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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桃仙市夏季的深夜,远远望去,灯火点点,好似幕布上咬出的虫洞;晚睡的年轻人仨一群俩一伙儿,围着麻辣烫羊肉串对瓶吹牛,街道上的大排档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这些吵嚷像是做了恶,能传到千里外去。

      这种不入流的热闹自然入不得张胖子的眼,他套着件皱皱巴巴的跨栏背心和花裤衩,趿拉个趿拉板,撸着俩腰子,七拐八拐,轻车熟路来到了东陵的地下赌场,掂量着手里那俩钱,一抹嘴巴,到前台换了号码牌。

      他的一举一动全部掌控在天花板隐蔽角落的监控器中,楼上监控室里立刻有人给钱有道打电话:“钱哥,张胖子又来了。”

      钱有道正在VIP室里陪几个老板玩21点,撂下电话,他毫不含糊地赔了个罪,在阵阵挽留声中,让荷官给各位老板每人多添了十万的筹码,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监控室。

      张胖子已经换了牌子,还要跟前台小姐软磨硬泡赊他五万;监控器前的小伙子见到钱有道来,总算吃下颗定心丸:“钱哥,你看,还跟小娜搁那儿磨呢。”

      钱有道看了一会儿,扒拉开小伙子的肩膀,伸手按下通话器,声音立时传遍所有员工的耳机:“一楼保安,不准张胖子进场!”

      除了一楼保安,其他人均不动声色,按部就班地各行其是;张胖子浑然不知,耍无赖的同时,眼睛还不老实地往前台小姐的胸里飞,直到被保安一巴掌怼开。

      张胖子一个踉跄,骂骂咧咧地说:“诶诶,干啥玩意儿,咋还动手打人呢!”

      保安之一又怼了他一把:“打的就是你,赶紧给我滚,没钱来什么来?”

      张胖子一屁股坐地上,大吵大嚷:“钱有道呢?叫他出来!石总都没发话,他就想自作主张了?我不跟你们白话,白话也白话不明白,叫你们老板出来!”

      另一个保安皮笑肉不笑地蹲下来,往后一指,说:“咱们老板一天老了事儿了,咱们干活的都见不着,你一个赊债的破嘴一张,想见就见啊,”说着推他脑袋,“你咋合计的你?”

      张胖子说:“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赊账那是经过石总点头的,他钱有道凭什么拦着?我知道他在,赶紧的,叫他出来!”

      监控室里只能看到画面,听不见声音,但看着张胖子张牙舞爪的熊样,不过脑子想也知道他这只肥狐狸是靠的哪只老虎逞威风;钱有道冷笑一声,点了根烟,跟旁边跟着他的打手说:“你们留下看着,他要是敢硬闯,只管给我上前招呼,出事儿了我负责。记着,绝对不能让他下场子。”

      说完,施施然出门上楼,进了休息室,坐沙发上,享用完香烟,才掏出手机给刘勉报信儿。

      大堂里,保安站起来,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说:“什么石总,听都没听过,咱们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你也甭嚷嚷,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咱哥儿几个把你扔出去?”

      张胖子四脚并用,笨拙地爬起来,清楚今天不能善终了;这两个保安生得牛头马面,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善茬;而这能让妖魔鬼怪原形毕露的地下世界不知会有多少个类似他们的凶神恶煞,到时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不如现在认怂,窝囊是窝囊,但至少出门能留点体面。

      他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冲俩保安狠狠“呸”了一声,正要转身,俩保安不干了,一人一只手掣住他,翻到正面,上去就是一巴掌:“你他妈呸谁呢?”

