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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无悔,直到永远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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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伶咳得满眼泪水,眼前呈现出雾一般飘忽的薄影,胃部的绞痛和身体的乏力融为一体,力气正从指尖一点一点的消失,一阵说不清是快慰还是颤栗的热流突然流遍了全身。
“……我送你回去。”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海生高挺的身影朦朦胧胧出现在视野里。
韩伶由对方搀扶着走到廊道上,回头望的时候,透过栅栏状的门板缝隙,刚好可以窥见虞君流在人群中坐着的侧影。
他的神色时而明朗时而阴翳,笑的时候露出了一口齐整且洁白的牙齿。那样的笑容仿佛具有能够穿透一切的能量,灼热得让人不敢逼视。
……韩伶下意识的回转过头,转身迈开了踉跄的步伐。
一回到家韩伶就浑身虚脱一般瘫软下来,趴在床上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哥,起来喝点东西吧。”安素心用单手轻晃着韩伶的肩膀,柔声劝道。
秦海生站在床边凝望着对方沉睡的容颜,半晌才道:“让他睡吧……”
“可是如果不喝点醒酒汤……”
“……没关系的。”秦海生打断了她的话。
安素心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困惑的神色:“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哥居然会醉成这样。”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要他参加晚上的送别会……”
“不是这样啦。”安素心仰头望着秦海生,“如果哥自己不想去的话,即使你叫他去,他也不会去的……所以,你不用道歉啦。”
“是吗……伶自己也想去参加送别会吗?我以为他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的。”
“哥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呀……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吧?”安素心微偏着头道,“不过哥不喜欢喝酒的,只要沾一点酒味就会吐个不停,这次是怎么回事啊……”
“我知道……”
“……那你应该劝他不要喝的嘛。”安素心的口吻里含着淡淡责备的味道。
“我想……那种情况下是劝不了的。”秦海生只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嗯?”安素心无法理解对方的话。
“没什么……我要回去了。”秦海生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安素心从床沿站起身来。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秦海生站定了脚步。
“我只是想问……”安素心低垂着头,欲言又止。
秦海生看着对方黑亮的秀发,眼神变得温和:“你想问什么?”
安素心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猛地抬起头来:“你喜欢哥吧?……”
“嗯。”
“那为什么你们……”安素心觉得难以启齿。
“因为喜欢我的那个伶……已经不会再回来了。”秦海生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悲怆,“从去年愚人节那天开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你是说……”
“不管怎样……只要伶喜欢的话,我和他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海生……”安素心的眼睛湿润了。
“喏……我知道你的心情和我一样。”秦海生伸出手环抱对方纤弱的双肩,“素心……如果你觉得难过的话,可以来依靠我呀……记住啊,不要一个人哭……我也会像对待伶一样……只要你需要的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安素心想要回答,可是一张口……却变成了软弱的哭泣声。
房间里变得非常安静,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东西迅速在空气里扩散开来,可是谁也不知道……这种长时间侵占内心的东西……到底叫什么名字。
距离上次送别会,已经过去了十天。
身穿银白色针织衫的陶步昔现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明晃晃的日光穿过白色的窗纱把房间映得一片透亮。
“……虽然也可以在电话里说,不过我还是觉得亲口告诉你比较好。”陶步昔说话的时候眼神平静。
窗外传来了夏日的蝉鸣声,韩伶蓦然间感到这高亢也细弱的声响在瞬间牵萦着自己惶惑不安的内心。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可是我想在走之前和你好好的谈一谈。”陶步昔用慵懒的语调缓缓说道,“说起来……本来是打算和他一起走的,他也答应过……和我一起到国外去继续修学,可是现在……好像已经不可能了。”
“是吗……”
虽然感到震惊……可是这种震惊是没有掺杂半点真实感的,韩伶到现在仍然觉得自己只是在听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即使这样……我还是会到国外去,如果他的身体状况可以复原,我会再回来接他的。”陶步昔陷入了沉思,“不过如果没有办法的话……我就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韩伶努力想要捕捉对方话语的含义,可是分散的注意力只让他感到了一阵无意义的挫败感。
“毕竟……什么时候才能康复,这是无法预料的事啊。”陶步昔叹息似的说。
“……哦。”
“对了,可以借用一下纸笔吗?”
