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簪花》禾泱

1、相亲

　　五月的天，未及盛夏，午时的太阳却也是火辣得不行，黎皙踩着双细高跟裹着牛仔包裙极速地走过公园的鹅卵石路，丝毫不晃荡，公园里一群沉迷太极直练习到中午才散的大爷大妈们正好与她打了照面，纷纷侧目，醒目的大红唇配上一头满烫大卷，婀娜多姿的身影如杨柳掠过，引来不少咂舌，一位抄着把太极剑的阿姨道：“公园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啊？”另一个阿姨拿手扇着风回道：“好看是好看的咧，把我做儿媳妇我可是不敢要的哇。”众人哄笑：“你孙子都多大了！可别想了！” “不过这姑娘走这边的话，好像只能往公园相亲角去吧？””不会吧，这姑娘年纪看起来小的很呀。””年纪小有什么，我侄女大学就开始相亲了，这挑老公要趁早，不然就只能捡剩下的了。”
　　黎皙自然不知道她今日给别人带来了什么样的话题，不过她确实是来相亲的，她已经忘记是第几回了，总之已经从别扭转换到十分轻车熟路驾轻就熟了，这次要见的是一个书法老师，在公园里开了一个老年书法培训班，所以就近选了这相亲角见面。黎皙站在大树阴凉底下等了几分钟，就见一个穿着一身中式粗布衣服，脚踩一双布鞋的高个子男人疾步而来，停在她的面前，犹疑着问:”黎小姐？”
　　黎皙点头伸出手:”张先生您好。”
　　张韫及忙与她握手:”您好您好，鄙人张韫及。”
　　黎皙眉毛抽了下，收回手，十分礼貌地问:”咱们去哪里聊？”
　　张韫及忙指向她后方:”前面不到一百米处就有家咖啡馆，情调蛮不错的，去那里坐坐？”
　　黎皙点头:”可以。”
　　她跟着他走，他的背影可谓是轻车熟路，拐了一个弯果然看见一家名叫 “闲庭 “的咖啡店，推门而入，一扫外面的炎热之气，大中午的并没有什么客人，老板似乎也有些疲乏，并不想好好招待他们，见他们进来，冷淡淡问道：“吃饭还是喝咖啡？”
　　张韫及这才反应过来：“哦，对对对，您还没吃饭吧这大中午的。”
　　黎皙点点头：“您吃了吗？”
　　“没呢没呢，忙到现在，您看看想吃什么，他们这儿的牛排不错。”张韫及道。
　　黎皙抬头在菜单上巡视一圈，对老板道：“来个牛油果沙拉吧，再来一杯蓝山咖啡。”又转头问张韫及：“张先生吃什么？”
　　张韫及道：“来个火腿三明治，一杯纯牛奶。”
　　黎皙有些讶异，张韫及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喝不惯咖啡，从小只爱喝牛奶。”
　　黎皙淡淡地笑了，但丝毫没有嘲笑之意，张韫及被她的笑容晃了下，忙反应过来，招呼她坐，黎皙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在那里等他结完账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咖啡的一杯牛奶过来，黎皙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味道不错，张韫及将托盘放到旁边的椅子上，问道：“黎小姐对于我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黎皙摇摇头：“我阿姨已经把你的基本情况告诉我了。”
　　张韫及将手放在桌子上，正襟危坐道：“我知道相对于你来说，我年纪似乎有些大了，但不瞒您说，我对您印象十分的好。”

