不等白雨回答，十口就下去了：“等我一下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独自呆在陌生的环境里时，白雨一般都是不会擅自乱动的。
　　这次也是一样，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他发现这里除了刚才来蹭过他的两只猫外，还有其他好几只猫，只不过都懒洋洋地躺着不愿多动，仅有一只是在白雨看向它的时候朝着白雨晃了晃尾巴——白雨突然就回忆起来自己还是一只猫的时候，也是这般，懒懒散散的。
　　其实大多数猫还是跟现世间普通的猫一样，只能懵懵无知活到十或二十载后迎来死亡，它们不会变成妖，更幻不出人形。白雨也本该如此，他原来就只是一只在山间生活的普通白猫，在化出人形以前，鲜有到人间来活动的机会。可就是幸运眷顾，他曾在路过某个不知名的小佛小神供像前时，突然后腿一疼跪了下来，如此就收到了神佛的祝福，在后来本该死去的时候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作为妖继续活了下来。
　　当然，也是因为成了妖，他无法再在山上待下去，于是才来了人类生活的地方。
　　遇到裴森榆是他才化出人形六个月后的事情，那时他对人世间的一切都茫然不知，吃了不少苦头，遭了不少罪——这么想来，的确是多亏了裴森榆，他才结束了那一段乱糟糟的日子，有了落脚的地方。也是多亏了裴森榆对他的耐心，让他学习了很多在人间生活应该所知的东西。
　　作为一只猫妖，他是很聪明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可唯独对“人情世故”这项，一窍不通。
　　对他来说，世间上的一切非黑即白。就像喜欢一件事、一个人，或者是讨厌一件事、一个人，感情是很明确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所以他不懂，人类为什么要在面对着明明讨厌的东西时说出“喜欢”，又是怎么忍住对喜欢食物的欲望，硬逼着自己说出“讨厌”。
　　类似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违背约定的人明明就是裴森榆。为什么他表示抗议就成了任性？就算拍手机砸杯子的事情是他不对，可一码归一码，难道不是裴森榆有错在先吗？
　　“我回来啦。”十口再上来的时候，手中的餐盘里装着几碟子卖相精致的小蛋糕，他将小蛋糕在白雨面前放下，“就是这个蛋糕，他们家这个蛋糕的味道超级好，你试试看？”
　　其实十口刚上楼梯，白雨就已经被这一股味道吸引住了。
　　这股味道很难形容，并不是食物一贯所有的香味，但却很吸引白雨，让他在闻到的时候就感觉整个身子都莫名的微微亢奋起来。当然，如果白雨再细心一点，他就会发现其实变亢奋的不仅只是他，周围原来只是懒懒躺着的小猫们，都已经看向这边了。
　　“这是什么味道，好奇怪，但好香。”
　　“这可是撒了高级木天蓼粉的蛋糕。”
　　白雨好奇地问：“木天蓼？那是什么？”他还是第一次闻到这样味道的东西，感觉既新鲜又不可思议的。
　　“你尝尝看不就知道了吗？”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白雨让他拿起勺子刮了一勺奶油下来，结果才放进嘴里，瞬间就有种极端美妙的感觉在舌尖爆炸开来：“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感觉这么不可思议？”
　　“好吃吧？喏，这些都是拿来给你的，多吃点。”
　　白雨根本拒绝不了，这个味道对他来说简直是顶尖的诱惑。从一小口到一大口，一块到好几块，他很快就把十口拿过来的蛋糕全部吃完了。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体验到过的满足感，那种从内到外，整个身体都被暖暖温热填充实了的满足感。
　　可在满足温暖的同时，身子也轻飘飘了起来，头昏昏涨涨的，白雨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飞出体外去了，开口的时候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白雨说道：“其实我觉得、十口老师你、也许可以写一些、关于、人和妖、怎么相处的故事……”
　　白雨的双眼迷迷离离的，看着眼前的十口，总觉得他一下子近，一下子远。
　　“你怎么了？”十口感觉白雨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你在说什么？”
　　“在说人和妖啊！”白雨突然大声了，“完全不明白人是怎么思考事情的啊！妖怪怎么能猜到人的心思呢！人太复杂了！”
　　十口完全被吓了一跳：“……”
　　可白雨继续说着：“任性是什么！不讲道理又是什么！判断这两者的标准是什么！单凭一个人用一张嘴就说定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十口一脸茫然：“……啊？”
　　“阿嚏——”白雨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结果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就像跟着这个喷嚏一起逃出去了一样，打完喷嚏后白雨就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双眼的眼皮一往下压，他就干脆失去了意识，沉沉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大概是晚上了，还是在那家猫咪咖啡馆里。
　　白雨睡得浑身暖洋洋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只小猫正把爪子按在他嘴唇上的时候，才慢慢地醒了过来。
　　他是睡在了沙发上，身上还盖着软软的毯子，白雨坐起来，看到十口就坐在他对面，正在写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醒过来了？”十口问他。
