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倾天下》左岸光阴

6、谁说女子不如男

　　粗中有细女儿家，巾帼不让，将士劳苦，杯酒祭英雄。
　　清姿孤傲，未敢绕指柔。也曾爹娘膝下承欢，也将叱咤沙场。

　　云生听了心下愧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一个哨兵带着一个女子走过来，“秦副将，阿霜姑娘来了。”
　　秦远朝阿霜点头；“阿霜姑娘怎么来了？是不是夫人有什么话要嘱咐？”
　　阿霜抬了抬手中的的东西，“夫人接到你的传话后心疼的不得了，今天一早就打发我送药过来了，还要我盯着姑娘上药。”
　　云生皱眉，“什么上药？”
　　秦远连忙作势让他噤声，“大人千万别声张，要是让将军知道我告了状不得把我的头给拧下来…”
　　“她受伤了？”
　　秦远叹了口气，“将军胳膊上有一道旧伤，是打匈奴的时候留下的，当时被匈奴大将一刀差点把胳膊都削掉了，虽然后面是救了回来，但胳膊不比以前了，得注意力道。将军昨天打了一个士兵五十军棍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不对劲，想着应该是旧伤复发了，可将军的性子又倔，我只好偷偷给府里传信，夫人的话最管用了，将军一定会听的。”
　　云生想起前天自己粗鲁的拉扯着她的手，难道，她旧伤复发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心里的愧疚之感愈加浓烈。
　　阿霜看到手里的东西忽然想起：“对了秦副将，我刚刚在门口遇到了一个自称是西域商人的大叔，说是有要事要求见姑娘，可门口的守卫不许他进来，他见我送东西进来，就求我把这盒糕点带进来，说一定要给素将军。”
　　秦远打开食盒，里面只是几块糕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顿觉奇怪，只好请素瑶出来。
　　素瑶对于一旁的云生漠而视之，她早就接到消息说云生会带着宫学的男弟子过来，所以才躲到这儿来。
　　拿过秦远递过来的食盒一看，立刻就认了出来，拿着糕点盒就往营帐走。
　　云生只觉蹊跷，也跟着过去，素瑶的营帐布置的很简单，书桌烛台，还有一张屏风，屏风上是一副西风烈马图，漠北的狂风下，迎风奔驰，是何等畅快之事。
　　从这些就可以看出，素瑶的性子豁达开朗，不拘小节，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另一旁的有一个简易的书架，上面放着几卷书，云生仔细一瞧，大多是一些兵书，还有一整套的《荀子》其中《议兵》一节看痕迹已经被翻阅过无数次了。
　　素瑶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云生，只是拿着糕点盒子捣鼓了半天，从盒盖上拿出了一张小绢布。
　　秦远惊叹：“藏的这么紧啊，难怪我看不出来！”
　　打开绢布一看，里面只有寥寥数语，却是最重要的情报，“漠北匈奴残部，欲佯出兵大宛，实偷袭我乌垒。”
　　素瑶看了，立刻起身去书架上拿了西域的地图，又问身旁的阿霜：“阿霜，你今早出门，我爹在家吗？”
　　“大将军下朝后就在家，没出门。”阿霜连忙回答。
　　云生见素瑶半天打不开地图，伸手帮了她一把，素瑶瞥了他一眼就忽略他，“秦远、阿霜！”两人会意打开素瑶手中的地图。
　　素瑶研究了一下，大宛和乌垒城相隔不远，但要做绕道佯攻大宛再偷袭乌垒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虽然有可能，但难度还是有的。
　　素瑶思索了一番，“秦远，上次德布大叔说要去一趟乌孙，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回将军，半个月前！”
　　“半个月了……也就是说，他刚到就得到这个消息了。”素瑶自言自语。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云生忽然说：“从大宛到乌垒有一条小道。”
