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猫与暧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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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莱阳，姓东莱名阳，或者姓东名莱阳。
白凉为了这个问题曾与自己妹妹白米争论过一次。
那天，是白米的生日。
火炉般的太阳高挂枝头，榕树叶子焉焉的垂下。夏蝉聒噪，燕雀懒散。滞闷潮热的空气被窗户隔绝，病房里的空调无声转动，送来丝丝清凉的冷风。
白米靠在床头，腹部盖着蓬松柔软的被褥。她身姿纤细，肤色苍白，唇色浅淡。唯有一双眼睛耀眼夺目，充满着积极向上的情绪使她完全不像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
她望着床边的白凉，兴高采烈的说，“哥，我今天交到一个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叫什么？”白凉削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削。水果刀沿着苹果外缘向下削，一条完整的苹果皮就这样打着旋落下。
“一位少年郎，叫东莱阳，姓东名莱阳，”白米张嘴，嚼着白凉送到嘴里的苹果块，“虽然看着冷冷的酷酷的，像个没有感情无悲无喜的仙人。但其实很胆小的，容易害羞，每次开口都在心里打腹稿，跟我对视还会脸红。”
白凉微蹙眉头，注意力在别处。“是东莱吧，华国可没有姓东的。他怎么会在医院，是病人吗？我——”
“——哥哥，他姓东，我问过了，”白米神色严肃，强调道，“而且，谁说没有姓东的。远古伏羲氏为东方部族的首领，为了纪念他，他的后代不都是姓东的。”
“可百家姓里……”白凉瞥到白米拧着眉头，妥协的笑道，“好吧，不管他姓什么，你告诉我，怎么认识他的。”
白米的脸颊渐渐晕染出绯红，双眼晶亮如宝石，绚丽明媚的宛若玫瑰。
她那时的表情，明显是陷入恋爱中的女孩表现。
白凉心神不定的站在东莱阳面前，不露痕迹的观察他神色。嗫嚅着开口，“你姓东莱还是姓东？”
“我姓东莱，”东莱阳没有抬头，面上是拒绝交谈的神色。他专心致志的在地上用蟹壳拼出完整的螃蟹。一对蟹螯，四条步足，坚硬的蟹壳，没有损坏的蟹脐。
最后的蟹壳怎么都拼不上，他眉眼幽深，嘴角抿成一条凌厉的线条。
白凉拾起东莱阳丢在地上的蟹壳，对准空空如也的蟹腹，很轻松的就将蟹壳合上身体。
东莱阳抬起下巴，神色不明的盯着白凉。他猛地挥手，打散拼好的螃蟹。起身踩上去，迅速碾碎蟹壳。
清脆的破碎声尖利刺耳，恰如此时东莱阳冰冷的眼神。
唐岚皱眉，迷惑的看着东莱阳。他这人最是怪异孤僻，对外事无动于衷、漠不关心，怎么会做出挑衅的动作？
“我认识你，”东莱阳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白凉，语气暗含战意，“白凉，天才级厨师。
十八岁代表华国参加亚洲区厨神争霸赛，场上频频出错，惨败倭国。我今年十八岁，比你年轻，比你出色，我会成为下一届亚洲区比赛的冠军。”
东莱阳说完就走，挺直的脊背绷的很紧。前进的步伐有着一往无前的决心与死不回头的执拗。他像是踏进无法回头的地方，只能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唐岚搀住白凉，只觉他遍体阴凉，身体剧烈颤抖连带着她也开始轻轻颤抖。“白凉，不要吓我，怎么了，你认识他？”
“我没事，”白凉揉着眉间，神色恍惚有些发晕的感觉，“抱歉，让你担心了。”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唐岚扶着他坐下，“你认识东莱阳？”