　　黎皙的眉毛又抽了一下，微笑着说：“张先生，我这人比较慢热。”
　　“不急不急。”张韫及点点头：“咱们可以慢慢了解。”
　　黎皙略微尴尬的笑了笑，还好他们点的东西做好了，老板端着个托盘过来，张韫及很有礼貌的帮她把餐摆好，又将筷子递到她手上， “谢谢”。黎皙夹一口沙拉尝了下，味道不错。
　　张韫及咬着三明治边吃边道 :”听杨阿姨说，你喜欢拍照，这几天正好有个摄影师在做展览，好像还蛮有名的，我朋友送了我两张票，一起去？”
　　“是柳郊的吧？ ”黎皙问。
　　“对对对。”张韫及忙点头。
　　“可以呀，这几天我没什么事。”黎皙应得爽快。
　　“那就明天吧，下午两点我去接您，晚上还有展后小型演唱会呢，票我也买了，哦，不，我朋友也送了。”张韫及赶紧改口。
　　黎皙淡淡地笑着：“好呀。
　　逼仄的楼道里，刘秋霜提着一袋子青菜跟准备出门的李章妈妈唠家常:”昨天皙皙相的那个还不错，今儿下午约她出去玩呢。”
　　“哎哟，那挺好，看来这次这小伙子挺不错啊，据说人长得挺精神的啊？。”李章妈妈十分配合，也不急着走，站在楼道口正儿八经的聊了起来。
　　刘秋霜掩着嘴笑了笑，眼睛里透出精亮的光:”可不是，个子一米八几呢，还是书法老师，自己开了个培训班，生意可好了，车子房子都有的，来来来，给你看照片。”说着兴奋的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出张韫及的照片给她看:”怎么样，不错吧？”
　　“哎哟，帅小伙儿帅小伙儿。”李章妈妈点着头夸赞，又说：“你这把大女儿给嫁出去了，二女儿可就得立马跟上了哦。”
　　刘秋霜摇摇头，将手机放回包里： “乐乐还小，才刚上大学呢，不急不急。”
　　“也是，先自由恋爱，找不到合适的你再替她张罗，她姐姐出去了你们经济压力也小点儿，还能帮着点事儿。”李章妈妈话说得真诚，听到刘秋霜耳朵里却不怎么舒服，笑着说:”也不指望她们找个经济条件有多好的，我们老两口自己能养活自己，最重要的还是要找个贴心的。”
　　李章妈妈点点头，嘴里应和着:”那是那是。”心里却一阵冷笑:”不看条件？谁信呐，大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大学都不让上完就开始相亲啊，还不是为了几个臭钱.....。”
　　刘秋霜招了下手:”不跟你说了啊，赶着回去做饭呢。 “
　　“哦，拜拜。”李章妈妈转身离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刘秋霜一进门正好碰着黎皙在门口换鞋准备出门，问:”跟小张出去约会吧？”
　　黎皙穿着条墨绿色丝绸吊带的长裙，蹲在地上低头扣高跟鞋的细带子，长长的卷发挡住了大部分脸，只微微露出一抹红唇，不言语。鞋带扣好后她站起身来，比刘秋霜高了一整个头，她只淡淡地说了句:”走了。 “
　　刘秋霜早已经习惯了她这幅态度，，却又忍不住叨叨:”你这穿的什么模样！你就不能穿的矜持点淑女点吗！还有这嘴巴化得......。”
　　黎皙丝毫不受影响，停都没停一下直接拉开门出去了，让刘秋霜的唠叨被锁在了门内。
　　张韫及开了车来楼下接她，狭窄的巷子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车开进来的，他今天特地穿了件稍微正式的衣服，衬衫西裤倒显得他十分挺拔，他见黎皙盯着他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这样穿很奇怪？”黎皙摇摇头:”没有，挺好看的。”他听黎皙夸他好看，更不好意思了，过了好几秒，他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朵玫瑰花给她:”路过花店买的，红玫瑰，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有些不敢看黎皙的眼睛。黎皙盯着那朵红玫瑰眼睛眨了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浓密的睫毛覆下阴影一片，但一霎那间，她立马恢复了笑容，礼貌地接过了:”谢谢。”
　　张韫及似乎很开心，忙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那咱们走吧，等会儿估计得堵车。”
　　不幸的是，张韫及猜的很准，虽然是星期天，但柳郊实在是太火了，去美术馆的路堵得不行，张韫及看着慢慢爬行的车队，忍不住吐槽道:”那个柳郊的展有那么好看吗？我朋友昨天去看说也堵得不行。”
　　黎皙点点头:”她这两年很火，基本开展就这样。”
　　“没想到热爱艺术的人这么多啊。”张韫及笑。
　　黎皙开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口，说:”她的头衔是最美女摄影师，前年又拿了两个国际大奖，粉丝自然多。”
　　“艺术圈我不懂，不过我朋友倒是个发烧友，他之前说过有个叫什么，什么来着的一个摄影师更厉害，叫什么什么雅来着，哎呀我这破记性！”张韫及实在想不起来，又说:”姓什么我忘了，反正就是挺牛的好像，我朋友崇拜的不得了，说她是惊世之才，独一无二，还有什么用照片写诗的神仙，但这几年好像没什么动作了，我朋友说她女神肯定跑非洲拍狮子去了哈哈哈。”
　　黎皙握着矿泉水瓶子的双手紧了紧，眼睛望向车窗外，淡淡道:”不太了解。”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美术馆，户外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好不容易找到了车位停了车，在门口排队进入展厅后，已经是一身细汗了。
　　张韫及买了两个讲解器，黎皙从门口就开始很认真地看，一幅作品都没有漏过，走着走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张韫及的人影了，黎皙想了想，给他发了条短信:没看见你人了，等会儿出口见吧。又继续很专注地逛，走到一幅人像作品的时候她怔住了，那是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孩的半身照，用双手捂住了整张脸，不知道长什么模样，但她整个人都是欢喜的，因为她的肩膀都开心得扣着，满头的卷发都在雀跃，整个人在镜头前放松的不得了，仿佛在对某个人撒娇，黑白的照片，情绪力度却很强，黎皙摘下讲解器，只觉得血液逆流在冲击着她的心脏，她迅速找到了照片旁边的讲解栏，上面写着:友情支持柳郊小友作品展，旧照一幅。——付雅
　　黎皙看见那个名字，呼吸停顿了一下，她走近，抬手摸了一下那两个字，身后不远处响起了熟悉的又陌生了许久的声音:”黎皙，好久不见。”
　　黎皙喉头发紧，对着那一行字怔了几秒，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默默地吐了一口气，挤出一个平淡的微笑，转过身去招呼道:”你好，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