　　素瑶看向他，“你说什么？”
　　“这是我当年护送阿嫱和亲的时候被匈奴虏走时发现的，他们就是走了这条小道才会那么快的甩了追兵。”
　　素瑶没再听下去，“跟我去找我爹！秦远，你留在这等消息，来人，备马！”说完看向云生，“会骑马吧？”
　　云生点头“当然！”
　　“走！”
　　两人走到出口，马匹已经候着了，素瑶翻身上马，姿势干净利落，接过阿霜递过来的地图绢布，催动马，往京城疾驰而去。
　　云生不甘落后的催马追了上去，他刚刚注意到了，素瑶的右手根本无法用力。
　　素瑶竭力忍耐右手的疼痛，双脚夹紧马肚子，让马儿跑得更快些。
　　云生在后面追上来：“你慢点，小心你的手！”
　　素瑶充耳不闻，左手握紧疆绳，云生着急，奋力追赶，在追上她后，一把将人抱到自己马上。
　　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你干什么？”
　　“别乱动，不然，我们都会摔下去”云生把她梏制在怀里。
　　“你！”素瑶气短，索性扭过头不去理他。
　　马背上，靠着身后温热的胸膛，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脸也不知缘由的热了起来，幸好，很快就到了大将军府，素瑶待马停稳，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
　　云生生怕她摔着：“小心！”
　　素瑶理了理衣服，深吸了几口气，“多谢！”说完头也不回的跑进府里。
　　云生无奈的摇头，从马上下来，立刻就有侍从过来牵马，云生熟门熟路的走到素威的书房外，听到素威浑厚的声音：“云生呢？”
　　“在后面吧！”
　　“赶紧进宫，把这事禀告皇上！”
　　皇宫，崇德殿。
　　刘隆看完素威呈上的情报，“准确吗？”
　　“回皇上，这个胡商是阿瑶亲自种下的内线，情报应该假不了，若想万无一失，还得再等等！”素威说道。
　　“等？等什么？”刘隆不解。
　　“当然是等我们自己人的细作传回来的情报了！”素瑶插嘴，说完顿觉不对，连忙向皇帝施礼：“臣女失仪，皇上恕罪！”
　　“无碍，你来说说，这胡商的情报和我们细作的情报有什么不一样？”刘隆笑着问道。
　　“皇上，我们藏在匈奴军中的细作是太上皇和皇上您亲自委任并特别相信的，而这个胡商是因我救了他一命，自愿给我传递消息的。
　　军中的细作传回的消息都是十分精准的，但在时间上却并不那么及时。
　　有时候，他们会因为敌方看守严密而无法将消息传递出来，胡商的消息来源则十分广阔，他们往返于大汉和西域之间已有十几年，根据当地的情况变化，会很快的做出判断，一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而且，他们因为需要运货，所以在军中都有自己的消息路子，只要他们想知道，就都可以问到。
　　一旦知道消息，胡商就会根据情况的急缓来做出反应，如果事情紧急，想今天这种，他们会立刻一人单骑将消息传递回来。
　　而细作的情报，如果找不准时机，他们是传递不出来的。
　　所以我们现在才要等，等细作的情报到了，确认情报无误，我们才能做出准备。”
　　一番话，让几人都点头称是，素威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微微的笑容和抚须的动作看得出，他心里是得意的。
　　刘隆看了看地图，再次发问：“若是情报属实，大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做？”
　　素威心下思索一番，“皇上，依臣之见，若是匈奴大军进攻围困，以乌垒城的镇守兵力，只怕是凶多吉少啊！”一旦霍将军兵败被俘，只怕到时候，我们大汉的颜面就扫地了！
　　“皇上，臣女有一计，还请一听！”素瑶在一旁说道。
　　“你说！”刘隆皱着眉头思索。
　　“皇上、父亲，请看，这里是大宛，这里是乌垒城，这两城之间都是山谷，根本无路可走，但云少傅说，在这山谷之中，有一条小道可以通行，这样，就加大了这个情报的准确性。
