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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素衣明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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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汉马嘶风,边鸿叫月,陇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櫜鞬锦领,山西年少。
谈笑。刁斗静,烽火一把,时送平安耗。圣主忧边,威怀遐远,骄虏尚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莫惜金樽频倒。
一行人刚走进军营就看到一个士兵被打的浑身是伤,让两个人架着走了,吓得那些学生都直吸气:“怎么被打成这样啊……”
“是啊,太恐怖了……”
云生也不解,问身旁的霍平:“那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在军营里聚众赌博,被阿瑶发现,当场就给发落了,赏了他二十军棍!”霍平的语气里也十分的不忿。
“啊,只是赌了钱,就要被打的这么惨啊?” 一个男学生皱着脸说道。
霍平看向他们,“玩人丧德,玩物丧志没学过吗?赌钱,在你们看来确实很平常,但是在军营里是绝对不能出现!我们军营有三不准,第一,不准扰民。第二,不准内斗。第三,不准赌博。这三项铁律是大将军亲自订下的,凡有违背者,军法处置!前一次,我听说,阿瑶亲自处置了一个扰民的新兵,打的人家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不是吧?五十军棍就能把人打的下不来床?”一个男弟子不相信。
霍平笑了笑:“别不相信,素小将军的名号在漠北边境可是响当当的,只要听说了素将军的铁骑兵,那匈奴兵吓得腿都软了!行了走吧!”
一行人走到练兵场,发现士兵的腿上都绑着东西在跑步,但是跑得特别慢,一个女学生不解:“霍将军,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们这是在练轻功,也是在练腿劲,只有下盘稳了,在战场上和敌人厮杀的时候才不会被轻易的撂倒。”
云生注意到士兵中间的素瑶,她拿着鞭子盯着那些士兵跑步,又有一个学生的问:“那他们腿上绑的是什么?”
“那是沙袋,按照重量绑在身上腿上和手臂上,增加重量,夜以继日的练习,一旦习惯了这些重量,在卸下沙袋后,你就会觉得身体很轻,但手脚比以前更灵活,走路如风,出拳快似闪电!”云生开口解释。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每个新兵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前我和阿瑶每天身上都会绑着上百斤的沙袋,不管是练兵还是休息,都不会解开!”霍平说道。
忽然场下的情况发生变化,素瑶踩着一个倒下士兵,“怎么才跑了这么点路就爬不起来了,就你这身体连个女人都不如,我看你还是趁早离开吧,别浪费军粮!”
另外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站出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将军,我们敬您是将领,但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我们身上背这么重的东西,又跑了这么久,连我都受不了,何况他还这么瘦!你不用背着跑,你当然能说风凉话了!”
素瑶扫了那些人一眼:“哦,你们这是不服了!好啊,那咱们就来比比!”
那些士兵听了都面面相觑,最终那个粗着嗓子的人吼了一声,“比就比!”
素瑶不怒反笑:“好,爽快!秦远!”
秦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军!”
“去,给我准备两个沙袋,每个装一百斤!”
秦远听了啊了一声,小声的劝素瑶:“将军,别玩了,您身上还有伤呢!”
素瑶顺势就给了他一个手肘:“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废话,我说上次我娘怎么就知道我胳膊上有伤的事,原来是你告的密,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远连忙躲开素瑶挥过来的鞭子:“别啊将军,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那不快去!”
“可是将军……”
“在告密,我让你去扫马厩!”素瑶威胁。
秦远哭丧着脸,“将军不要啊,我这就去,这就去!”。
素瑶转身看向士兵,“你们挑出两个人,每人身上绑五十斤沙袋,一人跑一半的路程,怎么样,这样做对你们很公平吧?”
“这……”
“怎么,还嫌人太少了?”
“不不不,够了够了!”
“很好,那就去准备吧!”