“我不确定，”白凉目光虚虚的望着裹着黑色手套里的双手，“我没见过小米口中的东莱阳，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是姓东莱……还是姓东。”
“我帮你问问，”唐岚起身，解下红色围巾。一圈圈的绕在白凉脖颈，“别拿下来，回来看到你没戴，我就跟你急。”
白凉笑容虚弱，轻声嗯了下。“岚岚，谢谢。”
唐岚找了后厨、储物室、前厅雅舍、亭台楼阁。绕了一圈，冒着被简一鸣喷洒毒汁的危险去询问，得到东莱阳在临荷小筑最偏僻的巷子里。
拐过廊檐，穿过一条狭长的走道。她推开生锈的铁门，手上沾了许多碎屑。饭菜腐烂酸臭的味道隐隐传来，排列墙角的垃圾桶装了许多剩菜。尽头时不时飞驰过几辆汽车，带起附近的塑料袋。
一向不染纤尘仙人状的东莱阳蹲在地上，右手向前伸。干净的衣角垂落在地，沾了些污水。他虽面无表情，但眉眼柔和下来，墨色眼瞳藏着若隐若现的宠溺。
有气无力的猫叫声传来，蹒跚走到东莱阳手边的猫很瘦，也很脏。沾满了不知是何物的垃圾，散发出腐臭的味道。猫咪看起来很熟悉东莱阳的气息身影，不加思考的低下头去舔食他手里的食物。
东莱阳听到动静，抱起脏兮兮的猫咪起身，“有事。”
唐岚思索一会摇头，探究的瞄着他。“我没想到你喜欢猫。”
东莱阳挑眉，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唐岚。眼神锐利尖刻，像一把毫无感情的手术刀，正一层层的剥掉他人身上的伪装。
唐岚被盯的十分不安，在她快要转头时。东莱阳倏然一笑，仿若绽放的昙花，但消散的速度也如昙花般转瞬即逝。
“我喜欢猫？啊，看我的表现确实能担的起这个问题，”东莱阳抱着猫往铁门走去，“其实，我讨厌猫，可是我爱的人喜欢猫。
跟她呆的久了，我对猫不讨厌也不喜欢。因为啊，猫这种生物，可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让人不敢爱……但也恨不起。”
“这里的流浪猫很多，”东莱阳说话时低头瞥了眼怀里的猫咪，眼神晦涩难懂。“隔三岔五的就会跑来几个，有的猫警惕心很强。会远远的望着你，让你知道她在戒备提防你。
有的猫就没什么防备心，像这只。喜欢亲近人类，缠着人类。让人很担心，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要是碰到熊孩子怎么办，要是被变态抓住怎么办。
“让人很担心啊，怎么就那么相信陌生人？为什么就不能多点警觉！”
他看到本能跳到远处的唐岚，轻笑出声，嗓音带点勾人的沙哑，“喏，若是怀里的猫咪像你那么有警惕心就好了。”
唐岚被东莱阳喜怒无常的行为弄的忐忑不安，远远的跟着他后面。彼此之间的气氛压抑沉闷，重新被太阳笼罩时，唐岚不由自主的放松。
啊，能见到太阳真是太好了。
……真要命，忘了问他到底认不认识白米。
唐岚跟上去，眼神自然而然的落在东莱阳刘海处别着的猫咪发卡。试探的问道，“这是你爱人送的吧？”
“不是，”东莱阳目视前方，随意自然的说道，“是我偷的，在她睡着之后偷的，这是她最喜欢也是经常带的发卡，醒来后很伤心的哭了。
她很喜欢猫，爱猫如痴。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变成猫就好了。就算不能说话，不能抱她，就算在她眼里我只是个宠物，那也不要紧。
只要能呆在她身边，能陪着她，能被她用宠溺温柔的目光凝视，能碰到她光滑的肌肤。我是不是很奇怪？我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们。我爱她，而且能坦率的说出我的爱。”
唐岚听的脸红，断断续续的回答，“哦，是吗。”
“你觉得羞耻？”东莱阳抱着猫咪站在阳光下，眉眼处跳跃着黑魆魆的影子。他直视太阳，即使刺目的流下眼泪也没有眨眼，“我爱她便如人类爱着太阳，人会逃避爱情，可会避开太阳吗。
你认为我的爱怪异奇怪，那是因为你自身浅薄的爱，”他低下头，眼圈周围红通通的，“爱不应该感到羞愧，唐岚，你找我想要问什么。”
唐岚被他一番话震的心神恍惚，搓着双手。斟酌许久，问，“你认识白米吗？白色的白，大米的米。”
