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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非礼勿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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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笙客栈?是昨天君临说的那个……”
“正是。”楚枫立在我面前,“这里是集镇,姑娘既然醒了,不妨出去走走。”
“嗯,好。”我光脚来到桌边,外着的轻纱末裙摆搔痒着我的脚踝。“咳咳,他嘞?”我小心翼翼地问。
“少爷就在楼下品茗。”
“少……少爷?”
“是的,这鸣笙客栈就是少爷的。”
我一口粥喷了出来,“我听闻外世人都以货币进行商品交换,就这这……这陈设,得花不少钱吧。君临他……是不是很!有!钱?!”
“哈哈哈哈,姑娘,少爷有没有钱,你得亲自去问他呀!”楚枫大笑,随后微微躬身行礼,“姑娘慢用,在下先行一步。”
“恩恩,好。谢谢你的粥。”我感激得对他说。
我嘴在乖乖喝粥,眼睛却不安分。这房间温幔纱帐,富丽堂皇,着实与我那村里的茅屋有着云泥之别。祥云花纹鎏金衣柜,镂空纹饰宝珠铜镜…… 唉?那是什么?
梳妆台有白银盒奁两三个,上面雕琢着合欢三四枝,每逢花蕊处又贴着红宝石四五颗,实在璀璨。唉?这宝石能不能抠下来啊……
算了算了,也抠不下来。打开奁子看看吧,哇!好漂亮呀!
只见盒内,有钗两三□□钗上的碧玉翡翠,绿得深邃而透亮,仿佛匠人将一泓碧幽幽的水潭镶进了玉里。好看是好看,我才不带呢,哪有头上戴绿啊! 再来看这支,钗子通体淬金,钗头伸出两片纹路镂空的金叶子,那叶子中间簇拥着一朵绽放的芍药,由层层嫣红的宝石组成,绚丽而鲜活。嗯,这支不错。
满眼富贵色,比起我往常做农活用来挽发——粗糙黝黑的筷子……。不管了,这支也好看,那支也好看,不能舍别,只能都戴头上啦!
于是我挽了一个髻,将姹紫嫣红的钗子一股脑儿得全插进了头发里。这梳妆台上红红的膏体是不是抹脸上的呀,管他呢,多抹点,红彤彤得好看。至于衣服,早有一套流苏云锦桃花裙挂在床边,我兴奋得取下来穿上,尺寸刚刚好。每走一步,流苏便在脚踝摇摇摆摆,嘻嘻,好看。走,下楼给君临看看,说不定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心想着,便蹦蹦跳跳得推开门,走下楼去。这客栈建筑螺旋形的楼梯一直延伸到宽敞的大堂。在楼上一眼便看见君临穿一身白色开衫,宽袖上绣着木槿花,坐在大堂雅闲得喝着茶。
我在楼梯上往下走,总觉得这样相见的场景应该有乐师奏着琴弦,歌女唱着风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后我和着乐音,款款得倚凭阑干,君临目光被我吸引,惊为天人竟无语凝噎,我们目光交错时,擦碰出星光灿烂…… 对,就是这样。
一时想得入神,竟没注意已经走进了大堂,走进了君临的视野。当我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君临确实愣住了,他目光惊凝,手里的茶盏停在了嘴边。
我的天!就是这个效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雷勾地火?!
嘿嘿,死鬼别看了,人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未等我幻想完,就被大堂里爆发出的哄然大笑打断。
“姑娘你这是什么打扮?你们村儿里都是这么时兴的吗?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摸摸头上的一窝钗早已七斜八倒。
“你这脸上抹的跟猴屁股似的,跳大戏呢!哈哈哈哈”一卖艺人说着便笑得前仰后合。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指指点点,戏谑得打量着我“头上红黄蓝绿,衣面桃色过甚,俗气至极!俗气至极!”“就是,不知从而冒出来的。”耳边传来一女子轻佻鄙夷的话语,“如今女子都以清纯质朴为美,她倒好,穿得这般妖艳,哈,你们可得把自己家的丈夫看牢啦,别被这妖艳贱货拐了去!”哈哈哈哈哈,人群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我抹了一把面颊,手上立即晕染了一片红,想必脸上也成了花猫。心里气恼万分,可一己之力,难敌众口,也只得傻傻得站在大堂中央,不知如何是好。
君临放下手中的茶,将一方月牙色手帕放进茶里沾了沾,庞若无人得向我走过来。我不敢抬头看他,他那样清风雅致,而此时站在他面前、被众人嬉笑的我好像任人取乐的丑角,无地自容。他停在我面前,伸手取下我头上乱七八糟的钗,然后将手帕覆上我的脸,温热的触感传来,心里一紧,他轻轻地擦拭掉我脸上厚重多余的胭脂,我眼里的泪不禁涌了出来,满满的都是委屈。
“行了!”君临吼了一声,刺耳的笑声立刻从人群里收住,客栈里的人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摸样,忙忙碌碌,熙熙攘攘,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君临……”我小声抽泣地喊。
“没关系。”他淡淡得说。“无知者无罪,我懂得。”
这一日,本想出去转转,看看外世如今成了什么样子,可出了这样的闹剧,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还有脸面和心情出去逛。只一心里想着过上一两天,大家能略略忘了这事,我才好坦然面对自己。
在自己的房间兀自懊悔,哭累了便睡了过去。可谁知道,白天傍晚睡了太久,到了半夜反而醒了过来,辗转反侧得睡不着。只得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便喝边想起白天的事,一幕一幕地在眼前闪过。君临喝住众人时的样子,他为我擦拭面颊的轻柔,他安慰我的语气,还有他……
这时,“砰!”的一声巨响,我房门抖了三抖,这声音像是大堂的门被什么强力冲撞开似的。我有些警觉,窗外早已夜色深沉,雾露浓重,月亮的光被厚厚的云层遮蔽,黑色笼罩了一切。我悄悄地将房门推开一个缝隙,从缝里窥望大堂。
君临从容得坐在大堂的长椅上,淡然得说,“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来人站在门栏暗处,看不分明是谁,只听得他的声音。“我人已经来了,东西呢!”
君临站起身,说到:“请随我来。” 随后便先行穿过了大堂,走向了□□。而将信将疑,跟在他身后的……
是……
是……
是是祭祀先生!
我记起来了,昨日他们确实相约今日子时在客栈相见。对了,跟浑幽草有关!
于是我披上一件斗篷,壮着胆子跟了上去。行往回廊,客栈里静得出奇,推门的吱呀声在这样的夜里格外响亮,我自己心里都是一惊。黑暗与死寂包围着我,每一步踩在楼板上,都仿佛在踏碎这沉默的寂静……
适逢小心翼翼得行至楼梯拐角处,身后突然出现了鬼魅般的声音:
“姑娘,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谁!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