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程碑》见尺

10、（三）长大这条路

　　03

　　挺久没去他们的宝地了，也挺久没见程锋了。想起这一年中的机会将会越来越少，黎杨就觉得心头闷。自住校后黎杨反而愈加忙碌，为自己的目标日夜不息，程锋也挺担心黎杨的身体。
　　当时刚剃的小刺猬头如今已经柔和了不少，摸上去没有那么扎手心了，阳光悬挂在黎杨的发梢，程锋眯起眼睛望着少年，那种特有的，自然的甜香又悬浮在空中。
　　黎杨皱起眉思考的时候，任何东西都会变成他的背景，小小年纪气场却从未输过，也只有程锋能搅乱他的凝神，他的程锋哥把一盘菜推到他面前晃悠，故意像哄小孩子一样：“快吃饭吧我的小乖乖，看你累的。”
　　黎杨抬头笑着瞪了一眼程锋，然后塞了一口他最爱的土豆块，咽下去后补充起来那些短信里还没说完的家庭战。
　　一向尖锐倔强又沉默的黎杨，在程锋面前，就像是最平凡的男孩般滔滔不绝，而且到最后不知道扯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没讲完自己又开始在那儿笑个没完，再也无法继续。
　　程锋就趁机给他夹菜，红烧肉和排骨一块接一块停不下来。
　　“程锋哥，还真像你说的。我们家就从没了解过对方在想什么，沟通太重要了。”

　　“虽然方式我不是很赞同……”不过程锋说完，还是拍拍黎杨的肩安慰他。
　　“程锋哥，你说有些问题，真的永远都无解吧。我，还有我爸妈，明明都是最爱彼此的人，可是只能通过这样交流才能解决问题。”
　　程锋也思考了一会儿，但毕竟旁观者清，“是因为你们都太在乎彼此了，这么多年也总是一条表达的渠道，第一次交流难免困难，不过慢慢就好了，你慢慢长大之后也就好了。”
　　“程锋哥，长大真好。”黎杨难得露出一个笑容，那时候他觉得所有困难只要迈过长大这个坎儿便迎刃而解，所有困境到最后都还是会存有希望，而且程锋也这样相信着。

　　“高三累吗？住宿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程锋免不了担心的唠叨起来，那住宿的条件也是可想而知的。
　　“吃那么多干什么，高三结束了把我养成小胖子吗？”
　　“现在吃的好是长脑子，可不是长肉。我这不是担心某个小孩越来越笨了嘛。”程锋打趣道。
　　“合着这么长时间你都是嫌我太笨才变着花样做饭啊？”黎杨说完就挑了一块肥肉扔程锋碗里，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皱起脸的模样，要知道他黎杨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苦瓜，而程锋的秘密则是从不沾肥肉。这点他们发了誓永远为彼此保密。不过也禁不住黎杨总是这样扔肥肉欺负他。
　　“道理可不是这么讲的。”程锋一脸嫌弃的把肥肉夹出来扔掉，末了还把沾到的米饭也拨了出来，最后觉得放进视野都反胃索性拿了块儿纸盖上去。
　　黎杨满足的表示计谋得逞。
　　“到底是谁把你教这么坏的。”程锋开了一罐啤酒灌自己。
　　“程锋哥，我能不能来一口？”黎杨眼巴巴望着那绿色塑料罐儿。
　　“等你长大了。”程锋没好气的瞪他，转而又想起黎杨似乎是不被允许喝酒的，但为了不碰触他的敏感，只好先糊弄过去。反正在他的监督下，黎杨可不能养成一切不健康的坏习惯。
　　“你老说等我长大了，可我这不都成年了吗？”黎杨不服。
　　程锋凑近少年，点了点他的脑门，“这个啊，得我说了才算数。我以后倒是可以不喊你小孩了，但是离长大还有一段距离呢。”
　　黎杨低下头无声的扒饭，又自己气鼓鼓的夹了块排骨啃完，然后示威般的把骨头远程投到垃圾桶，结果还没中。