　　白雨对于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茫然不知的，他只知道自己吃了蛋糕，只觉得这个蛋糕很好吃，从这以后的记忆，就开始消失了。
　　“我……”
　　“是我疏忽了，忘记了这家店里的蛋糕配方里其实有点酒精的成分。”十口先开口说道，“因为酒精成分真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好吧，也许这次可能多了些……我也就直接忽略了，没想到你吃完这些蛋糕，就跟真的醉了一样，还说了好多胡话。”
　　“……啊？”
　　“不过不用担心，后来就没事了，你就安静地在这里睡了一觉。”十口拿着笔记本对他晃了晃，“而且我也根据你的话做了些整理，说实话，你还真的帮我找到了好多不同的新思路呢。”
　　“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没有没有，你就是给我提了一两个我还挺受用的建议而已。”
　　白雨撑着沙发坐起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压到了自己哪里，突然疼个半死，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白色的尾巴露出来了，瞬间吓得去了半条魂，赶紧将尾巴收回去后又摸了摸耳朵，还好耳朵依旧保持着人形，没有起变化——看来刚才他真的是舒服过头，竟然连尾巴都藏不住了。
　　但是他这紧张地摸摸耳朵，随后又大松口气的行为引起了十口的注意：“你怎么了吗？还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白雨连忙摇头，“只是在想，要是我能帮到老师的忙就太好了。”
　　“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十口很是开心的模样，“读者千千万，却很少遇到像你这样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灵感的，说实话我很感激你呢！”
　　被十口这么称赞，白雨只羞赧地笑了笑。
　　“不过现在真的很晚了，都已经过了……八点了耶，你住在哪里？远吗？我送你回家吧？”
　　白雨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下八点到底是几点后，感觉也不是很晚，况且就算睡了一觉也没有缓解他对裴森榆的怨念，就婉拒了十口：“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诶，但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也是因为我的失误让你睡到现在才醒，不做点什么的话，感觉很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能像今天这样跟老师见面说话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白雨说的也是实话。
　　“那你接下来还想去哪里吗？我送你过去。”
　　“真的不用了。”白雨摆摆手。
　　“唔……”十口沉思了一下，“对了，那我送你个小礼物吧，也算是感谢你今天提供给了我这么多灵感。”
　　十口拉着白雨下了楼，走到柜台前面，冲着正抱着猫在打盹的帅哥服务员道：“别偷懒了快醒醒！！”
　　帅哥服务员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咦，你们还在啊？”
　　“……”十口赏了他一个白眼，“你这里的木天蓼粉卖不卖啊，卖的话卖我一袋！”
　　“这个粉当然卖啊。”帅哥服务员打着哈欠去找十口要的东西，声音低低地问他，“……可是你又不是猫，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你管我要做什么。”十口拿过东西，“今天的账就从我会员卡上扣吧，我们要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对着十口，帅哥服务员的态度其实算是有些敷衍，可面朝向白雨后，他笑得很是热情，“欢迎下次光临哦。”
　　十口：“……”
　　出了店门，十口将这袋粉给了白雨：“这就是蛋糕上面撒的那层增加香味的粉，收下吧。”
　　虽然这袋粉现在密封着闻不出味道，但直觉告诉白雨这绝对他会喜欢的东西，他实在无法拒绝，就收了下来：“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十口又看了看表，“那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我等下还有其他约，让你自己回去咯？”
　　“嗯，再见。”
　　白雨抱着十口送他的那一袋他其实连怎么念都不太清楚的粉，目送着十口将车子开走了。

　　又只剩下他自己了。
　　白雨突然觉得没缘由的孤单。
　　如果一直是他孤单一个度过了一天的话，也许此时的寂寞感就不会这么强烈。可他下午遇上了十口，吃到了很好吃的蛋糕，还睡了非常满足的一觉，直到十口真的离开以前，他还是幸福感满满的。现在十口一走，幸福感没了，他感受到的失落反倒是成倍的——尤其是，在这样失落的时刻，他想的竟然是回家。
　　回那个里面有裴森榆的家。
　　白雨赶紧摇了摇头，出门之前他想好这辈子都不再回去了，现在怎么能屈服呢？
　　但心里也一直想着回去的理由——裴森榆早上出门前不是说了会早点回去的吗？那他现在回去了吗？他回去要是看到自己不在家会不会很着急？肯定会很着急吧，人类都是很脆弱的，说不定裴森榆发现自己不见就急哭了呢？虽然裴森榆今天早上的所作所为过分了些，可自己也不能把他欺负哭啊……而且万一裴森榆现在已经意识错误想向自己道歉了呢……作为一只大方的妖，自己应该要给裴森榆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么想着的白雨，最终还是决定回去一下。

　　据说木天蓼是有猫界大麻之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