      张胖子护住脑袋,将自己窝到最圆,这是他挨打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球形受力面最广,相比之下这姿势最不疼;他任由俩保安拳打脚踢,一声不吭,更不敢起来反抗;俩保安打得很没有成就感,往他屁股上狠狠踹两脚,接着叫来几个人,把张胖子拖出了赌场。

      休息室里,刘勉跟钱有道语重心长地感叹:“石总就是心软,上回还亲自跟张胖子谈了谈,谁知道这家伙不长记性,也不知道感恩,咱们在旁边看着,干着急还不好说。这回教训了就教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回头再给他个甜枣。但是等石总回来,我还是得跟他说一声,你一顿骂是跑不了了。”

      钱有道说:“石总不在啊,嗐,骂就骂吧,他也就做做样子。”

      一根电话线,仿佛连通了两人的灵犀。刘勉从床上坐起身,跟钱有道继续聊了下去:“现在风声紧,石总那边又摊上点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有市局盯着,干什么都放不开手脚;所以啊,你那头可得盯紧点,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给石总添乱。”

      钱有道油滑地说:“刘总您放心吧,这场子在我手上多少年了,从没出过岔子,咱们各方面的应变措施,都是一流的,让他市局尽管来,来一次扑空一次!”

      刘勉笑骂他几句。挂断电话,钱有道霎时撂下脸,他是个老油条,和谁都能打上交道,这也意味着他谁也不指望;乍一听闻石故渊惹了麻烦,即便刘勉强调说“不是大事儿”,但被市局盯上,总不是好兆头;钱有道偏安一隅,打理赌场多年,总得不到石故渊青眼;他自认能力不比刘勉差,却久居人下,心里不可能舒坦;如今石故渊的麻烦若不能善终,那么就不要怪他独善其身了。

      如此一想,骤觉身上担子精细了许多,需得精心留神脚下——摔倒了不可怕,大不了嚎两嗓子再站起来;可要是被担子压扁了,别说哭,气儿都得喘不上来。

      钱有道脚步稳健地巡了圈场子,路过大堂时,不见张胖子的身影,心下了然,就没过多留意。然而清晨收场,荷官点牌时,其中一人忽然神色慌张地说:“我这儿少了一张号码牌,谁多拿了?”

      另外几人均摇头说:“我这儿正好啊。”

      丢牌的荷官急得直冒汗,换人来数,依旧少一张。

      小小的号码牌就如同千里之堤上的蚁穴,一旦外流,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被惊动的钱有道把无辜的荷官们骂了个狗血临头,骂着骂着,灵光一现,连忙叫来前台和撵张胖子的俩保安,问:“张胖子来的时候换了牌子吗?”

      前台小姑娘面如土色,点头小声说:“换了的。”

      钱有道又问:“那他走的时候,还了吗?”

      俩保安脸色煞白。

      钱有道毫不客气,一人给了重重的一撇子,声音发颤:“你们他妈的干的好事!”

      ……………………………………………………

      张胖子夹着尾巴,鼻青脸肿地溜回家,关上门,径自去冰箱拿出瓶冰镇啤酒,贴脸上消肿;思及没到手的五万,他倍感赔了夫人又折兵;再联想赌场的赔率,他几乎要为失之交臂的暴富扼腕。

      半躺在床上,盯着蜕皮的墙角,张胖子辗转难眠,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儿——以往手气不好,多要个十万八万的筹码,钱有道顾及他哥和石总的面子,最后还是会赊钱给他玩;就算是撵他,也是三催四请陪着笑,这次却撵得理直气壮,必然是受人指使——于是他一厢情愿地笃定是石故渊从中作梗,不由用碾碎满口黄牙的力道,研磨着这个名字:“石、故、渊!”

      灿烂的霓虹执拗地想闯进油渍麻花的窗户一探究竟,结果成了落难公主,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张胖子从裤兜里掏出偷渡的号码牌,借着黝黯的霓虹彩光左看右看,然后一个漂亮的掷币,紧攥在手里。

      他动了动嘴巴,觉得脸不甚肿了,便送回啤酒瓶;途径书桌,他不只是第几次,在愤懑之后,翻出黑皮本子来,捧在手里,不需要翻看,就如捧至宝般,贴到心口,一如护身符的效用。

      ………………………………………………………

      得知石故渊远在两江,玩乐一个星期,郑稚初脸阴得要水漫金山。他这边刚忽悠完唐军,满腹自得排队等着去气石故渊;他神气活现地找上门去,不想扑了个空,那感觉不啻于一拳头打进棉花堆里,憋屈得很;他又打电话给石故渊,先头儿是接的,可一听他没事找事,还没好动静,家财万贯的石总突然心疼起了话费,此后再没搭理过他的号码。