　　其实黎杨知道自己不能沾酒，也并不想尝一口，黎杨只是希望程锋的心底，有一天可以承认自己已经长大了，能够与他并肩的那种长大。

　　04

　　黎杨在洗头的时候脑子也被各种习题所塞满，估计也正是如此，才把自己洗了个透心凉。
　　总之，上衣是绝对不能穿了，而其他几件却又刚刚洗过，于是他闷声坐在床板上发愣。
　　他是不会开口向室友借的，自入住以来他就认为他们自动分割成了两个世界，而且谁也不会干预谁。
　　他只好先去烘干头发，本想连带着上衣一起，但实际证明并没派上用场。
　　正烦躁的时候，程锋的短信震醒了他。“我在学校门口，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
　　黎杨在反应过来后立刻回拨了电话，“哥，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为你的健康也得逃出魔爪啊。”程锋在电话那头笑，背景音已经是校门口熟悉的熙熙攘攘了。
　　总是这样，每逢泥泞，他就来给他惊喜，伸手把他捞起来。
　　黎杨一边冲出寝室一边向电话那头喊：“谢谢哥，没想到我糟糕的一天竟然有了惊喜！”
　　风吹进胸膛的时候冰冰凉，湿透的衣服还贴在身上，但他早已经忘了，电话那头程锋轻轻的喊他傻孩子，他也不想再计较了。明明分开没多久，可最近的日子越过越漫长，在漫无边际的习题里，他疯狂的想念程锋。

　　“怎么回事儿？这叫你自己会照顾好你自己？”程锋见黎杨湿着上衣着急赶来，还喘着粗气的模样，来不及拥抱他就先恼了起来，“小伙子，你是想造反吗？”
　　更添堵的是，程锋摸了摸他的脑袋后才发现连头发都没吹彻底，还湿漉漉的，被风一吹后已经凉透了，这小子真是不怕感冒也不怕头痛，不过其实感冒什么的，还都算轻的吧……程锋越想越上火。
　　“唉，老妈子是又要现身了吗？”黎杨也是胆子越来越大，公然把他程锋哥气了个够呛。
　　程锋送黎杨一个爆栗，趁黎杨捂着头郁闷的当儿把饭盒打开来，茄汁面的香气立马也唤醒了黎杨的味觉与好心情——程锋意料之中的，黎杨念了多久茄汁面他是知道的。
　　黎杨立刻笑起来，程锋觉得世界一并亮了起来，“闻见茄汁面的那一刻，我的肚子就不争气了……”黎杨笑嘻嘻的来够饭盒。

　　看着黎杨吃的尽兴，嘴唇也沾了面条汤，额角稍稍出了汗，程锋心里还是开心的，他帮黎杨擦了擦汗，又把自己的外套给黎杨披上。
　　“慢点吃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好吃的停不下来！”黎杨抬起头笑。笑涡又调皮的浮现出来。
　　“一会儿还得上自习吧？”
　　黎杨只顾在碗里点头。
　　“把外套裹紧了，带上帽子，别再吹风了。”
　　黎杨继续乖乖点头，连碗里最后一片青菜叶也不肯放过。
　　“你想吃以后我多来给你送啊。”
　　“不不不，程锋哥好好工作，我好好学习。当时说好了的。”黎杨这才抬头，一边用纸巾擦嘴巴一边望着程锋。
　　“你爸妈会来吗？”程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他们太忙了……我每天会打个电话汇报我的情况的。同学也都是这样的，没什么的。我跟大家一样。”
　　“挺好的，擦擦汗，你这拉链再拉紧点，吃完饭别跑啊，散散步再回去写作业。”
　　“知道了，程锋哥要努力工作啊。”黎杨用力抱住他，少年身上带着傍晚微凉的风，程锋一愣，也拥紧他，想把自己的所有温度都传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