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游戏》11爷

3、第一章 向早狂言 二

　　回家一路上向早都没什么心思聊天。在酒席上侃侃而谈的薛嘉也专注地开着车。两个孩子在外人面前都是能说会道的样子，私下里，复杂环境长大的他们却各带一副沉默的嘴脸。

　　但其实二人关系却极为要好。

　　尹向早在回到母亲身边之前曾在爷爷家里住到十二岁。她跟薛嘉从小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连体婴，大院同龄孩子里最能闹腾的就是薛嘉，总是一副江湖大哥的样子，圈子里谁要是打起架来全院孩子都跑去找他。小时候，当尹向早还是一只长不高的瘦猴时，他没少跟那些欺负她的人打架；中学时代，为了摆脱一些纠缠不清的女生，向早也没少给他当挡箭牌。姑娘从不会拒绝他的任何一项要求，二人在外人面前同仇敌忾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只是往常尹向早神色恹恹时，薛嘉都会寻些话题逗她开心，今天却也沉默异常。

　　尹向早察觉气氛不对，问道，“怎么了？”

　　薛嘉憋了一肚子话，但他看女孩这一顿饭吃的也不见舒心，便没打算说。本来想找些笑话逗她笑笑，可是因着这一肚子的烦心事，笑话也想不起来了。

　　薛嘉憋了半天，道，“从前有一个小和尚。。。”

　　尹向早一听噗嗤就笑了，“得了得了，小时候才讲小和尚的故事呢。怎么啦，是不是不开心。”

　　薛嘉深吸一口气，试探着说，“今天本来季爷爷他们一家也要来的。”

　　女生果然脸色暗沉下来。

　　薛嘉硬着头皮继续道，”因为，除了咱们考上K大，小川，也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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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开学的时候，尹向早总被梦魇住。一会是小时候跟着薛嘉玩探险的情景，一会是初中大家一起玩杀人游戏的场面。一场梦做的断断续续累的人要命，可偏偏又停不下来。女孩在床上皱着眉头出着汗，在梦里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树上，奋力去够一颗熟透了的大苹果。

　　大苹果挂在树上摇摇欲坠，女孩心里祈祷着可别掉呀可别掉呀，掉了不是白爬这么高。树下路过的男孩仰起头，看到上方滑稽地爬树动作忍俊不禁。

　　女孩一撑高够到了苹果，弯腰看到了下面的男孩。她挥舞着手中的苹果喊道，“你好哇，小表哥。”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男孩的表情，便一个不稳从树上摔下去了。

　　这梦到此，总算停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这个小表哥，毫无血缘关系却叫了十二年的小表哥，就是薛嘉口中的小川，也是季家明珠季景川，小时候跟他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金三角最后一角。

　　可是她的小表哥却指认她杀了人。

　　尹向早三年前恨不得把自己解剖了拿给他证明清白，却换来了对方的一句，”还有谁比我更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什么人？在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儿眼中，竟是杀人犯么？再之后，连她翻案的机会都没留，便毫无征兆地跑去了美国，动作之快仿佛心虚自己才是那杀人犯。三人金三角就此拆散，季景川杳无音讯，薛嘉被父母弄进了私立寄宿制高中，只有自己从南苑初中部直升本校，留下一堆解不开的谜团。

　　初中一名女生的意外身亡竟导致了大家的各自离散，友情破裂，尹向早忍不住嗤之以鼻，这算是壮举么？

　　不过，那不是意外。

　　她知道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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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典礼前一天，尹向早被薛铭安排给每个主席台上的代表写名牌，理由为——开学典礼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反正你的字写得像男生，帮我写了不会露馅。

　　她同薛嘉玩的好，所以跟薛铭关系也不差，欣然接受了。

　　K大传统，并且对国学文化有着近乎痴迷的执着，不光主席台上代表们的名牌需要书法手写，就连横幅对联都要在外面情人专门书写。这次薛铭请了他当军区政委的父亲写了副对联，就贴在主席台幕布两侧，为此还专有媒体前来拍照，阵仗比任何一个大学的开学典礼都要大。

　　至于为什么选择尹向早来写代表们的名牌，因为姑娘从小就跟着院子里的哥哥们练字，大院里的每个孩子都有过这样一段苦不堪言的练字经历，练完毛笔连硬笔，但学成之后个个都能写一手漂亮的好字。向早的书法完全没有女孩子那种娟秀，反而苍劲有力，随了她爷爷。

　　抛去学校在军政界请来的大佬，尹向早还发现了这届开学典礼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两位均是熟人。
　　新生代表季景川和学生代表卫菻。

　　季景川同她一处玩大，她自然了解。男生从小就是机械方面的天才，对机器人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这几年据说在美国带领团队参加FTC获得冠军，秒了一方美国高中生，连国内科教频道上都报道了男生的成绩。没想到男生却拒绝了MIT的橄榄枝，转而回了国，进了K大。