为了公平起见,霍平特地请了云生作为裁判,素瑶在秦远和杨蓁的帮助下把沙袋绑在了身上,秦远的语气颇为担忧:“将军,您可得悠着点,大将军把你的安全交给我,您要是又伤着哪儿了,我屁股不得开花啊!”
素瑶不耐的点头:“知道知道,你将军我是谁啊,不会有事的!这些小兵还不是我的对手!”
绑着沙袋活动了几下,一切很是轻松。反观士兵那边,选出的两个人都是十分粗壮的,把沙袋绑到身上后虽然能够勉强走动,但并不轻松。
规则是这样的,双方围着练兵场的外围跑两圈,先到者胜。
这样说来,素瑶一个人就要跑两圈,而且她身上还绑着一百斤的沙袋。
随着一声锣响,素瑶率先开跑,而绑着五十斤沙袋的士兵一下子就落后了素瑶一大截。
一旁的士兵都在为他加油,素瑶的速度让那些学生们连连惊叹,“天啊,她身上绑着一百斤的重量还跑得这么快?”
“那是,我阿姐可是军中的大力士,听我们以前的夫子说,她以前在当小兵的时候,天天都要扛个几百斤的东西!”阿翎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说道。
“啊,她不是大将军的女儿吗?怎么也需要干这些啊?”
“军中有军令,而且,我干爹不太会照顾小孩,把我阿姐往军营里一扔就随她去了,阿姐性格倔强事事不肯认输,就从小兵当起,一级一级的升上来。”阿翎说着不禁有些心疼。
云生看着素瑶矫健的身影,眉头深皱,这个小小的肩膀上究竟背了多重的负担?
身为女子,从小就在边境历尽艰辛,却依然活的潇洒恣意,而自己,竟用深闺女子的标准来衡量她,真是糊涂。
素瑶跑完一圈还脸不红心不跳,而另外一个士兵还没跑完半圈,已经气喘吁吁。
她边跑边说,“跑快点,像你这种速度,上了战场连逃跑都没资格!”
结果毫无悬念,素瑶站在终点看着那个累的跟狗似的士兵,转身看向众人:“你们给我听着,让你们做这样的训练为的是让你们到了战场上能够克敌制胜,能够死里逃生,今天看你们这些样子,一盘散沙,一个士兵的基本自觉都没有,谈何上战场,谈何保家卫国!做一点训练就哭天喊地,在漠北寒风肆虐,沙尘迷眼,日子何等艰苦,难不成我们都哭着喊着要回家吗?如果是这样,那匈奴兵的铁蹄早就踏破我们的家园,他们的弯刀早就砍向我们的亲人!今日的太平又从何而来?”
一番话义正辞严,气势恢宏,说得那些士兵都惭愧的低下头,一个士兵率先跪下去,“将军,属下错了,请将军责罚,属下以后一定好好训练,在战场上杀敌立功!”
其他人也都跪了下去:“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
霍平笑着走上前,“知错能改,依照军法,你们以下犯上本该各打20军棍,但看在素将军不计较的份上,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过去了,今后要是还有谁再犯,本将军定不轻饶!”
“多谢素将军,多谢霍将军!”
素瑶扫了一眼眼前的将士,目光延伸到场外的人,“都起来吧,继续去训练!”
“是!”
阿翎高兴的扑到素瑶身上:“阿姐,你太棒了!”
素瑶用手揽着她:“行了,我身上脏兮兮的,别在靠过来了!”
“没事啦阿姐,走我们去换衣服去!”阿翎笑嘻嘻的拉着素瑶离开。
云生和杨蓁让学生们自由活动,霍平带着他们到训练场旁的帐篷里休息,不一会儿,阿翎和素瑶也过来,云生想和素瑶道歉,却碍于旁人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素瑶则一如既往的将云生当透明人,这时秦远进来禀报:“将军,给宫学的各位公子贵女安排的营帐已经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素瑶有些疑惑,放下手中的茶杯:“什么营帐?”