      满腹自得化为满腹怨气,滞留在体内;郑稚初宛如一只生气的河豚,自觉身体膨胀了数倍。跟狐朋狗友虚度了几日光阴,等到石故渊回来的这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打扮得油光水滑,一大早就跑去石故渊的办公室守株待兔。

      等待的过程中,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郑稚初口干舌燥地喝了两大缸子水,后知后觉这个水杯是石故渊常用的,赶忙丢回原处;然而他的脸见四下无人,其境过清,就放心大胆,又悄无声息地一红;郑稚初控制不住热气上涌,屁股是如坐针毡,于是打算用游戏来转移注意力,但是今天的贪食蛇全都没等长长就撞墙死了。

      他在心底咒骂起罪魁祸首石故渊来。

      郑稚初这边波涛汹涌,石故渊那边风平浪静;两人就像互不干涉的大洋,任郑稚初暴雨海啸,淹的都是自己,石故渊照样天高海阔,云淡风轻。

      石故渊踩着点进了办公室,放眼所见,桌子上除了挤压了一周的工作文件,还有一双堂而皇之搁在重要合同上的,郑小公子的脚。

      石故渊过去拍拍郑稚初的鞋面,说:“坐没坐相,下去!”

      蛇又死了,郑稚初撇开手机,迎上石故渊,挑衅地说:“还知道回来啊?”

      石故渊皱着眉头说:“我今天忙,没空陪你,你去找刘勉吧。”

      “我没事闲的啊,我找他干嘛?”

      “那你找我有事儿?”

      郑稚初瘪着嘴,手往前一摊:“礼物呢?出去玩一圈,不知道带东西回来啊?”

      石故渊还真没把他放心上,自然也没有给他带礼物,但又懒得和他废话,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纠缠,石故渊耐着性子说:“给你带了,明天我给你送家去。”

      郑稚初心里舒服了些,面上和缓许多,甚至带了点笑模样:“给我带的什么?”

      “桂花茶,”心念一动,石故渊话里有话地说,“包装得挺上档次,你要是不爱喝,正好,能转手送个爱喝茶的。”

      一句话踩中了郑稚初的尾巴,他暴跳如雷地说:“少他妈跟我拐弯抹角,石故渊,你查我?”

      “小动作都做不干净,犯得着查?”石故渊说,“你和唐军私底下捅咕什么,我一清二楚,但没兴趣管,更何况是给恒宇拉投资,这是好事,我乐见其成。说起来,为了我们的新会所,你还特地搬出了你们老依家的招牌,真得谢谢你啊,我的小公子。”

      郑稚初一蹦三尺高,伸手揪住石故渊的衣领往前一扥,刚要宣泄,眼神忽然一顿,进而大力撕开衣领,定睛一看,锁骨上\吻\痕\斑\驳,深浅交错。

      郑稚初胸腔起伏不定,怒不可遏的咆哮在石故渊耳边爆炸:“操\你妈的石故渊,你跟谁出去玩的?池羽?你们\上\床了?!”

      郑稚初一击得手,石故渊来不及阻挡他,结果报废了一件衬衣。石故渊既惊且怒,扬手扇他个巴掌:“放手!”

      郑稚初难以置信地松开他,捂着脸后退两步,抄起手边的水杯就往前砸;石故渊偏头躲过,水杯就像郑稚初的贪食蛇,撞墙身亡,四溅的玻璃碴棱角锋利,其中一片擦过石故渊的眼尾,眼睛霎时蒙上一层血雾。

      石故渊双手捂住眼睛,痛不成声;郑稚初毛骨悚然,心都飞出了嗓子眼,扑过去连声说:“你松手,松手我看看!”

      “滚!”

      “石故渊,你让我看看!”

      郑稚初蛮不讲理地拉下石故渊的手,只见左眼尾到眼皮中间血肉模糊,眼睛根本睁不开,看得郑稚初心惊胆战,心疼得要死,慌乱中要打急救电话,竟不知手机撇哪儿去了。

      郑稚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差点哭出来。石故渊忍痛拉住他说:“傻小子,找什么手机,赶紧送我去医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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