“认识，每天都在吃怎么可能不认识，”东莱阳瞟到唐岚木然的眼神，灿然一笑，“我知道你的说的白米是人，不认识，我不认识白米。”
东莱阳倏然收起所有情绪，面无表情。他神情莫测的抱着猫咪，转身离开。
唐岚沉浸在东莱阳刚才那番话中，似有所悟。她脚步飘忽的走回去，抬眼便见坐在台阶上的白凉。红色围巾还围在脖颈处，墨发下的耳尖白如羊脂。他双手收拢在胸前，显得后背十分欣长。
从背后看，他越发消瘦单薄。
回去的路上，唐岚将她与东莱阳的对话说与白凉听。
“他不是小米的朋友，”白凉眼神寂寥，勉强微笑，“从小米的描述中，我能感受到那位少年对她的喜欢。东莱阳不是他，若是那位少年的话决不会在短短两年就喜欢他人。
对了，岚岚。我爷爷……是白水，”他忐忑不安的望着唐岚，怕她怪自己到现在才坦白。
“我知道，”唐岚笑道，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她也没有理由生气。“今天沈菲跟我说了。我也想问你一件事，”她摸着鼻梁，吞吞吐吐道，“昨天的事情，孔瑶竹跟你说了？”
白凉快速眨了下眼睛，点头，“说过。”
“那你……相信她说的话认为我……”唐岚拧着眉头，不知如何表达心里的思绪。她不想让白凉误会自己随随便便的就喜欢一个人。
“不信，”白凉握紧双手，耳尖发红，“你讨厌阿瑶吗？”
“不算太讨厌，”唐岚轻舒一口气，“她只是太喜欢你了，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很容易转化为爱情。更何况你那么优秀，喜欢你很正常。”
“可我不喜欢她。”
白凉的回答近在耳畔，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侧脸，痒痒的。
唐岚脚步停住，心有疑惑。“为什么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白凉轻声说，在深沉的夜色下呼出朦胧的雾气遮住面容，使得唐岚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
白凉走上前，轻轻握住她手腕的地方，隔着厚厚的冬服感受彼此微弱的体温。他拉着她走过川流不息的马路，一直没有回头，但墨发下的耳尖却更红了。
“像是有人任性自我，小孩似的好奇心太重。”白凉顿了下继续说，“对人异常的热情，又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其他人看来多管闲事、自以为是、自私固执，全然不顾他人心情，只想着自己。
但我知道的啊，知道她只是想让在乎的人变好，认真努力的样子很耀眼。”
白凉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一颗香樟树下。他慢慢转过头，黑亮的眼瞳凝视着圆月，一字一顿说，“她缺点很多，可第一眼看到，还是会被吸引。”
旖旎的橘色灯光在碧绿的香樟树叶上洒下一层层金色粉末，夜风拂过，落在红砖走道上的光斑随之变化。光影斑驳，如梦似幻。雾气逐渐浓郁，月色又太过迷离，晕染出的银灰色光辉挥洒在两人身上。
“你说的人……是谁？”唐岚红着脸问。
“没有谁，”白凉紧紧按住右手，“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唐岚有些失落，但很快稳住心神。“谁让你说的那么深情苦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告白呢。”她耸耸肩，刚要说话，只听到一声响亮绵长的——咕——咕。
肚子……饿了。
白凉轻笑道，“走吧，回去做饭。”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猫与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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