秦远看向霍平,“不是您让霍将军告诉我要我安排给宫学弟子过夜的营帐吗?”
“过夜?”素瑶听了立即看向霍平:“这怎么回事!让他们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孩子在这儿过夜?霍平你没事儿吧,那我这儿还不得让他们给翻过来?”
霍平连忙安抚炸毛的素瑶:“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答应了某人,没办法吗?不然你让我去哪儿找地给他们过夜?隔壁禁苑?”
“那禁苑不是很好吗?”素瑶赌气的说道。
“别啊,那要是他们哪个被野兽给吃了,那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蓁也给霍平说情:“阿瑶,是我让霍郎帮忙的,你也知道,宫学里的学生各个都不知民间疾苦,就知道嬉笑玩闹,我让他们来军营体验体验,让他们知道,如今的太平是士兵们如何辛苦得来的!”
素瑶听了顿时没话,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秦远,就按照我们平时的样子来,不必搞特殊!”
“是将军!”秦远领命而去。
素瑶站起身,“出去看看!”
“阿姐我和你一起去!”阿翎粘着素瑶。
帐子里剩下三人,霍平叹了口气:“老云啊,我帮你到这儿已经是尽力了,阿瑶这个人,脾气不好,还特记仇,你想道歉,我看悬!”
杨蓁也跟着点头:“师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阿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把阿瑶气哭,你还是第一人!”
霍平忽然奸笑的凑到云生面前,“嘶,我说你到底干了什么,能把她弄哭,赶明儿我也试试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蓁一把拉开:“你别捣乱,阿瑶对云师兄不能怎么样,对你可行,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找我给你上药!”
云生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难道自己真的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晚上,霍平安排了一顿特别的晚餐,烤肉。
那些学生还没见过一整只羊直接架在火上烤,在广阔的练兵场上,燃起一簇簇篝火,士兵们都自行去喝酒吃肉。
云生坐在火堆前四处不见素瑶,身旁的霍平好心告诉他,“她去给站哨的士兵送吃的了!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明镜似的,对手下的人也好,不然她怎么会在军中有这么高的名声?”说着递过一壶酒:“给,尝尝我们边境的土酒,是不是还是那个味道!”
云生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辣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可这味道却是云生思之念之的。
素瑶回到火堆前,杨蓁给她一只羊腿:“给,从那帮贪吃鬼手中抢的!”
“谢谢!”素瑶接过羊腿,咬了一大口,又从身上拔下酒壶,烤肉就要配烈酒才有滋有味。
阿翎调皮的上前,“阿姐,给我喝一口呗!”
“你一个小毛孩,喝什么酒,去,那里有水!”素瑶指了指云生旁边的水壶。
“可我想喝嘛,阿姐,你就让我喝一口吧!”阿翎不停的撒娇。
素瑶被她闹得没办法,把酒壶往她怀里一塞,“给你!”
阿翎高兴拿到了酒,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不一会儿,一阵悠扬的埙声传遍了整个军营,阿翎抱着酒壶坐下来,“真好听,阿姐好久都没吹了!”
“这是什么乐器啊?”和云生同一个火堆的学生问道。
陈珩饮了口酒回答:“这是土埙!”
“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很悲伤啊?”
“曲由心生,因为吹曲子的人心里很悲伤。”陈珩看着跳跃的火焰。
“为什么?”
“听在军营的夫子说,这只土埙是阿姐的救命恩人送她的,那位恩人在战场上救了阿姐一命,自己却命丧匈奴兵的刀下,阿姐始终对他心怀愧疚,却不知该向谁报恩!”
听完陈珩的话,云生默默的起身,循着埙声而去,在马厩的草棚上找到了素瑶,月光下,她认真吹着土埙,素衣明眸神情哀伤,似乎有抽不完的愁丝,和着思念和愧疚,化作一道道音符,从土埙里倾泻而出,如此曲子,闻者皆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