“啊……可以。”韩伶起身从话机旁边把留言簿和笔一起递到对方面前。
陶步昔飞快的在字条上写下了一行字。
“喏,给你。”陶步昔把字条递给韩伶。
“这是什么?”韩伶盯着上面的字迹,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他哥哥的住址。”陶步昔微微一笑,“因为身体受了很大的伤害,必须要得到妥善的照顾……所以他现在和哥哥住在一起。”
“……哥哥?”韩伶蓦然想起,在老家的时候那个人曾经给自己打过电话。
“嗯,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去拜访一次。”陶步昔说。
“可是……”韩伶深感为难的蹙眉。
“不行吗?”陶步昔偏过头笑,“也许你还不知道……他说喜欢你是认真的。”
“……啊。”韩伶蓦然沉默了。
“小时候的事……他记得很清楚。”陶步昔的声音温柔而且明净,“对了,你不知道他找女朋友的标准吧?”
“那种事……”韩伶感到一阵难堪。
“就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亮。”陶步昔笑了,“很好笑吧?”
“……”韩伶却没有办法笑出来。
“你小时候……就是那样笑的吧?”
“……我没有。”韩伶突然感到了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躁。
“……是吗。”对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起身站了起来,“很感谢你能认真的听我说完……”
“没什么……”韩伶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只是去看望他的话……应该不会给你造成很大困扰的。”陶步昔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做出回应……只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他而已,就像是看望一个朋友那样,这样说的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
“喏,喜欢你是他自己的事,从某种意义上看……你不用负任何的责任,也没有必要回应他的情感。”陶步昔没有等他说完,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们是朋友吧?现在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真的是朋友的话,也会去看望的,不是吗。”
“我只想问你……这次的事故,真的是普通的车祸吗?”韩伶沉默了半晌道。
“……你真的想知道?”陶步昔饶有兴趣的望着韩伶,“该不是想替他报仇吧?”
“啊?……”
“……不是普通的车祸。”陶步昔趁着对方失神的片刻继续道,“说起来有点复杂……上次流被绑架的事你也知道啊,对方只是不甘心……而且对方的公子也在车祸中受过重伤,虽然并不是流的错……但是他估计是想以此来报复流的哥哥吧。”
“……对方是什么人?”
“这个嘛……说了也没有用的,对方的手法干净利落,真的要追究的话……也有替罪的人在。”陶步昔镇定自若的笑笑,“况且……流的哥哥也答应不再追究了。”
“为什么?”韩伶的眼神里不仅含着困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愤怒。
“因为这件事……对方失去了唯一的宝贝儿子林天。”陶步昔说。
“什么意思?”
“林天和他的父亲正式决裂了,现在也在那里照顾流。”陶步昔的眼波平静,“这样的决裂……不是和失去没两样吗?”
“可是……为什么会……”
“你是在问林天吗?”陶步昔的笑容一如往常温柔,“因为……他爱着那个人吧。”
“……”
“就是流的哥哥啊。”陶步昔轻笑着解释,“上一次流被绑架的时候……林天就已经警告过他的父亲,再有下一次的话就绝对不原谅啊。”
“这么说的话……他是打算和那个人在一起?”韩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嗯……我也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陶步昔说。
“宁愿和父亲决裂也要吗……”韩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是啊……宁愿和原来的家庭决裂,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陶步昔说着,微微笑了,那笑容……让人觉得哀伤莫名。
韩伶不觉心口一窒。
“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陶步昔说。
“你真的放心吗……”韩伶蹙眉,“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去国外?”
陶步昔一怔。
“你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人啊。”韩伶低声说道。
陶步昔恍然明白了症结所在,因而轻笑出声:“你该不是认为……流喜欢我吧?”
“……”韩伶顿时面色通红。
“被我猜中了?”陶步昔眼波流转,慢条斯理道,“是啊,流也许真的更加喜欢我啊,不过……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了,不可能再陪在他身边的。”
“……”
“即使我留下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康复啊。”陶步昔用近乎冷淡的口吻笑道。
“那他要怎么办……”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会很难过吧。”陶步昔恢复了惯常的温柔笑容,“所以……就麻烦你了。”
韩伶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倘使韩伶更深的了解陶步昔的性格,也许他现在就不会这么惊讶……甚至于难过了。
如果虞君流健康遭到了无法修复的损害……那么陶步昔是绝对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哪怕是要耗尽一生的心血……也绝对不会离开。
之所以作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他读懂了连当事者本人也未必完全了解的内心。
没有人比陶步昔更加明白……
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已经无法再继续承受这样的苦楚了。
他能够了解他们——跟自己那么相像,以及因为怕碰壁而不肯承认自己的爱那样一种顽固的自尊心。