　　卫菻则又是另一个传奇。向早记得小时候在大院里面，四位领头世家中就看卫家傲视群雄。卫老爷子不光军衔最高，膝下的两个儿子也争气。现在到了孙子辈，一个孙子一个孙女竟也比旁人出落得优秀。长孙卫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早就搬出了大院，据说现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名声丝毫不逊于他在政府当官的老爸。而小孙女卫菻比薛铭还小一岁，却从不跟薛铭薛颂一处玩乐，还是个小屁孩时就懂得择良木而息，只认比自己大八岁的堂哥，围着卫勋屁股后面转。卫勋似乎也特别培养这个妹妹，不把她当孩子看，同她推心置腹的，反而练就了女生的早熟和城府。卫菻在K大掌控着校团委的学生最高职位，作为刚刚大三便稳坐团委主席的身份，女生明显比一般人更懂得处事规则。

　　尹向早写完一众名牌将成品交给姐姐，由她转交薛铭。尹向葵在K大也有一定知名度，毕竟父母均是演员出身，自身长相不会差。再加上女孩从小单亲家庭长大，年幼时跟着母亲过过食不果腹的苦日子，比旁人上进着些，如今升上大三，目前学校大型活动也会放心让她主持。向葵这次主场开学典礼，同时帮忙在后台做点事，看到向早将写好的名牌交给自己，认为妹妹还算懂事，没有向薛铭攀权附势之疑。

　　而等向葵第二天到达学校递交完名牌开始准备串词时，突然如醍醐灌顶，默默懂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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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向早一大早就跑到了昔日大院门口，看到门口警卫时，她比自己想象的要紧张很多。自六年前从爷爷家里搬出来，虽然没说断绝祖孙关系，但也差不多。六年来她一步没踏进这个院子，而这边除了父亲每月定期打来的钱以外，几乎完全淡出了女孩的生命。

　　门口警卫已经全部换了人。就算还留着旧人，六年时间她也早变了模样。女孩被警卫拦住，报出了姓名后直入主题，“我找薛嘉。”

　　警卫从上至下默默打量了姑娘一遍，没听过的名字，不熟悉的姓氏。警卫也懂察言观色，眼神压迫十秒钟后，转身进了传达室。

　　过了两分钟，警卫出来对他说，”薛少没空。“

　　当然没空，这个点儿，薛三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尹向早本来可以转身直接离开，毕竟她一时冲动跑了过来，目前早已再而衰三而竭了。可就是那一眼，那一眼中的轻蔑，让她怎么也挪不动脚跟。

　　女生汗湿的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播出一串数字时，看向警卫的眼神是不逊于那末蔑视的冰冷。

　　那边电话响了十好几声，终于通了。薛嘉也是起床气大，没看来电显示正准备对着电话一通乱骂就听到了对方更气急败坏的声音。

　　女生当着警卫员的面，冲着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薛嘉你丫给我从床上麻溜儿地滚下来，滚到咱大院门口，不然把咱这警卫楼烧了赖你头上。”

　　薛嘉一听真是惊到从床上滚落至地，对着空气骂了一声你大爷，连睡衣都没换便急忙往大院门口跑去。

　　这边警卫员听着女孩一顿士气十足的骂腔，下巴都要掉在地上。而女生气定神闲地等着，没过十分钟就已经看到一身睡衣，发丝在风中凌乱的薛家三少。

　　警卫员瞠目结舌，由衷生了佩服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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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二人到了别墅，薛嘉问明来意，幽怨的眼神更加明显，“不是吧，这么早跑来打扰我睡觉就是为了拉着我跟小川和解啊。”

　　女生点点头，近乡情怯，她巴巴地来求薛嘉一起行动。毕竟以后季景川回来了，又是同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薛嘉把自己摔回床上，哀怨道，“就算你这样求我也没戏啊，小川一回来就搬学校宿舍去了，连我都是听季伯母跟我妈聊天才知道的。”说罢一屁股坐起来，“你说，丫有病吧，刚回来不好好在家歇着这么早跑学校去也不知道急着躲谁。兄弟朋友什么的全都放到一边儿，催命似的。”男生吐槽一番后发现对面女生沉默的面孔，又赶忙安慰道，“咱也不急这一时啊，乖，咱小川有出息，今儿会作为新生代表演讲，你再过四个小时就可以看到他了。”

　　女孩难得地叹了口气，“你不愿去，我自个去。”

　　薛嘉一听，哎哟一声，“祖宗，他小川犯神经病，咱甭犯成么。你小时候挺孤傲挺清高一人儿，怎么现在像个小媳妇似的，兄弟撕破脸又不是你的错，现在上杆子找人和解，不嫌跌分儿么？”

　　尹向早瞪他一眼，“小表哥一声不响地就回来了，你不怀疑出什么事了么？”

　　“他当年还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呢。”薛嘉头痛，“我说祖宗诶，咱们俩平凡小老百姓就别掺和他的建国大业了，再说了，你们上次闹的那么不欢而散，我也不是没为了说你点好话给咱们国际通讯业务做贡献，可你看看他联系过你么？三年了，你有收到他的半点消息么？”

　　薛嘉在她面前口无遮拦惯了，说完一通后才惊觉要观察女孩的神色。姑娘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一双水葱一样嫩的小手扣着衣服下摆，把指尖都勒白了。

　　“小。。。向早？”他有点后悔自己把话说重了。

　　尹向早脸色发白，却面露无奈，“又不是我杀的人。”

　　薛嘉就怕她提起这个，连忙一口一个祖宗地哄着，却没想到女生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静而清晰地来了一句，“凶手是韩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