　　我们现在如果做出反应，让霍将军想出应对之计也是为时已晚，因为依靠最快的飞鸽传书，文书到达霍将军手中也需要7天的时间，胡商收到消息到传到我手中已经耗去了大半的时间，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做出什么有力的部署。依照霍将军的行事，我觉得他会先诈降！”
　　“诈降？”刘隆重复了这两个字眼。
　　“不错，诈降，这是一个最危险，却也是最安全的计策！《孙子兵法》有言，兵者，诡道也。
　　又说，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诈降之计，在于扰乱敌人视听，先保住城内百姓和五千将士的性命，在图与援兵里应外合，围而歼之。”
　　刘隆听了赞赏不已，“可是，你又怎么知道霍平一定会用这诈降之计呢？”
　　“这个啊，您可得问我父亲大人了！”素瑶卖了个关子。
　　刘隆看向素威，“大将军？”
　　素威摇头，“小女胡闹，皇上别见怪，霍平虽然是广阳候长子，但是他从小是在军营里长大，广阳候夫妇去世后，就一直跟在老臣身边，他的脾性老臣还是知道的，胸有谋略，做事绝对不鲁莽，这诈降之计是他和素瑶想出来的，但每次因为情况不至，就都没用上，这次如果情况真是这样，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刘隆这才放心，“好，既然如此……”
　　说还没说完，就被殿外的通报声打断：“启禀皇上，秦副将求见！”
　　“肯定是情报来了！”素瑶高兴的说道。
　　“宣！”
　　秦远捧着刚刚从信鸽上拆下来的情报走进殿里，“微臣参见皇上，这是刚刚从边境传来的情报！”
　　刘隆拿过情报看了一眼，“果然如此！素卿你看！”
　　素威接过一看，“皇上，事不宜迟，请速作决断，老臣不才，愿请一战！”
　　素瑶一急：“那怎么行！”一把跪下，“皇上，臣女请战！”
　　“你们父女这……”刘隆一时没了主意。
　　“皇上，臣女的父亲虽为三军主将，但战事并不吃紧，只是需要一个领兵驰援之人，他已和我母亲分隔多年，又身有旧伤未愈，实在不宜日夜奔袭，臣女不才，虽为女子之身，但体力还行，愿为先锋，日夜行军，驰援霍将军！”
　　素瑶字字在情，句句在理，说的刘隆不得不答应，“既是这般，中郎将素瑶接旨，即刻领兵，驰援乌垒城，务必将匈奴残部一举抓获，还我大汉边境安宁。”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素瑶跪拜领旨。
　　一旁的云生却无法阻止，只能默默地看着，心中的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边境战乱频生，多少无辜百姓颠沛流离，生离死别。大丈夫保家卫国，而如今，却要一个女子上战场，枉他生为男儿身，实在愧疚。
　　出了崇德殿，阳光灿烂，素瑶站在高处远眺西北方，乌云笼罩，可想而知那里又是怎样的黄沙漫天，大雪纷飞。
　　霍平此刻应该是对着凛冽的寒风，独自一人饮着烈酒，吟着荡气回肠的歌谣，思念着家乡。
　　云生走到她身边，“你的手上也有旧伤，而且还复发了，怎么日夜奔袭？”
　　素瑶捏了捏还在疼痛的胳膊，“没什么大不了的，云大人也说自己带过兵，打过仗，应该知道，杀伐之人，谁的身上没几道伤口，谁没几个疤？”
　　云生叹了口气，“对不起。”
　　素瑶颇为意外，“我没听错吧？”传说中冷面少傅会跟我道歉？
　　“那天我不该那么粗鲁的拉扯你，害得你旧伤复发。”云生的话里充满愧疚。
　　素瑶这才正眼看他，“算了，都过去了，再说，旧伤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的话，把手伸出来！”
　　云生一愣，但还是把手伸给她，素瑶不客气的抓过来咬了一口。
　　云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素瑶笑着放开他，“这样我们不就扯平了？”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几个宫女内侍看到，不消一个时辰，素家二女公子勾引云少傳的流言就传遍了整个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